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流云回忆翊王战死的这一日,都觉得很不真实,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却又猝不及防。
点将台上,翊王拔剑出鞘剑指苍穹,冷冽的声音传遍整个军营:“本王尝求古仁人之心,居庙堂忧其民,处疆场忧其军,今有苍岚蛮夷犯我边境,扰我安宁,尔等堂堂男儿,当披荆斩棘保家卫国……”
那大概是墨尊玦以“翊王”的身份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翊王后面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三军将士听完之后热血沸腾,高举长戟呼和着“驱逐蛮夷,还我安宁!”,声震寰宇!
流云站在台下看着逆光而立的翊王心想,也许墨尊玦对“翊王”这个身份不是毫无感情,这番鼓舞士气的话不仅是为后续做准备,他也想在最后的时刻让翊王在这世上留下些什么,让史官在书写翊王的一生时除了“宁见阎王,不见翊王”还有别的评说。
皓羽发兵的号角声已经响起,按照计划,瑾王率军先行,直奔苍岚左右两翼,翊王带兵与苍岚正面交锋。
当然,为表“合作”诚意,瑾王已经将这些计划全盘告知拓跋启,此刻苍岚数十万大军已经全副武装,只等他们“送上门”。
三国大军在博野已经僵持了数月,这里气候恶劣,将士们不论精神还是身体都备受煎熬,而且战事持续的时间越久越劳民伤财,马上就要过年了,将士们都盼着回去与家人团聚。
翊王亲自帅兵深入敌人阵营,雪凉大军如同猛虎下山,呼喝着突破苍岚前沿防线,瞬间与敌军短兵相接!
流云和军师留在阵前负责观察形势指挥全军,拓跋启不出所料做好了十足的准备,雪凉兵马刚一冲进苍岚阵营便被包围起来,双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激烈的交战,到处都是拼杀咆哮的声音。
拓跋启被亲兵团团护在中间,毒蛇一样的目光紧紧锁在翊王身上,显然是恨到了极致。
苍岚与雪凉交恶多年,苍岚死在朔宇剑下的勇士如过江之鲫,拓跋启在翊王手底下吃过的亏更是不计其数,不论什么战术翊王都能将它们一一化解,有如天助。
周围刀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鲜红的血四处喷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拓跋启刺激之下大声道:“谁能取下翊王首级,本皇子封他做苍岚第一勇士!”
你翊王就算是铁人也总有累的时候,我就不信拖也拖不死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拓跋启抛出的诱饵让苍岚将士舍生忘死地奔向翊王,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踩过他们的尸身继续往前冲,朔宇剑瞬间如同收割麦草的镰刀,剑锋所经之处无人生还!
拓跋启恨得咬牙切齿,咆哮道:“上!都给我上!”就算是用人海战术,他今天也绝不能让翊王活着回去!
饶翊王是战神在世也抵不过苍岚前仆后继的进攻,在第九次击退苍岚的轮番进攻后,翊王终于“力竭”不敌,被冲上来的一名小将砍中左臂,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王爷!”右羽声嘶力竭,迅速解决围困她的敌军向翊王靠拢。
然苍岚这次是铁了心要取翊王的性命,不等右羽赶到翊王身边,杀红了眼的苍岚兵再度将翊王包围。
正在此时,苍凉左右两翼突然传来皓羽传令的战鼓声,流云猛然偏首望向苍岚右翼,终于来了!
皓羽数十万将士在三长两短的战鼓声中调转枪头,前一刻还在共同御敌的战友顷刻间变成敌人,雪凉大军愕然。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战鼓一响立即回撤,为何皓羽要残害盟友?
这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皓羽叛盟!皓羽叛盟!快撤——快——”越来越多相同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渐渐连成一片。
雪凉将士们大惊失色,流云适时下令:“全军听令,撤军!!”
流云话音刚落,雪凉阵营中立即响起撤军的号角声,犀牛角发出悠远的“呜呜”声,渐渐压制住皓羽三长两短的战鼓声。
雪凉且退且战,苍岚大军见皓羽临阵倒戈大喜过望,口中呼呼喝喝地在雪凉身后紧追不舍。
苍岚士气大涨,雪凉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勉强维持住阵型撤退,方才互不相让的战局瞬间倒向苍岚。
隐在右翼后方的瑾王和凤烬意隔岸观火,一切都依计划进行,接下来但看翊王作为了——瑾王一开始如果知晓翊王正在谋划的事必不会答应他们,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流云设想过无数种翊王“战死”的场景,却没想到翊王会选择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在众人面前!
雪凉大军渐渐退回到阵营后方,唯翊王还被苍岚围困在交战区,以一己之力抵挡数千攻击。
右羽同样被苍岚团团围住,她本欲率墨羽卫前去营救翊王,只是越来越多的将士向他们涌过来,他们几次突围都失败了。
流云紧紧咬着牙关看着战场上风云变幻的一切,一旁齐相如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流云,快下令去增援王爷啊!”
他当然知道要下令增援!
流云垂在身侧的手上青筋暴起,只是他万一轻举妄动,破坏了翊王的全盘计划,这样的机会可不会有第二次!但他若什么都不做,翊王就是他害死的!
就在流云犹豫间,拓跋启高呼:“翊王爷,你要是乖乖投降,本皇子可以保证留你一条性命!”
翊王充耳不闻,反手将冲到他背后偷袭的敌军对穿!
拓跋启怒极反笑:“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本皇子不客气了!苍岚的勇士们!听我号令,杀!”
“杀————”
拓跋启一声令下,苍岚大军挥舞着弦月弯刀冲向雪凉阵营,流云当机立断振臂长啸:
“雪凉的儿郎们,宁做断头之士,不为屈辱之兵,苍岚蛮夷犯我边境害我百姓,其罪当诛!随我杀————”
“杀——————”
双方相互叫阵鼓舞士气,雪凉回撤的大军再度与苍岚短兵相接,瑾王按兵不动,静候翊王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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