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已约莫过了卯时,我睁着迷迷糊糊的双眸望向窗外,天色微亮,方过破晓,唯有树梢处还似乎残挂着点点月华。
“……”我朝外翻了个身子,顺道张口打了个哈欠——
唔,接着便合不拢嘴了。
望着躺在床榻外侧的某帝君万古不变的似笑非笑的面容,我只觉额角隐隐作痛,黑了脸色,颇为无言地合上双唇,点点头恭谦一笑——
“君上,早啊,万福晨安。”
“早,”东皇公子报以我一个颇儒雅无害的笑容,“晨安。”
他那厢儒雅着,本上仙却丝毫没东皇公子那份悠闲的意境,我只觉着躺在床上彬彬有礼地互相问安,委实是显得我同他都有些毛病不周正。
“要不,荆和伺候君上起了?”我作势打望了一番外先的天色,不着痕迹地朝床榻里侧挪了挪,颇是庄重地问道。
“……”苍玄帝君并不答我,只是星眸敛下,从床榻上缓缓坐起身子,晨光熹微,日光透过窗扉照映进来,将好便打在了那副赤条条精壮壮还散着漆墨长发的上半身上。
怎地,唔……又是这般勾人的调调?
诚然,非礼不当视,绕本上仙是个年岁颇有些大的上仙,我亦是没见过腥的猫,于是便甚自然地微红了一张老脸,嘴角轻抽间别过了面庞。
踌躇了半晌,正于我迟疑着是否同苍玄帝君一道起身之时,房门外便传来了一阵上可惊天下亦可泣地的女子娇呼——
“唉——清素姑姑你作甚拦着本宫?本宫又不会闯进去!本宫只在门外说几句话罢了……哎哎?放肆……王兄!荆和嫂嫂!”
——我只觉额角滑落一滴硕大汗水,这个声音,可不正是这祸国殃民的东皇公子的亲亲妹子,如花似玉的苍容公主么?
“……”我一时失语。
“……”苍玄眸色一凛,薄唇抿起。
窗外一阵鸦雀扑翅之声,一众麻雀被那苍容公主的娇呼一惊,纷纷哀叫着朝天际飞去。
……
“呵呵……”我忙不迭坐起身着好鞋袜下了床,讪讪一笑,干咳三声,嘴角抽搐着望向苍玄帝君,只见他已着好了那身玄黑长袍,“君上您起着,荆和先到外先迎公主。”
苍玄面无表情朝我望了一眼,凉凉道,“要去迎人,也当整整妆容,王后这般模样是想让人看你笑话么。”
……我凝眉,低头悄然打望了下自己——轻薄纱裙若隐若现,长发披散微乱……如何看如何像是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之态……
惊愕一瞬,我印堂发黑——这分明什么都未发生,我怎地这般形态,倒像是什么都发生了似的呢?
无语半会儿,本上仙觉着自己在苍玄帝君跟前儿当真是半分脸面都没了,遂不再纠结,只伸手扯过外衫披在身上,几下理好了衣带,又随手拿过一把木梳将长发挽将起来。
成婚不过数日,我的种种丑态这尊神公子却已打望了个遍,本上仙表示,自己很没面子。
然而事实甚残酷,莫说我没面子,我便是连里子都失尽了,我也须站定了身子正了容色颇端庄地等着这位尊神夫君检视。
故而此刻,本上仙站如青松,分外冷穆肃然,若是再给我一把剑,我估摸着我便能去除魔卫道了。
“嗯。”苍玄漫不经心朝我望了一眼,复又回过头望向窗外天穹。
“……”我心头估摸着那声“嗯”是苍玄那厮满意了我现下的妆容,遂咽了口口水,端着步子走出内阁绕到门前,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寝宫宫门。
“荆和嫂嫂——”
一抹艳红身影飞扑过来,我只觉红光一闪,便落入了一个馨香怀抱——
“公主起得真真是早啊,早睡早起方能养生,公主小小年纪便深谙养生之道,实是难得。”我悻悻然一笑,甚虚伪地夸赞着,额角的隐痛益甚。
“……”立于苍容身后的清素一见这般情形,当即花容变色,暗含了三分薄嗔道,“公主殿下,王后将将起身,奴婢还得服侍王后梳洗……君上,君上还在里头等着王后呢……”
“……”苍容一听“君上”二字,脸色瞬变,连忙放开了我。
“……”我长吁一口气,双眸含了三分敬意望向清素——嗯,姜果真还是老的辣,清素姑姑很当得起在巨鹿王宫混了数万年的人精之称。
“荆和嫂嫂,容儿想死你了。”苍容公主一双大眼闪闪烁烁,朝我诚挚道。
“呵呵……”我干干巴巴呵了几声,心头颇敬佩这位天真的公主——有个如苍玄君一般的老哥,她尚且能如此毛毛躁躁,亦委实难得了。
“不知公主清早来访,是有何事?”勾起一抹温婉笑容,我复朝苍容公主缓声问道。
“啊……对哦,差点忘了……”苍容公主美眸一闪,一拍脑门惊呼道,连忙绕过我朝寝宫奔去。
……
温婉笑容一僵,我眼角抽搐,顿时无言,望了望天,抖了抖脸皮,又换上了一副端庄笑容,这才转身施施然跟了进去。
“……”清素手中捧着含漱的茶碗,几不可察地干咳了一声,默然跟着我一道向里走去。
窗外天色已是大明。
“不允。”
苍玄帝君垂眸抿了口清茶,神色无异,只冷声道。
“为何不允?”苍容皱了一双柳眉,从椅子上跳将而起。
“……”我干咳,额角冷汗更是止不住流下——这二人真不愧为兄妹,心思之古怪真教我等叹为观止啊。
——我神族失窃了宝物,怎的这魔族的魔尊公主都要跟着一同去寻,干你等何事啊何事……
“公主年纪尚幼,心思单纯,正是习法术练修为的大好年华,不可白费在了游玩上。”苍玄将手中茶碗朝桌上一放,沉声应道。
“容儿……”苍容闻言,脸色一阵红一阵黑,只瞪着那悠然饮茶的自家王兄,敢怒不敢言。
我默默抬眼甚为同情地望了眼苍容公主——委实是个值得同情令人扼腕的小姑娘,竟有如苍玄帝君这般的兄长。
方才苍玄一席话,听便听过了,若是不细想倒也听不出什么岔子。然而那番颇有几分堂皇的言语,实则却是:
公主你年龄小,不懂事,法力不济修为一般,跟着一道出去不过是个拖累,还是留在宫中好生修炼为好。为兄这是为你好啊为你好。
本上仙摸了摸鼻头,表示沉默。
“……荆和嫂嫂!你怎么说!”
我乍然一惊,险些从椅子上一头栽下去,清素眼疾手快将我生生扶了一把,这才免过了某日的覆辙重蹈。
“咳咳……”我端坐了身子清了清嗓子。
抬眼望向苍容公主——一双凤眼美眸泪光闪闪,可怜兮兮地朝我望着。我心中一动,遂回了个颇安抚的目光。
抬眼望向苍玄帝君——一双寒潭深眸意味不明扫了我一眼,我当即一个激灵,那双眼分明分明写道:逆吾者亡。我悻悻然微呛,便回了他一个“莫紧张,切放宽心”的目光。
啐,这兄妹二人的家务事,何苦为难本上仙呢。
我内心唏嘘不已——到底嫁人这档子事,还是事先了解了解夫家的家中人口情况为上。
“唔,君上,我倒觉着,公主年龄尚小,去外先见识见识,亦是好的……”
……
待这道听着分外耳熟的音调落下,我只觉有些昏然。
一室之内,一宫之间,幽然若噤。
“……”蓦然间,一阵清冷笑声幽幽响起,声音清寒悦耳却略显薄凉,可不正是苍玄那厮么。
“好,好……王后高见,孤自然是要给王后几分薄面。”
我似乎听见苍玄帝君如此说道。
“啊呀!嫂嫂真真好人嘞!容儿谢过嫂嫂!”
耳旁约莫又传将过来那苍容公主的声音。
我眨眨眼,脑中这才清醒过来,背后冷汗打湿衣衫,骤然乎便惊了。
合着我说耳熟呢,原道出那番混账话的人,竟正是轩辕家的荆和上仙——老子我。
心底不解更兼无语,我抬眼,只见那东皇公子一双寒潭清眸正微眯着望着我,眸色不明亦是不见任何心绪,只隐约可见几分怒意凛凛地灼着,直瞅得我略微发怵。
这世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人活一世,谁没爱过一个二个的人渣,谁没做过一件两件的蠢事。
诚然,本上仙这辈子应当是不会爱上个人渣,然,这蠢事,我却当做过不只一件两件了。
“唔,君上……”我底气不足欲解释。
“清素,传应龙将军到玄凌宫议事厅商讨出行寻剑之事。”
东皇公子起身,拂了袖子冷声朝清素吩咐了句,便头也不回步出了寝宫大门。
“诺。”清素屈膝恭敬应声。
我无力扶额——莫不是还有应龙将军?昨晚上亦是十三州诸侯齐聚……为何我神族丢了轩辕剑,这魔族之人一个二个皆是热心至斯?寻剑之途吉凶未卜,以为是游山玩水踏青野戏么?
饶他魔族对神族的轩辕剑有觊觎之心,可这般不遮不掩的,委实让本上仙这个神族颇有些身份的上仙很没面子。
抬眼望了望远方天际,我心头伤叹之余却颇有几分莫名——
方才心思一阵恍惚,待我回过神来,便已然道出那样一番说辞……
委实有几分古怪。
而且,昨夜梦中那悲怆的男子,同他口中名为“伽罗”的人,亦是古怪得很有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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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州冥府什么的~
唔。求花。求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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