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家兄乱伦，无论府上的哪个谁来保，只要消息传了出去，按照律例，都是会被浸猪笼的。

　　更何况，荷怀文是当朝太傅，更是个重脸面的人。

　　一旦被揭发，即便是荷老爷子来阻拦，都是无济于事。

　　荷柒柒之前还没认得那男子的身份便是府上的荷博文，这会子虽然记了起来，倒是没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反击成功之感。

　　她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荷老爷子罢了。

　　毕竟荷博文，也是府里的男丁，老一辈的人，不都是看重男丁的么。

　　可是，她荷柒柒不后悔。

　　敢惹她，那就得付出代价来，若是换成输的人是她，那她荷柒柒的下场，会更加凄惨。

　　“爷爷，是他们先来招惹我的。”荷柒柒抿了抿嘴，抬起那睫羽来，毫不退让固执地看向对面坐着的荷傲东。

　　她不是解释，只是陈述一遍。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可是人若犯她，必十倍还之。

　　这一点，是她荷柒柒的信条，安身立命的信条。

　　对上那一双亮得让人心惊的荷花眼，荷傲东终究是轻声一叹，自然知道荷柒柒此时此刻的心思。

　　避开荷柒柒的眼睛，荷傲东垂下头去，顶间花白的发色，更是多了一抹这个年纪的老态，低哑着声音开口道：“柒丫头，爷爷没有怪你。”

　　是爷爷，对不起你才是。

　　荷柒柒有什么错，她只是生在了他们荷府而已，生在了这个肮脏不堪的荷府。

　　没有多待，荷傲东随即便撑着手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一身狼狈，脸色虚白的荷柒柒，到底是轻声嘱咐了一句：“好生休息，爷爷会处理好的。”

　　话音落下，荷傲东便披着外袍，一步步地走出了屋子去。

　　荷柒柒坐在桌前，依旧平静如初，只那张失血过多的小脸儿，带着虚白虚白的寡淡情绪。

　　夜色，浓郁得不像话。

　　荷温然得了失心疯。

　　这是第二日便在整个府上传遍了的事情，只是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六小姐，好生生地得了失心疯的原因，却是人人缄默不言。

　　大概，也是真的不知道是何缘故。

　　只是，与此同时，府上的大少爷荷博文，却在一夜之间暴毙而亡。

　　荷柒柒不知道后续是如何处置的，但是不难猜到，一定是周氏拦了下来。

　　牺牲了一个庶长子，保住了她自己的宝贝女儿，对周氏来说，这是眼下拼死也要一搏的买卖了。

　　失心疯，至少还有一条命在。

　　至于其他的，不好说。

　　好在，不知道荷怀文那边是如何解决的，此事，总归是就此作罢。

　　整个荷府，一连几日，都是压抑沉闷得紧。

　　秀妙，自那一日之后，便从府上消失了，当然，不过少了一个婢女而已，也不会有人去寻。

　　出乎意料的是，荷柒柒这边的院子，却是极为平静，甚至荷温婉，甚至周氏，都没来找过她算账。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说的好么，暴风雨来临之前，总会面临一场死气沉沉的平静。

　　荷柒柒不怕暴风雨，只要暴风雨夹杂的龙卷风，不要波及到别人就行。

　　有什么，就冲着她来。

　　……

　　恰逢荷老爷子的六十大寿，这日子是早先便已经定好了的，临时取消也有损府门脸面，便如期进行着之前安排好的事宜。

　　也是想借机冲一冲连日来府上的压抑气氛，这六十大寿，布置得极为张灯结彩，风风火火。

　　请帖之前便下了，来的人也都是与荷怀文或多或少有些交情的贵客。

　　荷柒柒一早起来，便感觉到了府上忙活热闹的氛围，她本来没打算去前厅的，只是荷老爷子一大早就来下了话，还让她记得送寿礼。

　　这个死老头子，哪有自己催着人给自己送寿礼的。

　　虽然想是这么想，不过荷柒柒的确已经备好了寿礼，是她自己去外面做的。

　　荷老爷子什么都不差，到了这把年纪，荷柒柒唯一想送的礼物，就是福寿安康长命百岁了。

　　估摸着时辰也该差不多了，荷柒柒这才从屏风后面，抱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盒。

　　礼盒倒是很精致，楠木材质，雕着松鹤花样，还以红锦布在上面打了一个小结。

　　里面装着的，便是她给荷老爷子准备着的寿礼。

　　荷府，正厅。

　　正是夜色刚刚降临的时候，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衬托出一种热闹的氛围来。

　　荷柒柒本来是不太喜欢这种热闹的，只是毕竟荷老爷子的六十大寿，她要是不过去一趟，估计这往后一个月都没个安生了。

　　当然，过去是要过去的，只不过，不用那么早。

　　等到差不多该散席的时候，她再过去送个寿礼，也算是挑不出来什么毛病了。

　　荷柒柒打定了主意，只是也怕掐不好时辰真的迟了，便提前些拿了那礼盒，打算先在正厅外面观望一下。

　　这操持寿宴事宜的，却是府上的另外一位姨娘，名为李凝鸢李氏，居于周氏之下，甚少有出头的机会。

　　至于周氏，听闻身子有恙，这两日在院子里面好生歇息着。

　　“七小姐，寿宴马上就开始了，您快些进去吧。”刚一现身，便有个眼尖的小丫鬟，对着荷柒柒清脆地唤了一声。

　　“嗯，这就进去了。”荷柒柒没想到有人比她还要眼尖，便摸了一把鼻子，清咳了下，装模作样地应了一声。

　　荷老爷子今儿精神看起来极好，穿着一件深绛色销金仙鹤瑞草纹长袍，坐在那中间的正座上面，应付着其余来客跟他祝寿的客套话。

　　“大皇子殿下到！”咋呼的一道声音，刻意地拉长了一些，中气十足。

　　那并肩而来的，一男一女，却是荷温婉和顾景。

　　许是之前赐了婚，有那一层关系在，又是荷老爷子的六十大寿，竟然连顾景都来赏脸给了面子。

　　似乎荷温然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荷温婉一丝一毫，今日穿着一件银粉色点牡丹团花的长裙，裙摆一缀着层淡薄如清雾的绢纱，腰间系着一条绣锦缠丝锦绦，优雅华美而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本就腮凝新荔的鹅蛋脸儿，上了精致的妆容，整个人更加娇艳动人，温婉得体，浑身上下，似乎都挑不出丝毫的缺点来。

　　至于靠前些的顾景，一袭墨绿色绣云纹玉绸锦帕，还挂着一枚錾刻精美图案的羊脂玉，面如冠玉，斯文白皙，也是个芝兰玉树的翩翩玉人。

　　目不斜视，并肩而行的两人，就这么优雅地迈着步子走进了正厅。

　　荷怀文早先便知道了大皇子殿下今日也会过来，特意留了一桌的席位，唯恐怠慢不周。

　　见着顾景走了进来，荷怀文跟着就站起身来，自然偏长偏细的眉眼一喜，随即恭敬开口道：“承蒙大皇子殿下赏脸，微臣受宠若惊！－”

　　荷怀文虽然周身一股子的儒士气息，可是这应酬各方的能力，也是毫不扭捏拘谨，反而游刃有余。

　　“荷太傅客气了。”顾景微微一笑，也是并没有摆什么架子。

　　荷怀文也是恭敬一笑，随即一拂衣袖：“大皇子殿下请落座。”

　　几个人刚刚坐下来，那正厅外面，又响起了一道高亢响亮的通报声：“太子殿下到！”

　　荷柒柒正在外面磨蹭着，听得这冷不丁的一道声音，唬得手里的礼盒都差点儿没有拿稳。

　　不是，最近顾里出席场合的频率，是不是有些太不寻常了？

　　好像攒了这么多年的次数，全给一下子补上了。

　　其实也，没什么毛病。

　　算起来，太子爷殿下，还是荷老爷子的未来孙女婿呢。

　　呸呸呸！－－

　　神他妈的未来孙女婿。

　　乍一下爆出个如此诡异的想法，荷柒柒登时就是面色一黑，恨不得给自己一大嘴刮子醒醒神。

　　果然，那娇步而来的，正是顾里。

　　今日倒是没那么娇气了，骚气倒是依旧，拢着一件暗酒红锦袍，衣襟处缀着同样暗紫的番西花刺绣。

　　颀长如竹，光润玉颜，只是那五官眉眼又偏生地散着一抹秾冶色泽，凝娇凝邪，轻绮靡丽，惹人想欺。

　　不是大红大紫，倒也是暗红暗紫了。

　　要不是那张脸，恐怕也压不住这交织在一起的庸俗颜色。

　　这一次，倒是极为难得地没见着平日里那个亦步亦趋伺候着顾里的大红人小绿子，就是那身后，跟着一溜儿宝蓝色服饰的内侍。

　　大概是保护顾里的，那腰侧，还带配着剑鞘，都是神色肃冷板着脸的，活脱脱一个模子出来的表情。

　　荷柒柒拎着礼盒，就这么直直地跟人家撞了个对面儿，一时间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

　　顾里到了跟前，看着干杵着的荷柒柒，绣红的唇瓣娇娇一勾：“不必迎接，进去便是。”

　　哦。

　　看她能给他这么大脸么。

　　只不过，荷柒柒到底是荷柒柒。

　　“您老请。”荷柒柒学着小绿子那般，一只手护着礼盒，空着的另外一只手向前一摊，翘着个诡异的兰花指，特别配合地应了一声。

　　然而，顾里到底是顾里。

　　那腰身一软，颀长的身形跟着就往前一倾，顾里的那一只玉手，也已经揽上了荷柒柒的肩身，吐气如兰道：“心口疼，扶着孤进去。”

　　凉森森甜丝丝的香气，清甜绵软，顺着耳根子，直往身体的各个角落里面钻。

　　妈个鸡。

　　耍流氓。

　　荷柒柒一瞬间，就不争气地闹了个大红脸。

　　红可以红，怂是不能怂的。

　　脖子一梗，荷柒柒连那股子香气都不敢多吸，只屏住了呼吸就要炸毛起来。

　　说了顾里到底是顾里，下一瞬，那娇娇的腰身一动，颀长的身形便又依旧恢复如初，顾里依旧懒懒地站好，优雅地微微上翘的眼尾，偏生要居高临下地微微一垂：“太瘦了，硌得慌。”

　　然后，那一抹暗红暗紫的身影，便绕过了面前的荷柒柒，然后抬脚便走进了正厅。

　　今儿顾大美人神他妈想让人往死里锤了。

　　只是硬性的赐婚，提前锤死了要不要她殉葬？

　　荷柒柒深吸了口气，这才两只手抱着手里的礼盒，然后重重地踩着顾里的步子，也走进了正厅。

　　随着太子爷殿下的降临，内里的言笑晏晏，有那么一瞬间的暂停。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实乃荷府的莫大荣幸！－”荷怀文是个人精，不管心底里是个什么想法，表面上却是能够游刃有余地做到滴水不漏，恭恭敬敬地就行了一礼。

　　顾里娇娇地一摆衣袖，倒是难得地给了个回应：“太傅果真会说话。”

　　虽然，这话听起来，也不知道是在褒还是贬。

　　荷怀文神色未变，许是给太子殿下授课早已经练出了一身本事，跟着就向着旁侧的席位一摊手：“如若太子殿下不嫌弃，且先就座。”

　　这席位，备着的还有多的，尤其是这一桌，只当中坐了一个荷老爷子，还有手侧挨着的顾景和荷温婉两人。

　　顾里倒是没有动作，只是顿在原地，将身后挡着的荷柒柒，给现了出来。

　　荷柒柒倒是足够淡定，抱着手里的礼盒，一抬脚就向着荷老爷子走了过去。

　　她想着，给荷老爷子送完了寿礼，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荷老爷子也见着了正走过来的荷柒柒，脸上一喜，对着她就招了招手：“柒丫头，过来－－”

　　那一个坐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却是戛然而止。

　　那明明看着还红光满面精神极好的人，竟是一瞬间就神色狰狞起来，连额上的青筋都往外爆了爆，喷出的一口血雾散了满桌，随即捂着心口就直直地往后一倒。

　　“啊－－”荷温婉挨得近，又是个娇滴滴的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惊叫了一声。

　　荷柒柒脚下的步子，就这般僵在了原地。

　　荷怀文的神色，也是剧烈地一变，周遭坐着的来客，都被这变故给惊得失了方寸。

　　“叫，叫医夫！－”对着外面冷喝了一声，反应过来的荷怀文拧着脸色，这才扑向地上倒着的荷老爷子，准备先将他给扶起来。

　　动作更快一步的，是荷柒柒。

　　甚至，都没有人看清，荷柒柒是怎么就到了荷老爷子的跟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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