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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偏院闻声孝庄言

长袖善舞挽清香 吃青梅酱呀 7214 2021-04-02 20:45

  我的步子有些凌乱而散漫。太阳落于额前,几乎绚开了一个点。昏昏沉沉的,我知此时自己脸上是没带丝毫情绪的。

  谁会想到呢,自己竟然也会有自甘寻死的一日。

  视线稍稍一抬,落入御花园中,便是颤了颤。

  伫足不前,我安静地望着里面的繁嚣,淡淡的目色掠过,那些人儿亦是缓缓地静了下来,最终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我身上。紧留风过,起了几番衣袂,成就唯一的动态。

  微微扬起一丝笑意,我身影飘逸地一路入内。仿佛对四面各异的注视视若无睹,我打趣道:“赏花吗,姐妹们好兴致。”有些不协调地出言,氛围微有尴尬。

  “是啊,宛文,我们以为你没那心情,也就没请你,可千万别动气啊。”化繁的声中有明显的愉悦。

  我若有若无地看了她一眼,淡道:“怎会气呢,这话本就没错的。谁让宛文之前忙碌惯了,一旦闲下,倒是多少有些不适了。”

  “是啊是啊,可惜现在是过时的了,说不定改天儿住的地方都要换成寒离……”

  “宛文,好久不见了。”化繁显已动气,但话未道完已被生生打断了。我望去,只见黎晨在不远处冲我淡淡地笑。

  她仍是那般自在且协调,宫中的生活未磨去她原有的气息,反更添了雍容之气。

  “是,好久不见。”我亦回以一笑。

  其实回想起来,自入宫至现在,我与她之间并未有原先预料的争锋相对,反是一直平和地很。她实则并非如初见所表现的那般对他人满是算计,现下倒是对那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略有困惑了。

  “哟,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宜贵人。到底是‘贵人’,我说怎的众姐妹的神色都不一样了呢。”

  这般放洒不羁的声入耳,我冷冷地抬眸看去,神色已阴冷至极。

  在这般的注视下,索忆的傲慢之色在瞬间滞了滞,但又于刹那显得不甚在意。不屑地看着我,她有些春风得意,那神色甚至带着居高临下地看我。

  我手握的拳不由紧了紧。这个女人造就了现今的一切,她一手打破了我原有着的那个虚拟的梦,是她将婴云安插到我身边,一步步设局,而今,又让小桃入了这般绝境。第一次——开始真正恨一个人。

  许是自己的敌意太过裸露,周围的气氛突然间紧张了起来。无论是风过还是叶动,都有着一丝不安分的躁动。

  拳越握越紧,却没有一丝进一步的动作。怒已至极,面上是一片清冷,而思绪迷乱中,我竟一时不知自己可以做什么。

  当众辱骂,逞一时之快吗?太傻;当作毫不知情,故作欢快吗?不甘;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身上的罪一一澄清?这又有几人会相信呢……

  到底该,如何……

  “宛文,这是怎么了?站着也不成样子,来坐会,这茶可是上好的。”黎晨清晰平静的声传来,我这才寻得了一丝的理智。自己这是怎么了?略有无奈地摇头,我早已是平素平谐无波的姿态。

  不顾于索忆她们的诧异,莲步轻踱,我便在那些各异的目光中坐到了黎晨的身边。

  黎晨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呓语般道:“凡事退一步方可见清明。有时即使被冤枉了,故作不知或许反而是好事,这样对方也便不会因你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从而愈发地憎恨你。”

  这番话说地极轻,只有坐于她身边的我才听了个明晰。

  我惊讶地抬眸,只对上一双洞悉万物般的眸子。乌若黑曜,亮如珠彩,又无不睿智地过分透彻。

  有种被看穿般的感觉,我不自主地移开了眼。如果没有初来时的那番经历,这个女人,或许我是可以和她成朋友的吧……低叹了口气,我掩饰般地取茶来饮,视线漫无目的地一掠,不由又生生顿住。

  良慈。方才一心悬于索忆身上,竟然是现在才看见她。

  有一种情感触动了下,多少有些不安的。女子所注视着的地方,花园的门畔,虽只有着一个修长的影,但我却知,那人——是曹寅。

  几多纠葛,我又可如何自处?或许我本该只认识那个身出高位的男子,却又纠缠了一个;或许良慈本该留心于拥有着她的那九五之尊,偏又——多爱了一个。世事无常,谁能说清其间的无奈呢?

  “宛文……”

  柔和而有几分单薄的声音入耳,我收回思绪望去,低低笑开:“雅薇。”

  站在索忆身后,雅薇纤瘦的身躯更显单薄。她温和地带着平静的笑,但神色中依稀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是有话要对我说吗?我略有疑惑,将茶置了置抬足走了过去。其实我现在的头一直晕地厉害,好在她们站着的折桥离我并不远,不消会便到了近畔。

  我一直都敛了神不去看雅薇身边的索忆,只恐又会控制不住情绪。

  “雅薇,我们倒是好久没有好好谈谈了。”我微微笑了说,本想直走至她面前,无奈索忆将身子一横,生生地便挡在了我们之间。

  我抬眸凝去,入眼的只是挑衅般的傲慢。

  “我们去那边坐坐罢。”雅薇道,眉目间多有几分不耐。似也因索忆的举动多少有些不满,但因习惯性的好脾气她也没过多地表现出什么,只是似乎本想说的话愈发出不了口了。

  她侧了侧身子,只得试图从那被拦了大半的道边绕过来。

  我本是不经心地淡淡一瞥,却眼见雅薇的身子一晃,似是被什么给绊了下。

  “哎呀!”

  “小心!”

  四面顿时四起呼声,如轻啸直上九天。

  我下意识忙是伸手去扶,恰好握住,但只觉一股力量压上掌心,不由地一阵昏眩间多少是止住了她的去势。暗暗地我低吐了口气,但面前的一切已然微有看不真切了。

  好险。这里正处池边,若雅薇真的摔了去,只怕……

  有些心悸,我一时倒未注意周围。落在手上的力量猛地加重,也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顾自站在那的我也是一个踉跄,几乎在终于站稳的同时,耳边传入的是“扑通”一声水波四溅的巨响。

  周围一时是几秒的沉默。

  茫茫然我只见索忆骤然扬起的得意的笑,回想着刚发生的一切时,我的耳边已只留了一声声高呼的“救命”声。

  “快来人呀!和贵人落水了!快来人——!”转眼间宫女和太监们已然惊叫起来,但也只是叫喊,却没有人跳下水去救。

  雅薇显然不会游泳,在水里扑腾挣扎着,水花四起,起伏间又呛入了几口水。身姿有几分狼狈,又是情急万分。

  那些贵人们都纷纷聚拢了过来,个个神色不一,但显然都不是十分上心。

  其中唯有柳敏一惊一乍地急喊着“还不快叫侍卫过来”,而她一旁的黎晨却是神色淡淡的,眼中竟似有一种轻蔑的情绪。

  “该死!”我忿忿地骂了句,才从那一瞬的诧异中回神,忙是把厚重的一身行头胡乱地一拆,也不理会周围的纷纷议论,一跃就跳入了池中。

  冰冷的液体冲地肌肤一阵僵硬,看不清四周,偏是上方的呼唤声又嘈杂地要死。

  我强凝住神志,才在头种漾出的疼痛中清了思绪,寻到了不远处的那个人影。

  “雅薇!”用尽全力游过去,我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准备将她往岸边拖。

  双手触上的瞬间,雅薇似是觉得安心,我只感到她几乎是将全身的重力都交给了我。

  但这时我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并不是以前的那个身子。虽然说在现代的时候,我的那个皮囊虽并不显得十分健壮,毕竟也是常常锻炼的。而现在呢?真真切切的一个“大小姐”身子,连那头疼的毛病也总是说来就来,纤弱至此,怎么带得动雅薇?

  那样的压力下,我只觉得身子一沉,硬是往水下被压了压,猛然呛了几口水。

  周围不是一般的吵,几乎个个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我一咬牙使足了劲往岸边游去,但速度又一点点地慢下了。筋疲力尽,似每离岸近一些,思维就涣散了一点,身子则是一直渐渐下沉了的。

  被我拖着的雅薇早就不动了,我一直尽力让她的脑袋露在水面上,所以她应该只不过是晕了过去。

  可是——我似乎感到自己快不行了。偏偏救援的人还没来。

  会死吗?我有些茫然,神智木讷。

  “宛文,手!”随着耳边“扑”地一下入水声,我听到的是这样的话。终于有些回神,入眼的是一张急迫的脸。

  心下茫茫然间对曹寅的出现有点诧异,方才他明明是禁不住良慈的注视而离开了,此时竟又回来了?

  一咬牙,我艰难地把雅薇送了过去:“快!把和贵人送上岸去!”

  曹寅举着的手一时有些僵硬,沉默地看了我一眼,便是带着雅薇往岸边游去。

  少了压力才多少有了些喘息的时间,我硬撑着,也缓缓地游到了岸边。

  我不能死,突然想起,自己还要救小桃。而现在,如果我死了,她又怎么办……

  待终于到了岸,有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把我拉了上去。

  我感到全身不适,但刚接触地时心也一下子静下了。抬头见雅薇躺在一边,双目轻闭,好在呼吸仍是清晰的。见此,不由长吐了口气。

  “哟,这是演的哪出?”化繁不冷不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啧啧道,“不知宜贵人是不是真的因无事给憋厌了,又是害人又是救人的,难不成很好玩?”

  我看了她一眼,却不想理会,而是将视线投向了索忆,冷声道:“忆贵人,宛文可否知道,你这般对雅薇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了过去,索忆却笑得一脸不屑:“宜贵人,自己做了的事,反倒是想赖别人吗?我和雅薇情薄虽没什么姐妹之情,倒也不至于有何深仇大恨的。反是宜贵人你一向和她情深,这次又怎能下得了重手?”

  她的神色甚是自然,若非身处其间,怕连我自己也被对她轻信了。而周围除了极少数人,几乎似也认定了推雅薇下水的事是我所为。

  化繁戏谑地笑起:“方才索忆所站之地离雅薇并不近,我至少是未见她有何动作,怎会是下手的那人呢?倒是宛文你,明明伸手扶住了她,怎是又让她给落了水,嗯?”

  “不是我。”此是我想自己重复着这句话的神态想是很蠢的。视线过处,众人的神色我也已没有心思去看。

  这时外边终于急急地跑来几人,似是太医院的。为雅薇粗粗看过后又急急地将她带走了。其中有人本想也为我看看,但一摆手,被我拒绝了。

  氛围此时压抑地紧,唯有柳敏没头没脑地插了句“我信宛文”,然后,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太皇太后驾到——”有太监尖锐的声音过空,这才打破了当前的压抑。

  我闻言心下一惊,忙是收敛了神色,随众人一同恭敬地做了个万福:“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吉祥。”

  我这是第一次见孝庄,对于这个史书上记载颇厚的女人,多少是有些敬畏的。

  “起吧。”声音有些厚重,沙哑但不觉老态。

  起身时我微微抬眸,谁知正对上一缕视线,感到心跳陡快,匆匆收回时竟发现自己已然无法平复心境。

  那是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眼,方才一眼的震撼已然沉定。我未有看清她的长相,只记得了那一刻的威慑。

  孝庄并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淡淡地坐到了亭内,叫太监倒了杯茶,顾自品了起来。

  其实,她既会来这里,又怎会不知方才发生的事?这清宫中唯有消息最为灵通,一有风吹草动,瞬间便可传至任何一个角落。我感到紧张此刻悬在周围,纵是黎晨,也有了因紧握而微白的指尖。

  就在众人几乎窒息的一刻,孝庄终于不徐不缓地开了口,“哪位是宜贵人?”

  果然是个厉害的女人,懂得充分利用人心理上的薄弱。但此时,除了初眼时的震慑,我已没了更多的感触。

  在众人投来的视线中,我自然至极地上前一步,恭敬道:“见过太皇太后,不知太皇太后有何吩咐。”

  其实即便我不回答也不用怀疑孝庄能否认出我。

  自进了这花园后她的视线一直是落在我身上的,毕竟,此时除了我,还会有谁狼狈至此?

  孝庄见我这般不甚在意的怪异表现,方才开始将我给细下打量了番,问道:“哀家听闻,方才是宜贵人将和贵人给推下了水?”

  过分直白的问话,直白到近乎不合逻辑。

  我抬眸视上,话语清晰:“回太皇太后,宛文不曾这般。否则,宛文既有害人之心,又何故又去相救?更何况……下手选此人多口杂之地,宛文莫不是嫌自己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此时我没再回避她的注视,亦才看清了那人。

  雍容之态,却隐含帝王之气。怡月之容,又未有过多岁月的遗痕。不得不感慨于上天对这个女人的眷顾。我并未从她身上寻得原以为的权谋阴狠之气,而只见一种睿智,一种不容人抗拒的高不可攀的姿态。政治,竟仿佛没有将她沾染分毫。

  孝庄听我这样答复,双目中略有欣赏。嘴角微起笑意,却有依旧威慑的话语:“跪下。”

  我愣住。

  她分明对我并未有一丝的不满,却又为何要让我跪下?

  来此清朝许久,此时放才想起,自己的膝盖,仍未向任何人弯曲过。身上的水已渐渐风干,这让身体的不适复平添了几分。

  微散的思维让我瞟见了花园门口的那个人影,心突然间刺痛了下,明了地笑起,我道:“不知这是太皇太后想让宛文下跪。还是,皇上想让宛文下跪?”

  我看到余光中的那个影子陡地颤了下,但我已不想再看他。

  “大胆!”一直在孝庄身边侯着的太监脸色一白,顿是怒斥,但被他的主子手一挥又给拦了下来。

  “你很了解他。”孝庄此时已是一脸的沉和,鹰般的眼底有一丝光色掠过,但我并不知道这其间暗含了些什么。

  “宛文并不曾了解。”低眉敛声,我只能这样苦涩地回答。

  玄烨,也许我只能猜见他表现在帝王的那一面作风,却不会真正懂得他。

  是的,我并不曾了解他,一如——他也不了解我一样。

  也许此时我和孝庄的对话更同一个哑谜。周围的人听地云里雾里,唯有我知自己是多少的厌倦于现下的境地。

  纵使皇后的死因被传地沸沸扬扬,孝庄都不曾对我有过任何的过问。而此时不过是区区一个贵人落水,就反而惊了她的驾?其中,只能是因为玄烨去求了她。求她来给我一个下马威,求她来给我一个告戒,然后——让我莫再“自恃过高”“不知深浅”。

  “那宜贵人你跪是不跪?”孝庄静静地看着我,无一丝神色的。她将这个选择的权利交予了我。

  一面是在宫中再无立足之地却有一时之快,尊严依旧;另一面则是平淡地继续过日,却要丢了——自己原本拥有着的心……

  二选一。孰轻?孰重?

  微微笑起。如果,我两者都不选择呢?

  膝盖渐曲,我的身影一点点地低下。懒回眸,门口那人的手举了又降下,几多踟躇,终究没有开口制止……

  玄烨,也许他是认为我终于妥协了罢?可惜,我选择的只不过是——决断。

  膝盖落地的刹那溅起几多尘殇,那是终于折断了的依赖。

  我终究是得不到真正可相守一生的人罢?原来的一世中不曾有过,而这一世,本就不该属于我的,又在奢望些什么?

  我知,这一跪之下,我,是真的放弃了……

  头疼,身寒,晕眩的感觉让全身不适。可,又怎敌心?

  “宛文知罪,还请太皇太后成全。”冷笑绽成一种弧度,眼中却仅存泪的干涩。我的话语清晰:“毒害皇后娘娘一事宛文甘愿承担一切罪责。小桃不过是护主心切才会向仁妃娘娘认了此时。一个小小宫女哪会有这般的大胆,一切不过都是宛文在幕后指使罢了。至于当初婴云将皇后娘娘撞入水中之事,亦为宛文谋划。于此认罪,还请太皇太后明查。”

  再抬眸,花园门畔已然再没了身影,惟那抹染在墙上的鲜红的血痕,触目惊心。长长的,仿佛可见他挥去的一拳生生划破肌肤,留下猩红的,怒恨与,惆怅……

  “这就是你的选择?”没有预料中的诧异,孝庄只是平静地这般问。

  “是。”

  半晌的沉默,她终于出言:“先起罢。”

  我有些微愣,却见孝庄的目中清明一片。她低低地看着我,道:“哀家知道该如何处理。”

  “谢太皇太后成全。”低吐一口气,动了动几乎已然无力了的身躯,我站起的动作已缓至极点。

  不远处曹寅的脸色煞白,我浅然冲他笑开,却觉得眼前的阳光终于迷了眼,漫上脑的一切都已看不真切了。

  耳边有各异的呼声,但突地知觉一去,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其实,也是我不过只是想逃避,以后的路究竟如何,又有谁知?我只知,玄烨,他终究是负了我。该说是原先的我太傻,还是对爱的期待仍是过高?我不奢求他只拥有我一个“妻”,但即使只是众多“妾”中的一个,只要他真心相待,只要他爱我,难道,还会有这般的猜疑和立威吗?

  不需要的。你是皇帝。我是永远也无法同你斗的。更何况,我能跟你斗什么呢?莫不是,看谁将谁伤地更深,看谁最先——遍体鳞伤吗?

  纵使只这样,我,仍然是,斗不过你的啊……

  或许此时失去知觉于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孝庄急急调了太医随我回澹烟宫诊治,还不冷不热地吩咐了几句,这倒让余人对我的处境更不明了了几分。对此我也把握不了她此番作为的用意,也不想去探究。

  此时的心已痛作一片,我唯有等死,静静地等死,便已足够了。至于小桃,她会没事的,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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