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了闭眼,颜珂终于再度睁开了眼睛来,看着面前的荷柒柒,音色依旧控制不住地发颤道:“你娘,在哪里?”
荷柒柒没有回答颜珂的话,只是看着他先轻声地反问了一句:“十五年的中间,发生了很多事,你知道当年的那个秦伊人,已经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了么?”
十五年的时间,其实很长,足以磨灭一个人的满腔热血。
就算时间没能磨灭一个人的情爱,但是,但他知道那真相之后,还能保持着那最初的爱恋么。
即便这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荷柒柒,同样也不敢确定。
只是潜意识里,从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就倾向于,相信他对秦伊人的心。
这一句轻轻的反问,却是没叫颜珂有丝毫的犹豫,只是利落地沉声开口道:“是我没有护好她,所有的样子,都是我颜珂唯一要的那个秦伊人!”
秦伊人,是他颜珂这一辈子的妻。
他爱的,是秦伊人,只是秦伊人,不管经历了什么的秦伊人。
荷柒柒倒是表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也是,她早该相信的,当年意气风发的那个颜亲王,沦落到如此地步,只是为了她的娘亲,那一个叫做秦伊人的女子。
她的娘亲,何其有幸。
只要颜珂,能够结了她娘亲的心结就好。
荷柒柒微微一顿,看着面前那一个像极了她的男人,终于轻声开口道:“凉宋城涞源客栈二楼三号房,去解了娘的心结带她回这颜亲王府吧。”
不管秦氏会不会生气,荷柒柒眼下,就是想这么做。
她觉得,秦伊人值得,而颜珂,同样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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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到了颜珂的存在,荷柒柒自然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来凉宋一趟,她本来就是希望,将秦伊人和顾里,两个人的事情都顾好的。
不过短短数日的功夫,整个凉宋城,便多了一件百姓们欢欣鼓舞的大事。
颜亲王府,重见天日。
颜亲王颜珂,携颜亲王妃秦伊人,齐齐归来,甚至,还多了一位名叫柒柒的小郡主。
只是那小郡主神龙见尾不见头的,还没有谁具体知道其年岁几何,相貌如何。
不过,都想着颜亲王夫妇的脸摆在那里,生出来的小郡主,自然也是没个差的。
王府,前厅。
府里面已经重新布置打扫了一遍,恢复了该有的人烟气息。
只是眼下,这偌大的前厅,也就只有三个人。
其余才招进来的家丁小厮,已经被颜珂给尽数屏退了下去。
心结已解,秦氏的脸色,已经恢复到了本该有的样子。
荷柒柒也不想再耽搁下去,看着坐在上首的颜珂,终于认真开口道:“我,想知道密药的下落。”
那一句爹,荷柒柒眼下,没有丝毫的熟悉感,所以她,还叫不出来。
颜珂也不会勉强她,甚至都没有提过称呼的事情,听得荷柒柒开口问,颜珂先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秦氏,然后才正色开口道:“柒柒,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没有人可以寻得那一味密药么?”
荷柒柒摇了摇头,神色未变,只是等着颜珂接下来的话。
多少人都想求得那一味密药,可是多少人不仅仅是以失败告终,甚至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密药,是当年先帝,藏在颜亲王府的。
而如今,知道这个秘密的,也就只有颜珂一个人。
将密药藏在颜亲王府,并不是因为先帝有多信任颜珂,只是因为颜珂的血液特殊,跟那密药相克罢了。
的确,那密药,其实是一株早已经干枯的血莲,然而只是没有血液的滋养暂时枯萎而已。
与其说是密药,倒不如说是邪物更为准确些。
若是想得了那鲜活的血莲,须得以鲜血浇养一个月,方可完好无损地取下。
人血,还不可几味血色掺杂在一起,只能是一个人身上干净的血液。
颜珂的血液与那血莲相克,而荷柒柒的血,却是并不知道是否合适。
那血莲是个邪物,即便是血液合适,吸起人血来,也是个无底洞一般的存在。
可是,这也是唯一的一个法子。
所以,作为荷柒柒的父亲,颜珂自然,是不想让荷柒柒去冒这个风险的。
顿了顿,颜珂才沉着脸色,像极了荷柒柒的五官眉眼间,也染上了一抹凝重之意:“如果可以,那密药,我希望你可以放弃。”
荷柒柒认真听完,自然知道颜珂不想让她冒这个风险的心思,毕竟稍有不慎,很可能会被那血莲给弄得丢了性命。
只是,颜珂不知道的是,荷柒柒不怕风险,她怕没了顾里。
秦氏坐在一旁,也听得了颜珂对于那密药的解释,精致姣好的面容上跟着染上一抹忧色来,看着荷柒柒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是开口道:“柒柒,娘也不希望,你冒这个险。”
荷柒柒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荷柒柒是什么性子,秦氏知道。
只是作为母亲,她依旧想抱着那一丝侥幸,劝上一句荷柒柒。
虽然,那不过是起不到丝毫用处的一句话。
抬起眸来,荷柒柒对着秦氏浅浅一笑,然后才看向正座上的颜珂,巴掌大的小脸上一片平静之色:“爹,带我去吧。”
颜珂心神一颤,没想到的是,荷柒柒第一次开口唤他一句爹,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是在告诉了他,无论如何,都是拦不住荷柒柒的。
这性子,到底是像了谁?
像极了他这个为了秦伊人一样的颜珂。
所以,他也知道,荷柒柒要做的事情,即便是做父母的,也拦不住。
颜珂心下微微一叹,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对视着,片刻之后,终究是有一方妥协了下来:“好,为父带你去便是。”
荷柒柒拼了命都要拿的东西,他这个做父亲的,拦不住,就只能尽力去将那风险给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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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药,竟是就藏在这颜亲王府。
自十五年前起,这凉宋城的那一座颜亲王府,便早已经淡出了百姓们的视野。
大概也不会有谁可以想到,当年曾引起那么多人争夺的一味解毒救命密药,居然就藏在了那一座看上去被闲置了的颜亲王府。
这府邸之下,有一间专门打造出来的密室,里面放着的,便是那一株血莲。
荷柒柒只是问了法子,没让颜珂和秦氏在一旁守着,一个人进了那密室。
的确是一株邪物,即便是早已经干枯,那根底处,竟然还残留着一丝丝流转的红色。
荷柒柒看着那一株血莲,缓缓抬起手来,在手心处割了一刀。
鲜红的血珠子一冒出来,荷柒柒心念一动,眼底暗暗流泻着那一抹潋滟玫红,手心处的殷红,便顺着滴了下去。
那血液,看上去也有些怪异,除了殷红,好似还带着丝丝缕缕莹润的光华。
荷柒柒垂着眸,看向那一株血莲,神色倒是极为平静,就仿佛,现在流的血,并不是她身上的那般。
滴滴鲜血,落在了那血莲的根茎上面,紧接着,那丝丝缕缕的殷红,竟是从那根茎处缓缓地渗了进去,就好像是被那血莲给吸收进了内里。
原本干枯只剩根底最后一丝红色的血莲,顷刻间,便似有了活力,那缓缓渗进去的血线,在那根茎里面,从根底游走而上。
因为有了这鲜血的滋养,那血莲,一下子,便透出一股子带着邪气的生机来。
还好,她的血,并不会与这血莲相克。
荷柒柒心下一喜,看着那一滴一滴渗进去的鲜血,竟是没感觉到疼。
只是,这血莲,要想能够完好无损地取下,按照颜珂交待的法子,需要足足地以鲜血喂养上一个月,少一天,差一个时辰,都会前功尽弃。
第一日。
第二日。
……
半个月之后,那密室的大门,从里面终于走出来了一个人影,是荷柒柒。
脸色,不能用苍白来形容,而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手里面,还揣着那一朵傲然绽放时被掐下来的血莲,红艳艳的逼人,与荷柒柒的脸色形成一个巨大的鲜明对比。
若非荷柒柒有异能,提前了一半的时间,若是生生地以鲜血滋养那血莲一个月,荷柒柒也撑不住。
换了寻常人来,那就不是救命的法子了。
怪不得颜珂和秦氏,最开始都想让荷柒柒放弃,因为那法子,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一个以命易命的法子。
还好,荷柒柒撑了过来。
眼下,即便是再心急,拖着这动不了几步的身子,荷柒柒也是没了那个能力赶回云京。
可是,这血莲,也不能交给别人先带回云京,荷柒柒堵上性命换来的东西,事关到顾里,她也不会放心。
堪堪休养了三天,荷柒柒便求着颜珂,给她准备了回云京的马车。
“柒柒,娘,娘-”秦氏知道荷柒柒要回云京,到底是舍不得,拉着她的手,还没开口说上一句完整的话,便已经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她的女儿,亏欠了太多太多的女儿,还没捂热乎,就要跟她这个做娘的分离了,这叫她如何不难过,如何舍得。
荷柒柒轻叹一声,自然知道秦氏的心思,只是云京城,对于秦氏来说,是个噩梦一般的存在,她希望秦氏,从此以后都不要再踏足云京城一步,只管在这凉宋城,和颜珂安安生生平平淡淡地过着二人世界,那便足够了。
“我习惯了云京,有时间,会回凉宋的。”荷柒柒抿了抿唇,握了握秦氏的手背,然后才正色开口道。
“柒柒,不管何时,凉宋城的颜亲王府,永远会为你开着!”颜珂也是低低叹了一声,揽着泣不成声的秦氏,看了一眼一脸执着的荷柒柒,到底是最后只能沉重地说了一句。
他现在,倒是希望,自己的这个女儿,性子可以不要像他这个做父亲的一般了。
可是,到底是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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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悄无声息地逼近。
荷柒柒这一行,赶回云京比来时耗的时间更长,好在一路上并无差错,只是多花了些时间。
这个时节,天色早早地就暗了下来。
驾着马车,荷柒柒直接先去了太子府。
刚刚一掀车帘,还有些头重脚轻,荷柒柒稳了稳,才探出了身子去。
凉森森甜丝丝的香气,自鼻尖,淡淡地环绕而来。
荷柒柒抬起眸来,马车之下,竟然已经站着了一个人,是顾里。
许是之前待在屋子里,身上随意地穿着一件宽松的里衣,连披风都没有拿,一眼瞧上去,单薄又冰冷。
顾里同样看着她,一双瑞凤眸眼底,晕染着层层叠叠似化不开的浓墨。
荷柒柒心下一叹,伸出手去,握住了顾里来牵着她的手。
大手很凉,像一块沁了冰的美玉。
荷柒柒有些站不稳,顺势跌进了顾里的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好似撒娇一般地软软开口道:“顾里,我回来了。”
“嗯。”顾里只是轻轻地颔了颔首,喉间溢出低低的一个字音来。
其他的,都没再问了。
顾里抱着荷柒柒,让她一路双脚都没有沾地,一直到进了府去。
荷柒柒也是真的累了,窝在那甜丝丝的怀抱里,眼皮儿也开始撑不住地往下耷拉了起来。
微微阖着眼睛,荷柒柒在怀里面摸了摸,掏出来那一个小匣子,又开始胡乱地往顾里的怀里塞去,唇色寡淡的小嘴里面,还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还是你柒哥哥厉害,把密药给你找回来了--”
看看,还是得她荷柒柒出手,她可厉害着呢。
顾里脚下的步子,又稳又慢,听得荷柒柒那带着困倦之意的嘟囔声,还有那往他怀里胡乱地塞进来的小匣子,绣红的唇瓣跟着微微一抿。
柒哥哥?
这个惯常把不住边儿的称呼,听起来,不怎么样啊。
“荷柒柒,孤才是哥哥。”顾里垂下眸去,看着阖着眼皮儿犯困的荷柒柒,却是纠正了一句。
荷柒柒一个劲儿地蹭了蹭脸,看起来,下一秒便要沉沉睡去,对于顾里纠正她的一句话,似乎完全没什么反应。
果然,紧接着,荷柒柒那清浅又绵甜的呼吸声,便已经响了起来。
顾里复又收回视线来,到底是没再说什么了,只是一路稳稳地抱着荷柒柒,进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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