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除夕。
这日天朗气清,宫里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新年焕然一新的气息,即便较往年简陋了些,但丝毫不妨碍辞旧迎新。
衍昭五年一直不太平,祭祀大礼上姬靖煜登天台细数国情自省己过,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前朝后宫跟前跟后忙碌不已。
祭祀之后姬靖煜放了倾颜大假只留福泉近身伺候,倾颜白日将晚宴事宜仔细安排好,这才抽出时间打点自己。
倾颜素来着装清浅,一是不喜艳丽的衣物,二来也怕招人非议,只是新春佳节一身素衣只怕更会遭人诟病。
太后病中,为了图吉利,尚衣局送来的花样大多是象征大富大贵的海棠牡丹。
倾颜觉得惹眼不甚喜爱,自己画了花样交给尚衣局女官,衣服今日才做好。
回到参政殿,却见碧竹几人愁眉苦脸地围在桌前,倾颜上前一看,制好的新衣污秽不堪,皱巴巴团在包袱里。
“怎么回事?”
几人见主子回来,赶紧行礼,一位眼生的宫女慌忙跪下,惶恐道:
“奴……奴婢叩见娘娘,娘娘万福。”声音抖动受了惊吓似的。
碧竹上前服侍,解释道:“尚衣局的宫女途中不慎摔了一跤,将缝制的新衣摔坏了。”
那宫女再叩首,哆哆嗦嗦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娘娘开恩饶奴婢一命!”
倾颜不怒反笑:“哦?你既然说自己该死,为何又让我饶你一命?”
接过紫芊奉上的手炉,坐到桌旁。
“奴婢……奴婢……”宫女六神无主,吓得快哭了,“奴婢昨日经过那条路还好好的,不知为何今日撒了水结了冰……
奴婢真的不是有意摔坏娘娘新衣,求娘娘明鉴!”
又是一阵求饶。
倾颜俯身将她拉起来,笑道:
“你都说你不是故意的,我又怎能不‘明鉴’?只是一件衣服,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死不死的,大过年不吉利。”
拨弄一下衣物看了看,确实破得严重,想必这一跤摔得不轻,喊紫莘进来,“紫莘,带她下去看看伤。”
那宫女看倾颜非但不怪罪还关心她的伤势,感动得一塌糊涂,千恩万谢地让紫莘扶了出去。
碧竹抖开衣服,眉头都快皱成小老头了,埋怨道:
“小姐,这衣服又脏又破穿都穿不出去,可怎么办呀?”
倾颜开她玩笑:“我们碧竹心灵手巧还能让一件衣服难倒?”
碧竹学东西很快,在大将军府时又被府里管事嬷嬷调教过很长一段时间。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再过几个时辰就是宫宴了,这么短时间怎么可能再做一件出来!”
倾颜揶揄道:
“怎么会?前日我还见你偷偷缝了件新衣,今天一早我便看萧飒穿着呢!”
碧竹上一次做了双新鞋子被萧遥发现,这次缝了件新衣又被主子看到,被她们笑得脸都丢光了。
碧竹羞得小脸染了胭脂一样,抬腿就要往外跑,倾颜手疾眼快拉住她,敛了笑意: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快瞧瞧这件衣服可有办法补救?”
倾颜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只是女红却怎么都做不好。
以前给师父补过一件外衫,结果丝线团成了一团疙瘩挂在衣服上。褚云子看她的眼神简直是难以置信!
宝贝徒儿璇玑针耍得炉火纯青,居然不会缝衣?被他们笑了好久。
碧竹撅着嘴恼羞成怒瞪了一旁笑红了脸的众人,拿起衣物仔细端详道:
“补救倒是可以,只是这污迹……宫宴上万一被有心人发现,定要治罪的。”
新衣是绯红色的,褐黄的脏污尤外显眼。
倾颜思忖须臾,让萧遥将柜子里那件丁香色的纱衣和素白暗纹的冬衣取来,吩咐安顺在院子里搭个晾衣架子。
又让平顺搬来火盆,让紫菁将她平时作画的染料拿了出来,一群人围在殿门外,不知倾颜要干什么。
万事俱备,倾颜将纱衣展开挂在衣架上,让紫菁紫葶抻好,沾着染料在衣服上作画。
遒劲的枝干自衣角伸展至腰际,娇艳的红梅开满枝头,枝头下两小人执剑比武,云袖翻飞清晰可见。
有花瓣在空中自由飞翔,惬意安然与世无争。又见远处八角亭上有一人抚琴,神色淡然超脱物外。
众人只觉眼前仿佛真的有落红飞舞,耳边琴音袅袅,整件纱衣活起来一样。
别人可能不知道倾颜画的是什么,萧遥可清楚她画的正是那日二人在倚梅园比试得场景,只不过将翊王独自对弈画成了抚琴。
这件纱衣是在炎雪楼时墨尊玦送她的,据说是天下第一织女所制,千金难求,可在上面作画。
倾颜当初不信,墨尊玦取了同样一块丝帕在上面题了首小词,果真水墨不晕。
没想到这时候派上大用场。
最后一笔勾勒,倾颜放下画笔,还记得那时她调侃墨尊玦:“既然千金难求为何你就求到了?”
墨尊玦刮着她鼻梁,笑吟吟道:“楼主有令她敢不听从?”原来竟是朱雀堂的下属!
倾颜又打趣:“你莫不是要将所有‘天下第一’都网罗到炎雪楼里来?”
那妖孽一样的男子爽朗一笑,凤眸微挑回道:“有何不可?”口气是一如既往的狂妄嚣张。
倾颜眸光柔和淡淡笑开了,纤指轻轻拂过纱衣,半晌回神道:
“用炭火烘干,碧竹,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碧竹心领神会,抱着冬衣和平安双顺小心翼翼将纱衣抬走。
尚衣局的宫女感念倾颜宽厚,包扎完伤口也去帮忙,日落西山前总算大功告成。
纱衣本是夏装,缝合在厚重的冬衣外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两人心灵手巧在边缘处接了凌云纹样的衣襟,又在边缘各处坠了几颗珠子将纱衣固定在素白的冬衣上。
步行带起裙裾摇摆,冬衣的暗纹流光泄银,映衬得纱衣上的人影仿佛要从衣服上跳出来一样!
衣服风格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匆忙之下想出的办法反而自有一番别致。
夜幕降临,宫宴眼看着就要开始了。
倾颜穿上衣服,让碧竹在头顶绾个垂云髻,簪了一支碎玉攒云簪,余下长发披散在背上,发梢末端束以天青色的发带。
收拾妥当,倾颜起身步出寝室,一屋子人看呆了。
宫里人口耳相传陛下面前的奉仪娘娘乃人间绝色,平日倾颜素面朝天已是乱花迷人眼,今日盛装打扮简直是羽化飞升的仙子了!
陛下整日看着这样的美人难怪都很少临幸后宫妃嫔。
倾颜见他们堵在殿门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模样好笑极了,碧竹看他们一脸傻气笑道:“平安双顺,口水流出来了。”
平顺“啊?”一回神,伸手摸摸嘴角,干的,骚骚头,不好意思道:
“主子实在是太好看了。”
安顺腼腆一笑低下头。
紫芊反应过来,道:“奴婢恭送主子。”这礼行得不明不白。
其他人随声附和。
倾颜吩咐道:“宫宴不知持续到何时,你们可自行庆贺,不必等我回来,小厨房随你们折腾。”
言罢带着碧竹萧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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