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平白挨训禁足半年这个事还真给皇城根下带来不少乐子, 乍一听说谁也不信,使人去打听传回消息说圣旨都下了,事情千真万确,就这样达官贵人们还恍惚着。
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呢?
皇上对瑞郡王比谁都宽容, 过去这两年他搞的事还少了?从没被怪罪过,头年腊月间他说要在府上陪福晋熬冬,皇上还为他做了回昏君,顶着多方质疑准他请求……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各府都在打听, 甭管问谁只知道郡王爷激怒了皇上,到底为啥事不清楚,怎么闹成这样也是个谜。
听说他白日里进宫走了一遭, 出宫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 圣旨紧跟着发去瑞郡王府,又过了半个时辰马斯喀匆匆进宫去为他求情, 未果。问富察家怎么回事, 不知情的摇头,知情的欲言又止。又有人去十贝勒府打听, 刚起了个头, 胤誐猛的站起身来:“你说啥?我九哥被禁足了?”
谁都知道这位爷最不会装样子,说一就是一, 看他这反应,当真不知情啊。
来探口风的面面相觑,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着急的多半是同富察家走得近或者想同他们走得近的, 比如互相看对眼想结儿女亲家这种, 生怕这道圣旨是收拾富察家的前兆,想退缩,又担心只不过是虚晃一枪。
多方打听也没个结果,他们就只能暗自观察皇上的神态以及诸位爷的做派,观察了一遍之后忍不住想得更多。
皇上看起来很不痛快啊。
至于诸位爷……
五、十两位是真着急,太子对外一直说不妨事,找他所说父子哪有隔夜仇,直郡王也说类似的事胤禟不是第一例,也不会是最后一例,担心什么?
“甭管怎么说,只要皇贵妃娘娘不倒下,老九摔得再疼也能站起来。”
“更别说他还有个爱女如命的岳父大人。”
……
皇子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但是!听完心里更慌了!
“摔得再疼”是什么意思?
这回当真没法善了?
这位爷沉寂了一个冬,他想不开进宫去干啥啊?他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
任凭朝臣怎么挠心,都没得到任何回答,过了三五天,马斯喀缺席破天荒的缺席朝会,他几位兄弟纷纷告罪,说老大昨个儿夜里病了,下不来床请皇上恕罪。
康熙是没怪罪,还仔细询问了的病情,又是一番体恤。
然而富察家的旧友以及姻亲完全不能放心,皇上看起来正常,马斯喀得病就不正常了,纵使孙子都是翩翩少年郎了,马斯喀依然风采不减当年,他老当益壮,他身子骨倍儿棒!就这么个每天都要骑马射箭打几套拳精力旺盛到用不完的老头子,说病就病了,还严重到下不来床,连早朝都缺了!他这思虑得有多重?该不会是瑞郡王那事当真没缓和了?
再看皇上这番说辞,让马齐转告他不用着急,公务让旁人代着,千万把身子骨养好……这是比当初逼佟国维退出朝堂要含蓄一些,又能含蓄多少?不就是让你身体不行就趁早回家荣养去!
这就是所谓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康熙想着他糊涂事已经做了,不若顺带测一测这些个大臣,看有多少墙头草,多少人别有用心,多少人蠢蠢欲动……马斯喀卧病在床只是君臣二人商量出的一计,康熙想拿富察家这个敏感点来测试朝臣,结果真没让他失望,后续相当精彩。
有不少人将他那番话视作一个信号,富察家极盛转衰的信号,他们觉得皇上对瑞郡王忍无可忍,连带着厌了他张狂跋扈的妻族。
当日商议过后,后一日,就有人建议说,既然马斯喀大人身子骨不好,不若在府上安心静养。
没两日,又有人上折子弹劾兵部尚书马齐,当然马武也跑不掉,主要是说他任职内务府的时候干了多少丧良心的事,整理整理就是个八宗罪……康熙直接把人召进宫,让梁九功将折子搬他们兄弟跟前,吩咐说好好看看。
马齐还算沉得住气的,马武差点气炸肝。
“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混账头半个月还说要把闺女许给我家老二!前两天他还带着名贵药材去大哥府上探病,说什么保重身体,长命百岁!结果转身就上折子弹劾我,两面三刀玩得溜啊!”
“还有这个,这还跟咱们族内结过亲呢!说我为官不清!我至多就是头两年稍微照拂过侄女,别的还干过啥啊?哦对,我还照顾过十贝勒,钮钴禄贵妃芳逝之后,内务府那些踩高捧低的纷纷以次充好,送去的东西全是旁的皇子挑剩下的,我发现之后狠狠收拾了他们!”
“……”
他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嘴皮子随便碰碰就把老底全揭了,康熙也没打断他,边喝茶边听,听得津津有味,倒是马齐,忍无可忍往旁边就是一拐子。
马武才回过魂来,想起他人在御前,赶紧把嘴闭上。
他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最后总结了一句:“皇上明察,这全是泼脏水,全是栽赃。”
康熙最后也没说好话,只是听他们自辩了一番,然后就摆手让人退下。马武没明白这是几个意思,一路上还在问他二哥,马齐全程没搭理他,就吩咐说去大哥府上,他带着老二一路去到病床前,看老大金刀大马坐在床沿边,正在逗孙子呢。
马齐这才把今日之事说给他听,马斯喀听完就是一声呸。
“老子就知道有人要沉不住。”
“郡王爷不干好事,但是让咱们因祸得福。真让儿郎们娶了那些姑娘,再摊上这种跟墙头草没两样的亲家,往后别想好。”
“还没订亲的不着急,再看看;已经下聘的瞧着不好也赶紧退了,至于今儿个这事不用着急,皇上要是不相信你俩断不会拿弹劾你的折子给你看,费那劲干啥?”
想当初收拾遏必隆,是康亲王带头,上书十二宗罪,真说起来哪有那么罪大恶极,关键不是遏必隆做没做,是皇上的立场,那时摆明是皇上要收拾钮钴禄家,那是本身就是他授意的,帮着开脱的大臣全没讨到好处,多多少少都挨了训斥……这回给马齐马武罗列的罪名比当时还要浮夸,编得是像模像样的,皇上他不信,这事从根本上说就是个笑话。
不过到这里还没完,皇上还没摆出姿态,底下人也不会消停。
富察家这边耿直人居多,尤其马武,反正弹劾过他的后来见着他都没给好脸色,走到这一步,也就不用做戏了。之后就有人被推出来,直接把这事放在早朝上说,康熙听过皱起眉,问他觉得当如何。
底下回说:当革职查办。
又有人唱/红脸,说也不能全听一面之词,不若暂且停了两位大人的职务,命御史大人查明真相,结果出来之后该还公道还公道,该查办就查办。
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一旦停职,必须得有人暂代,这是打着蚕食的主意呢。
无论查得如何,最后他们总是得利的,暂代职务这段时间就能做不少事。
康熙一边按摩太阳穴,一边问:“爱卿以为谁能代马齐马武之职?”
康熙表现出认同,还考虑起人选来,底下人就蠢蠢欲动了。
一开始还是你看我我看你,然后有人站出来提了个名,从这里开始,朝堂上就成了菜市场,那叫一个热闹。你提名一个,我立刻拆台说不好,跟着也提一个。参战的主要有两类人,一类是私下结成小团体但是还没选边站,只是往身上加码,等局势紧张起来之后再看情况选边。还有就是已经站队的,这一类蹦跶的最欢就是廉郡王的人。
也不难理解,排行靠前的要不没那想法,要不就像直郡王已经绝望了,眼下最风光就是老八,他可劲儿收拢势力想同太子抗衡呢。
再往后的,十四有想法,他还太小了点,还没资本结党营私,再往后更不用说,都是低位妃嫔所出,没有一争的勇气。
所以说,截至目前,明里表现出渴望并且有所动作的应该就只有太子和老八。
他们一个有康熙庇护,得天独厚,另一个简直是励志大戏,草根崛起。
廉郡王的支持者认为兵部尚书和九门提督都是只要拿下就能大大为成功加码的要职,同样的,假使今天不作为拱手相让,日后必定后悔。
这么想,纵使撕破脸也得争一争。
他们真的努力,只是没想到同自己争得面红耳赤的其实是当今圣上的人。
康熙生怕廉郡王党暴露得不够彻底,特地让心腹同他们撕了一场,眼看着该下水的都下水了,才收网,给这个事情画上一个句号。
谁也没想到,由胤禟禁足马斯喀称病为契机引发的一场震动,最后会以廉郡王被削完美落幕。一直在努力从来没放弃的廉郡王终于死心了,皇帝当朝斥骂他,说胤禩出身卑贱,柔奸成性,党羽相互勾结意图陷害老臣,所作所为委实令人寒心……这番言辞可比当初训斥胤褆还要狠,胤禩简直不敢相信皇父这番话是在说他。
这日之后,哪怕他还有个郡王头衔,威望不复存在。
朝臣当然不会觉得胤禩是输给富察家那几个不着调的,他们觉得皇上这是在为太子出气。他在训斥完廉郡王之后,还顺手断了索额图一臂,这回的事索额图本人没下水,他麾下有人掺和进去了。康熙眼神是真的好,没削别人,把他的人削了个彻底。
康熙一方面厌恶这些人抱团逼迫太子,带坏胤礽,当他们对太子失望转投他人之后,康熙反而更生气了。
从来只有主子嫌弃奴才,没得由奴才来挑主子的。
太子有什么不好?竟然让他们纷纷投靠老八。
……
胤禟才禁足了十天半个月,一回头,京中变天了。
听说继老大之后,老八也跟着出局了。
听说索额图抬出赫舍里皇后,想要同太子修复关系。
听说他重病卧床的岳父终于好利索了。
听说富察家断了一波亲,重新给族内子弟挑起福晋来。
哦对了,还有宫里的丽贵人,他刚禁足的时候丽贵人胃口都好了不少,在永寿宫看娘家笑话呢,说他们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的富察宝珠才是个祸根,一群没眼力劲儿的东西。
可惜她的好胃口没保持两天,老八出事之后,她又跟着怂回去了。
故事太过跌宕起伏胤禟都没敢说给宝珠听,怕她听着听着就动了胎气。不过她这会儿已经比前一个月好多了,温度升起来不少,她也不像先前那样整日整日靠坐在炕上,经常去东暖阁读书,同胤禟是你题诗来我作画,留下不少墨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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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还有不到十万字,带一带主线,再写点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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