“信任?别跟你爷爷我满嘴喷粪。”荷傲东斜着眼睛瞧了一眼旁侧坐着的荷柒柒,吧唧吧唧也是故意地嚼出声来,一张嘴就特别自然地接了一句。
满,满嘴喷粪?!
这个死老头,正用着早膳呢,真的喷粪,先一嘴喷他个满脸。
荷柒柒撇了撇嘴,铛地一声停下了手里面的勺子,跟着舀起一勺雪耳莲子粥来,哼哼唧唧地就一口塞进了嘴里面。
顶着荷柒柒哼哼唧唧的声音,荷傲东倒是胃口不错,吃了个梅菜大包子,又吃了三个虾仁饺子跟两块鸡油卷儿,还喝了一大碗的雪耳莲子粥。
及至用完早膳,荷傲东这才抹了一把嘴巴,催促着青萝赶紧给荷柒柒拾掇一下就出门。
青萝知道荷傲东是个急性子,也不敢耽搁,忙忙地就给荷柒柒梳妆完毕,还一把将懒洋洋的荷柒柒给推出了屋子。
荷傲东说的要亲自逮着荷柒柒去的话,果真不是开玩笑的,若不是怕荷柒柒气急了真的跟他跳墙,怕是一把拎着她的衣领就跟拎着一只小鸡仔那般拎出去,这事儿也是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要怪,就怪她荷柒柒昨儿个非得不好好听话,诚心往荷傲东的手里面撞。
出了府门,还是昨日的那一架马车,不知道是不是荷怀文已经早一步出门了,还是荷柒柒早了一步,反正是没看着荷怀文昨日里坐的那一架马车。
见着荷柒柒还东张西望的,荷傲东眉眼一竖,一脚就踹了过来:“贼眉鼠眼地乱瞅什么,还不上马车!”
这个死老头!
荷柒柒一瞬间就捏紧来的小拳头,到底忍了忍又给松了开来,一句话也不想接,提着裙摆麻溜地就钻进了马车里面。
见着荷柒柒如此不拘小节地翻上了马车,荷傲东拢了拢眉头,也紧接着上了马车。
马车的内里,反正也是极为宽敞,荷柒柒跟荷傲东一人坐在一侧,完全没有什么拥挤的感觉。
荷柒柒不想拿眼去瞧对面的荷傲东,只是斜斜地靠着身后的车壁,翘着个二郎腿,随着马车吱吱呀呀地向前行进着,那鞋头缀着一朵玫红小荷的绣花鞋也是跟着一点一点的。
“柒丫头,你瞧瞧云京有哪个小姐是学你这般没个坐相的?”荷傲东觑了一眼,坐的倒是比荷柒柒要端正不少,大手指着荷柒柒那翘着的二郎腿跟着就憋出了语重心长的一句话来。
“我这叫鹤立鸡群,不与世俗同流合污。”荷柒柒抬了一下眼皮子,周身一派不羁的慵懒气息,面上却配合地带上了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
“净跟你爷爷耍嘴皮子功夫!”荷傲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到底这么多年了也都没能拿荷柒柒怎么着,只是嘟囔了一句。
是啊,要能把她荷柒柒给掰回来,早先儿便该给掰回来了,哪里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罢了罢了,恐怕这性子是改不了的了,眼下就只指望她多上学不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她不仅娇纵蛮横,还是书香门第之府的笑话草包。
荷傲东轻叹一声,到底只是觑了一眼对面的荷柒柒,也没怎么再接着说她了。
荷柒柒倒是依旧懒洋洋地靠坐着,不知道荷怀文此时此刻的心思,只是纤长的睫羽往下一垂,阖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了起来。
及至马车转动的车轱辘稳稳地停了下来,荷傲东先一步下了马车,荷柒柒后一步才跟着跳下了马车。
“柒丫头,赶紧乖乖地滚进去!”荷傲东站定,瞧了一眼还扭着脖子的荷柒柒,又对着那国子监的大门努了努嘴。
“这就进去了,回去歇着吧。”荷柒柒捋了捋身上的衣裙,这才紧跟着应了一声。
知道荷傲东估计得亲眼看着她走进了那国子监的大门里面才会放心,荷柒柒倒也没有再多说,绣花鞋一抬,已经向着那国子监的大门走了过去。
眼看着荷柒柒已经进了那国子监的大门见不着影儿了,荷傲东又站了片刻,这才放下心来,又上了马车慢悠悠地回府去了。
荷柒柒这一次,却是安分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进了国子监里面。
不知道里面具体有多大,反正一进了大门,便是一方极大的空地,地上铺着的是灰绿色的石砖,四方一格一格地铺着,却不是寻常那般的灰绿凿花,那正中间,都是凿着的什么劝学论理的辞赋。
荷柒柒垂下目光来一瞧,见着自己的脚下还踩着一副“理道才德皆学问,不负习学即章文”的对联,登时就嘴角跟着抽了一抽。
罪过罪过,她踩着这么一句,一会子会不会遭天打雷劈?
荷柒柒绣花鞋一点,左右尽量避开着那地上石砖所凿着的辞赋,向着前面走去。
空地的那一头,便是一左一右搭着缃色刺绣软帘的高门,中间则是置着一方大大的宝镜,明亮亮晃眼得紧。
荷柒柒慢慢悠悠得走着,还不及她走到那高门前,右边搭着的缃色刺绣软帘跟着就被什么人给一把掀了开来。
“荷柒柒,果然是你个贱人!”紧接着,一道极为阴沉不善的声音,也跟着落了下来。
贱人?!
这什么劳什子的国子监,迎接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荷柒柒眉眼一蹙,跟着就看向了那前方正迎面而来的人影身上--身上穿着一件秋香色立蟒锦袍,金冠绣服,腰间也配着一块鸽子蛋一般大小灿若明霞的佩玉,五官眉眼也是俊美绝伦,就是周身透着一股子富贵之意。
还以为是谁呢,这正好跟荷柒柒撞上的人,可不就是厉毅恒么。
运气这么好?一来就碰到了这傻吊。
“哟,厉大贱人,好久不见!”荷柒柒跟着就轻佻地吹了个口哨,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荷柒柒是个正在调戏什么良家妇女的放荡登徒子。
“你才是个贱人!”见着荷柒柒那如此轻佻的动作,厉毅恒先是一愣,随即才指着荷柒柒,一脸怒不可遏地冷喝了一声。
荷柒柒眯着眼睛瞧了一眼厉毅恒那指着她的右手,跟着咧嘴一笑,露出八颗亮闪闪的小白牙来:“看来,这手膀子是好利索了。”
此情此景,荷柒柒居然还敢提这一茬儿?!
厉毅恒被荷柒柒这么一提醒,又想起来了之前接手那钻心刺骨的疼意,看着荷柒柒的眼神都似淬了毒一般。
想他堂堂将军府上的一个大少爷,被荷柒柒给踹得鼻血横飞不说,还让她给废了一只手,若不是及时地请了一个名医过来,堪堪接好了他的那一只右手,怕是他厉毅恒要生生地从此成为一个左撇子了。
虽然厉将军嫌丢脸,封了不少人的口,也怕厉毅恒跟荷柒柒对上又白白地吃亏,告诫了他好几次。
只是,这等奇耻大辱,若是不能报了,让他厉毅恒还怎么在这云京的圈子里面混?
今日既然撞上了这机会,自然是不能白白地错过了。
厉毅恒咬了咬牙,正欲开口,那缃色刺绣软帘却是又被另外一只白皙似雪的玉手给掀了起来,走出来的,却是一个女子。
一袭雪锦裁成的妆花长裙,裙摆缀着象牙块的花样,衬得整个人更是冰清玉润,虽然盈盈而来,却是带着娇花照水般的娴静雅致之意,三千发丝半绾半披,湛蓝色莹润的珠花亮亮地点缀其间,斜斜插着的几支珠钗,无一非价值不菲之物。
脸蛋小巧,左不过巴掌大小,柳叶黛眉,一双翦水秋瞳似的美眸平白地惹人怜惜,琼鼻秀挺,樱桃小嘴却又带着压倒桃花般的朱色,如此佳人,放在云京应该算是同年岁中数一数二的了。
荷柒柒有些记忆,想起来这女子,应该便是昨儿在国子监门口瞟了一眼的那人,当时没有看清这面容,只是这周身的气质,却是没差的。
诶,好像是唤什么都茉莉来着。
的确,这女子,都姓,名茉莉,乃都丞相府上的嫡出大小姐。
倒是取得一个好名字,整个人都似茉莉那般洁白无瑕。
都茉莉迈着莲步一边盈盈而来,樱桃小嘴跟着轻轻一启:“厉二少爷,这国子监可是需要保持肃静的。”
明明是在说着似乎是指责的话,只是语调软腻温婉,平白地失了该有的带刺棱角,激不起别人的恼意来。
厉毅恒见着都茉莉出来,倒也没有跟她发火,只是一脸狠色地死死盯着荷柒柒:“管他什么肃静不肃静,本少今儿就要扒了荷柒柒这个贱人的皮,让她也尝尝那钻心疼的滋味儿!”
“大话说的早,仔细闪了腰。”荷柒柒嘁了一声,歪着个小脑袋贱痞地接了一句,诶嘿,还挺押韵的两句段子。
细细的柳叶黛眉我见犹怜地一蹙,都茉莉盈盈地站在了旁侧,看着厉毅恒很明显是要动手的架势,跟着就清喝了一句:“厉二少爷若是在这国子监闹事,茉莉即刻便去禀告老夫子了!”
这都茉莉,听着好像是在帮她啊--
荷柒柒咂了咂嘴,不带笑意的荷花眼,倒是像极了一朵玫红色的荷花,轻飘飘地向着都茉莉站着的那一方睨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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