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回府之后就招呼人将书房彻彻底底清洗了一遍, 饶是如此, 他还是嫌弃,盘算着将东西搬去临着朱玉阁正房的东暖阁, 将那里正式改作办公的地方。
这个想法甫一萌生出来,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先前没想到, 搬去东暖阁真是大大的好, 往后再惹着福晋,被打发去睡书房,他夜半还能偷摸溜隔壁去。
趁着宝珠陪太后去了, 胤禟赶紧将能搬的全搬, 待宝珠回来听说此事, 险些将他耳朵揪掉。
“你搬过来容易,也不想想, 往后兄弟们登门难不成放他们进我朱玉阁寻你?你那些门客亲随有事相禀, 又去何处?”
胤禟今儿个受的刺激太大,还真忘了这茬, 他赶紧哄宝珠松手,说:“兄弟们过府我去前头招呼他们, 门客什么的更不用担心,爷保准安排好,哪能放他们来正院乱窜?”
说着, 他捧起宝珠一双嫩白葇荑, 问道:“今儿个这事再清楚不过, 皇祖母还召你进宫去做什么?”
宝珠从他手里挣开,径直靠上榻,舒服的一声呻/吟:“爷以为呢?”
胤禟在桌边坐下,抬手倒了小半碗凉茶,饮了一口说:“总不会是为科尔沁格格讨公道。”
宝珠没应,他又补充道:“哪怕真要追究,也该找爷来,福晋从头到尾没掺和进去。”
宝珠这才瞥他一眼:“知道你还闹这么开?我看皇祖母那精神头很不好,这事让她为难了。”
胤禟心说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哪怕不为图门宝音着想,想想科尔沁也足够让太后头疼……胤禟知道自己激进了些,可比起花式被坑,他更喜欢先下手绝人生路。
也别怨他心狠,活路给得够多了,科尔沁格格偏不走,非往死路上来。
胤禟心知宝珠想法纯粹,不欲为她剖析太多,他随口问道:“那福晋是怎么说的?”
“我答应皇祖母回来劝劝你。”
胤禟很有些兴致:“劝我什么?”
“劝你赶紧撒手,别再搞事了。”
宝珠这么说,胤禟就笑了笑,原就答应了皇阿玛,他也闹够了。
这时候,胤禟终于想起被他遗忘的苦主,他让天冬招呼赵百福过来,让赵百福从账上支二百两给宗其送去,还给传话说,虽然经历了这么残酷的事,千万别对生活失去信心,实在想不开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左右睡他的是科尔沁格格,给这么个贵人开了苞,怎么想都赚。
宗其收了银子,他看起来还凑合,男性尊严终究是受了致命的打击,一时半会儿怕是缓不过来。
倒是其他人,看他不仅大饱口福,还白赚二百两,恨不得以身代之。
“你小子要死不活给谁看呢?”
“前辈子积德才能走这样的好运,咱们求也求不来。”
“你上的可是科尔沁格格!你还拿了二百两银子!”
“……”
对每个羡慕嫉妒恨的家伙,宗其都给予了最真诚的祝福:“也祝你遇上同样的事,祝你有这么个捞钱的机会。”
九贝勒府热闹,宫里更热闹,哪怕不敢公开议论,事情已经在私下里传遍了。
贵妃往乾清宫去了一趟,给气得上火的康熙送了壶冰镇过的凉茶,她亲手斟去半杯,康熙端过猛地灌下,饮尽之后将被子重重搁下,他抬眼朝贵妃看去:“也不知老九是像谁,他这么能耐,在朕的儿子里头当真是头一份!”
郭络罗氏噗嗤笑了:“臣妾早说他是个混世魔王,皇上您还夸他。他那性子总归不是跟臣妾学的,东西六宫里头,再没有比臣妾更老实的人了。”
康熙叫她逗得哈哈大笑:“这么说还是跟朕学的?”
郭络罗氏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这敢做敢言的性子可不就是跟皇上学的,臣妾看着挺好,身为皇子就该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宁可委屈旁人哪能委屈自个儿?”
这么说也没错,胤禟是骄纵了些,他生在皇家,难道不该骄纵?
倒是老八,康熙每回见他都一肚子火,众大臣夸他贤,康熙看着是窝囊,窝囊不说还心思深沉,表里不一。
贵妃又道:“臣妾今日听了些闲话,说是老九惹了大麻烦。”
康熙长叹一口气:“说起来也不该怪老九,是科尔沁王公把他闺女惯坏了,这么胆大的格格真不多见。”
这事康熙心里有谱,他没详说,只是让贵妃得闲时去慈宁宫陪陪太后,闹出这事,心里最不好受的就是她。太后这一生都是为了科尔沁,她不得先皇宠爱,膝下没一子半女,在太皇太后回归长生天以后更是独居在慈宁宫,好不容易故乡来了个人陪她,却是个自私虚伪胆子比天大的。
本来,她要是乖觉,太后纵使无法圆她心愿,也能抬举她,给指给佳婿。
今儿这一出简直笑死人,她为了胤禟干出这等丑事,干完之后看上老八了。
早说中意老八啊!
送去八贝勒府做个侧福晋还不容易?
……
晚些时候,康熙亲自去了趟慈宁宫,他方才说了两句关心的话,太后就潸然泪下。
太后没说太多,任凭皇帝怎么收场,要把图门宝音送回科尔沁也好,指给谁也罢,她不愿意过问,往后也不想看到这么个人。
康熙倒是没承诺什么,临走之前吩咐嬷嬷好生照看着。
图门宝音虽然没听到这段谈话,从太后对她不闻不问的态度看来,也知道情况不妙。当晚她翻来翻去没睡着,第二天勉强用脂粉掩盖住苍白的脸色,她在窗边坐了半日,听到外头有人传话,说八贝勒来看太后。
昨个儿拆开香囊,看过里头的东西之后,图门宝音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她盘算着要是太后不管自个儿,就只能靠这个翻身。她将香囊缝回去,贴身藏好,之后一直在等得见胤禩的机会。
换做老九老十不一定会往慈宁宫来,胤禩一定会来,首先他是昨日刺激太后的众人中的一个,虽然事情同他不直接相关,他过来关怀却是应该的。
其次,老九老十明显想坑他,胤禩觉得他有必要让科尔沁格格的后台——也就是太后娘娘知道,他和图门宝音之间没有任何私情,他不乐意接这个破鞋。
当然不能说这么直接,他过来这一路已经打好腹稿。
胤禩千算万算没算到,在见着太后之前,他让图门宝音截了胡。
没等他委婉的表态,图门宝音就说:“昨日我捡到一只香囊……”
后面的内容,胤禩一个字都没听见,他只知道,简单的拒绝已经不能收场了,他得改变策略。
胤禩囫囵敷衍了几句,见到太后也只是关心,顺便还有些后悔,后悔昨个儿没拦着胤禟他们,由他们闹到慈宁宫来。他将原本想说的话全收了回去,从头到尾没提起图门宝音。
因为丢脸的并不是皇室,康熙想着把人送回科尔沁去,免她选秀,允自行婚配。
虽然胤禟极力建议给找个接盘的,康熙并没采纳。
要是随便指给阿猫阿狗,摆明是在落科尔沁脸面。要想抬举她……又该牺牲谁呢?他铁定不能看亲儿子头戴绿帽,那挑个臣子?这种情况,挑谁都是折辱,图门宝音也不是能安分过日子的人,把这么个祸害塞别人家去,得有多深的仇恨才干得出!
康熙不想为难朝臣,更不想为难儿子,纵使对老八再看不上眼,也不能眼睁睁看他娶回个破鞋,一辈子造人诟病。
送回科尔沁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然而就在动身前夜,图门宝音死在了慈宁宫,说是无颜苟活,三尺白绫上了吊。
康熙请太后迁去宁寿宫,将太后送走之后,这才使人彻查。
彻查的结果没公开出来,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这位格格的死并不简单,康熙表面上认可了无颜苟活这个说法,把她的遗体火化,使人将骨灰盒送回科尔沁。
至于太后,经此一事,身子骨衰弱不少,在病榻上缠绵了大半个月,才勉强能下地走动。
她知道图门宝音不是会自杀的人,却没问皇帝真相,也没使人查什么。
这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对谁都是。
站在科尔沁的立场,她活着一天,别人永远会记得这事,她死了,只要一段时间不提起,慢慢总会忘记这么个人,哪怕想起来,也不会在像事发时那么深刻。
再有一说死者为大,她都赔了命,再被谈起旁人总不好太苛刻。
虽然猜到事情不简单,不过既然已经得到最好的结果,还追究什么?
令皇帝震怒的是,竟然有人手那么长,伸到慈宁宫,在太后眼皮子底下也能把人弄死,想到这,他就难以安睡。反倒是太后心宽,对她而言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没什么差别,这几十年原就是熬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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