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胤禟所说, 瞧着天渐黑,宝珠就将三个儿子喂饱,又忍着羞窘挤了一盅奶,而后亲自跑了趟翊坤宫,将小兔崽子送去额娘那头。
自从得了皇阿玛准许,允他十五带福晋赏灯猜谜,胤禟就求过宜妃, 托额娘帮忙看顾一晚。宜妃还笑骂他客气,别说照看一晚,哪怕日日送来也省得。
眼瞧着儿子壮实些了, 宝珠就总带他们去翊坤宫,出门坐软轿,下轿走不了几步就进房, 冷不着他们。
因着常见面,三个小的已经将宜妃认熟了, 见着她要不嘿嘿笑, 要不就伸手索抱。叫嬷嬷带着,时间短还行, 时间长了他们就闹腾。叫宜妃带着就好很多,长时间不见宝珠他们也转着脑袋找人,却不会哭个不停。
宜妃对三个小孙子十分上心, 胤禟托她照看一晚, 她就叫嬷嬷开库房将胤禟幼时睡过的小床翻出来, 倒是宽敞, 正好能用。扫去灰尘之后又洗了一遍,擦去水珠,再铺上软和的棉被,他们睡着就很合适。
宝珠将儿子放进小床里,又同宜妃唠了两句,她反倒不着急,倒是宜妃频频催促。
“你自打嫁进皇家,没多久就开怀,生下来又叫小阿哥绊住,能出去逛逛也好。遇上什么乐子赶明再来翊坤宫同额娘说说,这会儿就别耽搁了,赶紧去吧。”
宝珠盈盈颔首,宜妃目送她出去,然后才去小床边看孙子。
自翊坤宫出来,宝珠还回去换了身衣裳,她穿上浅藕荷色的旗装,配同色旗鞋,银簪子倒是没换,给配了一副银荷花耳坠,她妆容画得素淡。含珠唇,远山眉,肤若桃花含笑,眸似汤汤春水,真真是清丽无匹。
她坐在绣墩上,由着天冬补妆,从银镜里就看到愣怔的胤禟。
宝珠勾唇轻笑,胤禟就回过神来,待天冬描完最后一笔,他摆手叫人退开,自个儿上前去,拿起特地挑出来那副耳坠,作势要替宝珠戴上。
他生怕戳伤了宝珠,动作很是笨拙,眼神却很坚定,坚定又认真。
将两个耳坠全戴上,他又亲自取了浅藕荷色白狐毛滚边斗篷来,替宝珠披好,仔细系上带子。
胤禟牵着宝珠走出房门,赵百福就提着胤禟亲手扎的元宝花灯候在一旁,宝珠见到那连成一串儿的金元宝,就侧过头去瞄了瞄胤禟,他很不自然的看向一旁,不多会儿又回过头来瞅了瞅宝珠,想看她中不中意。
宝珠从赵百福手中接过花灯,比从前阿玛买的沉一些,同房里那牛角角雕宫灯差不多重,她拿到眼前看了看,那字迹很眼熟,不就是胤禟亲笔题的?
宝珠左手叫胤禟牵着,右手提着已经点上的花灯,抿着笑看过来。
她眨了眨眼说:“这灯做得不如我阿玛买的精巧……”
胤禟就黑了脸,就要伸手来夺,宝珠又道:
“可是我喜欢。”
赵百福近距离围观了一出川剧变脸,胤禟方才还是阴云密布,这会儿已经晴空万里。
爷真是疼福晋如命。
花灯是天黑了才好看,灯市也是入了夜才热闹,便是因此,胤禟并不着急。
他扶着宝珠坐上软轿,自个儿也跟着坐上去,从她手中取了花灯,还是叫赵百福拿着。嬷嬷颇有眼力劲儿,赶紧呈上手炉,胤禟试了试温度,觉得正好,就给宝珠递过去,叫她捧好。
软轿摇摇晃晃往外走,胤禟也不催促,就同宝珠说说话聊聊天。
哪怕过了年,寒气也还没腿,白日里还稍暖一些,到傍晚气温骤降,一入夜更是冷得发抖。宝珠是畏寒的人,叫胤禟裹得严严实实的,半点也不觉得冷。
软轿行至宫门前,胤禟取出皇阿玛给的令牌,从容出宫。甫一出来,就见宫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宝珠认得其中一辆是自家的,她正想问还有谁同去,另一辆的帘布就掀开了,胤誐一步跃下,转身又将其其格扶了下来。
因着老九老十关系亲近,宝珠也同其其格吃过两回茶,其其格是蒙古人,出自阿霸垓右翼旗,属漠南蒙古。这一只同满族皇室走得很近,常有联姻。
皇太极的窦土门福晋和囊囊福晋都出自漠南蒙古。
先皇的端顺妃也是一样。
康熙三十六年的选秀不过是走了个过场,胤誐的福晋早就定了是她,其其格用心学过满语,说得不算顶好,沟通没啥问题。她生得明艳,又是爽朗性子,同宝珠意外的合拍,听说宜妃赏过一条青玉鞭,兴致来了还说要切磋鞭法。
这会儿见了面,她先囫囵行了个礼,就到宝珠跟前来,小声说:“上回咱们说好了,下次见面切磋一番,鞭子可带了?”
今儿出宫是去赏灯的,难为她还记得那茬,宝珠满心无奈,还是颔了颔首。
“但凡出门我都叫天冬带着,保不准就遇上哪个不长眼的,正好抽他。”
她是逗趣说的,说完自个儿都笑了:“好了好了,咱们先去逛灯市猜灯谜,上元灯会一年只得一回,切磋鞭法啥时不行?十弟妹你说呢?”
其其格喜欢热闹,早先听胤誐说着就很感兴趣,她果真把鞭子缠回腰间,拍手叫底下奴才将胤誐做的花灯拿来。只见底下人拿出一柄稍长的富贵玉如意,那玉如意上吊着乌溜溜一个球,还亮着光呢。
看过这个球,宝珠觉得她应该收回对元宝花灯的评价,那虽然不如老手艺人做得好,同这个宛若中毒的球比起来,已经相当走心了。
宝珠正想开口问,其其格已经介绍完了:“这是胤誐给我做的元宵花灯,九嫂你看看,是不是特别像?”
元宵花灯……
一语双关,还真有心了。
宝珠盯着看了一会儿,中肯的说:“做得挺好,瞧着还是紫薯的。”
说着她叫赵百福把胤禟做的拿来:“十弟妹来瞧瞧,这是我们爷做的。”
其其格笑得好不欢畅。
这个好,这个更像。
她俩笑着笑着就坐到同一辆马车上,一路过去说不完的私房话。
马车到灯市口停下,其其格耐不住,抢先一步掀开车帘,外头果然灯火通明,花灯列成长龙,一眼看不到头。其其格看入了迷,叫胤誐扶着下车,而后胤禟才将宝珠扶下车。
虽然已经入了夜,灯市上人很多,一路过去热闹非常。宝珠一手拿着花灯,一手叫胤禟牵着,边看边往前走,这一路过去她买了个童子花灯叫天冬拿着,又买了个莲花灯叫半夏拿着。胤禟眼尖,看到有做糖画的,就叫宝珠在原地等,让丫鬟侍卫都守着她,自个儿过去想做来讨她欢心,他前脚走开,后脚就出了岔子。
宝珠就站在原地看一旁的花灯,有个瞧着二十有多满身金银翡翠身姿妖娆妇人从后面走来,她身旁还跟了个通身气派的中年男子,已过而立的岁数,留着八字胡,冷眼瞧着有几分武将气场。
感觉不是普通人,宝珠又扫了他一眼,这一眼就惹上那妇人,朝这头呸了一声不说,还破口骂道:“狐狸精!”
看见宝珠提在手里的元宝花灯,她眼中鄙夷更甚,随手拿过一锭金,往宝珠跟前一抛:“能提着这种花灯出街,也不嫌丢人。”
宝珠深深地反省了自己,果真是太过深居简出了,堂堂皇子福晋叫人当叫花子打发。她朝天冬伸出手,天冬赶紧将青玉鞭呈上,宝珠手握鞭柄,朝着那妇人就是一抽,这一鞭势如闪电雷霆,径直抽她嘴上。
破破破、破相了。
中年男人赶紧扶着她,她脸生得嫩,一鞭下去,鲜血淋漓。
“敢伤我爱妾!”
“来人!把他们拿下,通通拿下!”
底下人刚围上来,就叫人抽飞出去,这回倒不是宝珠,是本来分开行动听到动静过来凑热闹的其其格……十阿哥胤誐就跟在她身后,一脸懵逼看着招呼人捉拿九嫂的隆科多。
灯市嘈杂,胤禟没听见争执声,他听见清脆的鞭响才回头一看,登时就气炸了。
隆科多?!
好,好得很。
胤禟再顾不得糖画,黑着脸往宝珠跟前去,隆科多没机会认识宝珠和其其格,可他第一时间看到胤誐,看到这位,就感觉不太妙,又看到九阿哥胤禟满脸阴云密布朝这头来,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宝珠才不是什么善良大度的人,她没给隆科多大事化小的机会,拿旗鞋踢了踢地上那锭金元宝,一抬头就告了状。
“爷你去哪儿了?你不在我叫他们给欺负了!”
“她说我是狐狸精,伤风败俗!还说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提着个俗不可耐的元宝花灯,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她拿金元宝砸我,叫我拿上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天冬半夏都是愤然不满的表情。
冯全有点想笑,他憋住了,关键时刻没拆福晋的台。
本来,若是叫隆科多看到赵百福,兴许能认出来,可赵百福揣着钱袋,他跟着胤禟买糖画去了,可苦了隆科多……没有一点点防备就掉进天坑。
他还是替爱妾四儿心疼,不过已经顾不得计较那一鞭子,只想把这事了结,胤禟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他仔细安慰了宝珠,然后才冷笑着迎上前去:“隆科多大人好大的体面,带着个不上台面的贱妾也敢诋毁皇子福晋,辱皇家尊严。我福晋心善,听她满口喷粪只赏了一鞭子,本贝勒却没这么好说话,这事没完,咱们走着瞧。”
隆科多这个爱妾的大名满朝文武都听过,她敢公然和嫡福晋叫板,叫嫡福晋不好过……这么威风八面全是隆科多宠出来的,关上门作威作福没人管,出来还不知天高地厚,真是活腻了。
胤禟连多说一句都欠奉,牵着宝珠就要走,倒是其其格,跟上去之前又赏她一鞭子,给她打了个左右对称。
李四儿哭着叫隆科多替她做主,可这又不是佟府,他隆科多还敢和两位皇子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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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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