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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初落回眸乍经觉

长袖善舞挽清香 吃青梅酱呀 4875 2021-04-02 20:45

  水墨始终不明白我要去浣衣局做什么,但我一坚持她也不好违抗,只能叫了几个太监为我带路。

  浣衣局的屋子颇大,几分宽阔,散着些许香气。宫廷的衣物洗完后总要香料熏上一熏,留些淡淡的余味。

  路上走去,不时见几个宫女坐在一边,三两个一群地闲话笑谈。我不觉心下有些诧异,宫里只听人说浣衣局是地位最低卑的地方,现在一看倒是清闲得紧。

  “宜贵人吉祥。”从里面匆匆跑出了一个女官,似是管事的,到了我面前立即迎头跪下。想是没料到这儿竟会有主子要来,她显得忙乱而有些不知所措。

  叫她起身,我问道:“明如在哪?我是来找她的。”

  那女官的神色一下子有些不自然。

  我心下疑惑,只得又说了遍:“带我去见明如。”

  这话中带点威严,面前的人一哆嗦,有些惶恐地应下了。

  我随着她往内走去,过了几个游廊,最后踏入了一扇门。

  是个很清幽的院落,没有太多的人。

  我的视线向内一番逡巡,便望见了那个消瘦的身影。

  明如清减了,她的身边的衣物堆叠,同我入门时看到的那些个宫女差距鲜明。

  我正欲问缘由,便见一个宫女骄横跋扈地走了过去,手里的衣物往明如身上一丢,声音尖锐道:“明如,这些衣服你都给我洗了。”

  明如不曾抬眼,依旧忙着手里的活,丝毫没有理睬的意思。

  那宫女脸上愠色一闪,把衣服劈头盖脸地甩了过去:“到现在还装什么清高!死贱人,活该满门抄斩!”

  “放肆!”我终于是听不下去了,径自上前冲她脸上就是犀利的两巴掌,“你算什么东西?说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这两下子叫她一时没回过神,等看清了我的装束,才慌乱地跪下,道:“贵人吉祥。”

  我有些明白了明如的处境,视线投去,只见她冲我笑了笑:“你来了。”

  没有下跪,也未以奴婢自称,平平淡淡的一句,显得不卑不吭。

  闻言,我亦冲她笑笑:“我来了。”

  一时没人出言,但那堆待洗的衣衫刺得我满眼不适,干脆直接一甩衣袖,把那些都给推翻在了地上,顿时地上一片旖旎。

  我沉声道:“谁的衣服?都自己拿回去,以后谁再和明如为难,就是和我宜贵人过不去。”

  许是长久没动怒,话说得连我自己也觉得威慑不足,但对那些宫女似乎颇有成效,顿时有十来个人过来诚惶诚恐地各自领了自己的衣物回去,诺诺不言。

  “明如,现下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我轻地叹了口气。

  明如淡淡地一笑,道:“已足够了。一切只能怨明如苦命,而今落魄得这般田地。”

  又是命。我很是厌恶于古人这样动不动以命来解释自己境遇的方法,越是这般,就越显得悲哀。

  “我会尽快向皇上提出的。”而今,我也只能这样说。

  相互道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我便离开了。

  女官一直候在门外,临行前我叫水墨塞了些首饰给她,嘱咐了下叫她好生照顾,也就步出了那扇门。

  宏壮的紫禁城永远少了份温和,人情冷暖,却都是隔了面前这般厚厚的一道墙。

  心情有些压抑,当水墨支开,我独自一人四下漫散,光很暖,但也只微热了肌肤,而无法更深入进去,陡然间只觉得自己孤身一人,略有凄楚。

  走着走着也不知自己身向何处,只是闭目缓行,漫无目的的,有细微的琴声荡出,我稍稍愣了下,便下意识地寻声而去。

  入了一个园子,琴音是从里面传出的。

  看清抚琴的人,我不由地滞住了视线——衣袂翩然的年轻男子,有着清质秀气的面容,似荷的淡雅。风将衣衫吹得翻飞,却是有种仙人的飘逸。

  稍调节音律,他的双指又始凝旋,一阵轻拢慢捻,起时犹如昆山玉碎珠霏撒,落时犹如青溪细流过平沙,行时犹如月塘风荷凋秋露,终时犹如曲径春雨湿落花。

  一曲终了余韵未止,我感到心中的积虑仿佛陡然一清。

  只一曲便听得人心神相怡。

  我无意识地踩到了脚边坠叶,小小的碎声,却是被那男子听得。

  “什么人?”他的声音柔和里含些威慑,倒也和他的相貌相符。

  我只得缓缓地走出,显得心不甘情不愿。

  男子见我时眼底有掠过一丝光色,转瞬即逝,既而只留下了丝丝浅笑:“原来是宜贵人,得罪了。”

  他见了我也不行礼,依旧坐在那里,云淡风清。

  我微微觉得奇怪,但也不细下一深究,想是宫里哪里的侍卫,不然也不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后宫深宫里。

  “你是宫中的侍卫吗?你的琴弹得不错,我很喜欢。”这样出自内心的赞美我向来不吝于给以,当即毫不避讳地说出。

  倒是那男子听得愣了下,随即只是笑笑:“多谢贵人赏识。”

  我也觉得有些过于直白,这般话在现下的社会中听来,似乎含了份引诱的意味。我只能干咳一声,道:“你在哪当的差,可知近来皇上过地如何?”

  这样问只是因为眼前的人也许会知道些什么,宫内的谣言向来只是越传越离谱,即使有了一知半解,也止不准有几分可信度,倒不如直接问些知情的人来得实在些。

  男子闻言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意味深长,从琴畔离开,他径自走到了我的面前,双目一瞬不动地凝着我:“贵人想知道些什么?”

  这种举动大胆地连我也不觉面红耳赤,悻悻地不敢看他,只是低声道:“你知道的都可以告诉我。但是,先请你离远些。”

  他却没有动,只是话语在脑海上方盘旋开了:“最近吴三桂的势力又壮大了不少,京城里更是动荡不安。午门的守卫甚至多次被砍伤,但反清复明的那些汉狗却一只也没捉拿到。江南各地又起虫疫,再加上旱情严重,食料告急。河口处有大坝决堤,疏导工程未有丝毫起色,附近百姓死伤惨重。而朝中官员腐败,枢密使参钮一案最为棘手,对此朝中官员已分为两派对峙,各不相让。”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嘴角渐渐扬出一抹笑意:“我想,皇上应该在为这些事担忧吧……”

  这个小小的侍卫竟然会知道这么多?我眉尖一皱带点疑问地看去,却是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一愣,我也一呆,然后浑身不自然地向后退了退。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老天偏要同我作对,太监的声音就在这时候不偏不倚地响起——“皇上驾到。”

  这句话可比拿到假在脖子上更叫人生寒,于是我一个踉跄下,又是一次足以让人想自残的错误。

  我被扶住了,不过似乎还是摔倒在地上更来得好些。

  玄烨的出现本来就有些促不及防,更何况我现在还是倒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我感受到那抹灼人的视线,慌忙从那人怀中挣脱出来站好,垂着头准备去受一番怒骂。手上留有旁人的体温,一个手掌的宽度,不是灼热的,而是冰冷地扩了开去。

  但玄烨没有如想象中的反应,而是目色低郁地笑道:“五弟,今儿个怎么有些兴致请朕来同你赏花?恩……似乎受邀的还不止朕一人。”

  玄烨叫他五弟。这个人是恭亲王常宁?

  这个事实将我吓得不清,下意识地向旁边躲了躲,我只能恭敬地做了个万福:“皇上吉祥。”

  很明显,我刚才是和一个危险人物在单独相处,不过好在他没将我给怎么样。

  我想不明白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又怎么会是朝中最大的隐患,但我既然已经不可避免地选择了站在玄烨一边,起码已为半个皇党。

  那么,将恭亲王常宁视为敌人也是情理之中。

  常宁闻言只是轻轻地笑笑:“宜贵人应是路过时听闻臣弟的琴声才会来一探究竟的吧。不然,臣弟又何德何能,能请得动皇上的宠妃呢?”

  这样的话看似玩笑,且讲得漫不经心,但他没有添油加醋地说什么,这依然让我很是感激。

  稍稍地移了移视线,我见曹寅站在玄烨身后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方才只注意到了玄烨,一时竟没有留心他的存在。曹寅较上次见面皮肤黑了些许,但也更显英气了。毕竟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年轻有为,想来是很多姑娘的如意郎君。但他现下看我的眼神让我有几分不自在。原本,他和玄烨两人应该就已够我受的了,偏偏现在身边还站着这个俨然不好对付的恭亲王。

  我甚至可以觉察到常宁饶后兴趣地揣摩着我们三人相视时情绪的视线,面色一热,我忙道:“皇上同恭亲王想是有要事相商,臣妾就先告退了。”

  玄烨点了下头表示应许。

  我抬足只想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谁料没走几步便听到常宁和缓依旧的声音:“宜贵人何需急着走?不妨留下来听听。方才你不是询问我最近朝中的大事么。与其问他人,倒不如自己亲与,可是?”

  我不得不赞叹这位亲王的确厉害,短短一番话就足以让我深陷难堪的境地。

  停下步子,我尽量让自己的笑看起来平静些:“恭亲王哪的话,我只是区区弱女子,哪能参与政事。方才一问不过是偶然兴起,作不得数的。”

  回头看去,常宁的笑一尘未变,反是玄烨低着头思考着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他说:“宛文你留下也无妨,朕等会也想听听你的见解。”

  见解?我哪能有什么见解!若我能预知现在的事,我想我当初便不会报考中文系而直接去学历史,不然这会儿也不用这般折腾。

  谁能试过这样的感受,玄烨同常宁在一旁论政,而我则站在一边甚是不安。

  想是上次听曹寅传的那句“攘外必先安内”过于有理,才会让玄烨一心想知我更多的见解,如果那句话若真出自我口倒也不冤,可我偏偏只是顺便借用了一下古人的学识。

  想着,我略有不满地看了曹寅一眼,他愣了下,显然不明白我怎么忽然这样哀怨地瞪他,也便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宛文?”许是刚才那一眼看得太入神,玄烨的话还真是没听进去多少。

  见他叫我,陡然回神间我只能装傻般地回道:“是,皇上。”

  玄烨的眉尖又皱了起来,他瞅了我一会,道:“朕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处理有什么看法。”

  我哑然:“哪件事?”

  玄烨的神色让我觉得自己再一问三不知迟早会被他叫人拖下去杖打三十,我顿时干咳几声,此时听到常宁道:“皇上是问你对这些与吴三桂同流谋反的臣子有什么妙策。”

  他的话带些随意和不以为然,神色似笑非笑的,显是并不认为我这么一个女儿家能有什么出脱的意见。

  他的那种视线反是激起了我心中不甘的情绪,我思索了一会,接道:“现下人人皆知那吴三桂是乱臣贼子,是谋反之人,他日必遗臭万年。而尚之信,耿精忠等人竟还为虎作伥,想来原因不过是看帝业未稳,日后一旦成功则有利可图。依宛文之见,最明智的做法不应是短兵相见而是应从各方面对其施压,切断他们同朝内的联系。只要他们知清国实力并非其所想的低弱,应该自会知难而退。”

  这番话说出口,连我自己都自我感觉良好。

  抬头看去,只见玄烨若有所思,脸上渐渐露出赞许之色,而常宁则是收敛了笑,神色不明地看着我。目光移至曹寅时,他偷偷地扬了扬拇指,我就淡淡地笑开了。

  之前并没发现自己亦有政治上的天赋,现在也不知这一切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只知,至少我是可以帮上玄烨的忙的,虽然并不多。

  几日来少了与其他贵人的接触,让我赶到一时的轻松,故所有的事想来也颇为乐观。

  离开之际,擦身而过时听见玄烨的声音擦过耳畔:“今晚朕去你那。”

  他的声音幽幽低沉,极好听,我的笑却有了几分苦涩。这便是作为天子对我刚才那番话所谓的“奖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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