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巧,木凌此时正好沉浸在蟹黄包的美味之中,正好觉得秦望天也有讨人喜欢的一面,正好还想去舀一勺鱼皮饺子吃……因此,注意力不够集中的木凌,被卯足了劲就等着这一次偷袭的秦望天——亲了个正着。
秦望天显然还是有备而来的,干净利索地就在木凌油乎乎的嘴唇上面碰了一下,然后站起来就跑,等木凌反应过来自己吃亏了的时候,便宜已经被人占走了。
秦望天躲得老远,不出意外地就见木凌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他,良久才“啊!”地叫了一声,但是好吃的本性和仅存的理智还是让他先把手里的食盒盖上盖子,放到一边,然后……
“我打死你个死不要脸的小流氓!”木凌抬手抓住旁边的一个花盆就砸了过去。
秦望天早有准备木凌会发疯,赶紧左躲右闪,院子里摔碎了一地的花盆,当最后一个砸过来的时候,秦望天猛地一偏头,就听身后一声闷哼传来……再回头一看,那花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突然走进来的岳在云的脸上。岳在云刚刚进来的一瞬间,正好看见秦望天亲木凌,然后他就傻住了……以至于花盆迎面飞来也不知道躲避。
木凌和秦望天也愣住了,木凌拿袖子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狠狠瞪了秦望天一眼。
秦望天则坏笑着对他舔舔嘴唇,挑挑眉笑得有些孩子气。
木凌越想越气,痛骂自己刚刚还觉得这个小流氓有那么一点点可爱,原来都是有目的的,小坏蛋!想罢,拿起地上的食盒,转身进屋关门,自顾自开吃去了。
院子里,秦望天转脸去看岳在云的情况,就见他脸上都是土,鼻子还被撞红了一大块,看起来有些狼狈。
“没事吧?”秦望天问他。
“没。”岳在云这才反应过来,摇摇头,脸上微微有些红,看了看秦望天,低声说,“我其实早就怀疑你们不是普通的主仆了……”
秦望天也没有否认,问他,“三少爷怎么来了?”
“哦,二哥回来了。”岳在云道,“大夫也来给他看过病了,没什么大碍,我来谢谢你们,听说是林先生派人送他回来的,还雇了马车,没人看见二哥的荒唐样子。”
秦望天盯着岳在云看了一会儿,淡淡道,“没什么。”
“嗯,虽然我不喜欢二哥,但是他毕竟是岳家寨的人,你们也算是帮岳家寨保住了颜面。”岳在云笑了笑,“还是要谢谢你们。”
“你不喜欢你二哥?”秦望天颇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他对你不好?”
岳在云摇摇头,道,“二哥是父亲生在外面的,后来好不容易认了回来,他不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所以我们从小没有感情……总觉得他永远给人看外面的一层,看不见里面。”
秦望天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拍拍他肩膀。
“对了,秦大哥,你身手好像不错。”岳在云笑呵呵地道,“不如我们有空过几招吧。”
秦望天点点头,“有空吧……对了,离岳在庭的就任大典还有多久?”
“还有半个月左右。”岳在云挑眉,“不过出了这种事,那几个长老和寨主未必会再支持二哥了,江湖上的朋友一定也会反对,到时候我回会跟二哥挑战的,一定要做岳家寨的寨主。”
秦望天略微沉默了一会儿,“你那么想做岳家寨的寨主?”
“当然想了!”岳在云拍拍胸脯,“我从小就立志要将岳家寨发扬光大!另外,这也是我爹的心愿,他跟我说过,希望我能快些长大成材,好继承岳家寨,他是想让我做寨主的,所以我不信他会临终前突然把岳家寨托给二哥。”
秦望天静静地听完,轻轻点点头,淡淡道,“好!”
……
把岳在云打发走之后,秦望天走到门前,推开木凌房间的大门走进去,就见桌上的食盒已经空了,木凌把蟹黄包和鱼皮饺都吃完了,正靠在床上惬意地剔牙。
“这两天岳家寨应该会为岳在庭和岳在云谁做掌门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秦望天走到桌边坐下,“要查岳南风的死因,这几天最好。”
木凌白了他一眼,看起来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喂,别那么小气么。”秦望天笑了笑,“你都一把年纪了。”
木凌叼着牙签上下打量了一下秦望天,问,“你跟岳在庭不是深仇大恨么,那所谓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你怎么对岳在云挺好的,昨晚上还要我救他?”
秦望天没说话,独自坐在桌边发呆。
“喂。”木凌靠在床柱上,道,“我觉得你虽然流氓了一些,讨厌了一些,欠揍了一些……”见秦望天看了他一眼,木凌打住话头,切入主题,“不过你真的还不像那么睚眦必报和钻牛角尖的人,干嘛跟岳在庭那么深仇大恨?”
秦望天淡淡一笑,“你不是嫌麻烦不想知道么,还问来干嘛?”
“嗯……我是想说,岳在庭经过这一次,也许会对他的人生有一定的改变,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秦望天看着手中的茶杯,淡淡道,“我功夫比岳在庭好很多,如果我要他死,可以立刻去杀了他,而且人不知鬼不觉。”
“那你究竟想干嘛呢?”木凌问。
秦望天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的恨意难消。”
木凌有些不解地盘腿坐起来,双手支着下巴问他,“你究竟为什么那么恨他?”
“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秦望天双眼盯着红木的桌面,看着上面的几点茶水,缓缓开口,“不过听了之后,也许你会后悔。”
木凌八卦的本性上来了,其实他已经好奇很久了,秦望天怎么说也是个有大好前途的青年么,干嘛为了报仇非要连命都赔进去练什么七绝神功,什么仇恨至于这样?”
“你说吧。”木凌挑挑眉,“我撑得住。”
秦望天倒了杯茶,给木凌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二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个侠女,叫秦琪。“
“这个我知道!”木凌打断他,“三绝神刀的最后一个传人么,听说她师父和七绝老人是同门,七绝神功和三绝神刀拼起来,就能无敌于天下,因此那个门派也叫十绝门,掌门就是鹤来夕之前的天下第一,十绝老祖,不过可惜这几个徒弟都不够资质,七绝神功也好,三绝神刀也罢,都没有练成。”
秦望天微微一笑,点点头,“秦琪那年二十岁,他师父和七绝老人决裂之后,十绝门就解散了,她拿着三绝神刀的秘籍,独自离开了天山……四处闯荡。”
木凌支着下巴静静地听着,心想,姓秦,莫非是这小子的娘亲?
“秦琪在仙都的妙庭观,遇到了年轻时候的岳南风和他的朋友慕容烈。秦琪涉世未深,岳南风主动接近她,对她示好,她就动了心,与岳南风一夜夫妻,还把三绝神刀的秘籍给了他……以为可以和他长相厮守,却不料岳南风第二天便不见了踪影,拿着她的三绝神刀的秘籍,走得无影无踪。”
“好过分诺。”木凌撇撇嘴,“骗人家的秘籍就好了么,干嘛要骗人家小姑娘的感情!”
秦望天接着道,“三个月后,秦琪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就天南海北地开始找岳南风的踪迹……最后才打听到,这岳南风得了三绝神刀的秘籍之后,武功大成,成立了岳家寨,而且他早就已经有了妻室。”
“秦琪性格刚烈,找岳南风大吵了一架。岳南风当时并没有子嗣,当听说秦琪有了孩子之后,说要留下她,不过先不能给名份,要等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儿,还要滴血认过亲的确是他岳南风的儿子,才能留下做妾。”
“哇……”木凌摇头,“这么下贱的男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啊。”
秦望天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下贱这个词真用对了。”
“那后来呢?”木凌催促岳在庭继续往下说。
“后来,秦琪大怒之下,跟岳南风一刀两断,离开岳家,岳南风还稍稍有些人性,给了她一枚玉佩,说如果孩子生下来,她独自一人无法抚养,就将孩子和这玉佩一起送到岳家寨来,他来养。”
“秦琪远走,历经千辛万苦将孩子生了下来,她想起当年与岳南风初遇的那座妙庭观,无论岳南风当时是不是骗他,但在妙庭观的那一段时间,是秦琪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所以她就给孩子取名为在庭,不过没有姓岳,而是姓秦。”
木凌不禁有些咋舌,那秦在庭究竟是秦望天,还是岳在庭?
“不过秦琪当年生孩子的时候没人照顾,外加还在气头上,身体搞垮了,人又清高不肯改嫁,坚持独立抚养孩子……在孩子养到五岁的时候,秦琪病重。”
“真是人间悲剧啊。”木凌拖着下巴摇摇头。
“她把玉佩交给了秦在庭,告诉了他身世,让他去南城找一个叫慕容烈的,他会带着他去找岳南风,让他抚养他长大。”
“那秦在庭去了?”木凌问。
秦望天摇摇头,“秦在庭和母亲感情深厚,知道都是岳南风害他妈如此悲苦,怎么肯去……但是秦琪告诉他,让他去不是让他去认爹的,而是借着他的庇护努力长大,并且把三绝神刀的秘籍偷回来,这是师门的神物,不能流落在外面。”
“然后呢?”木凌问,“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到南城的?”
“靠乞讨,偷鸡摸狗,什么都干。”秦望天淡淡道,“不过他从小就在妈妈身边,虽然生活清苦,但没什么历练,因此经常被骗,还好跟秦琪学了些功夫,但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子,能有多厉害?”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人。”秦望天道,“那个人叫周放。”
“是什么人啊?”木凌好奇。
“周放和秦在庭差不多大,很瘦,他也是个流浪儿。”
“哦,遇到难兄难弟啦?”木凌笑嘻嘻地道,“跟当年我和司徒的境遇挺像的呢。”
秦望天笑了起来,“最开始的时候,两人有饭一起吃,有架一起打,情同手足。”
“对吧。”木凌笑呵呵,“不过我跟司徒是主意我出,架他去打,嘿嘿。”
“你和司徒真幸运,可以做一辈子的好兄弟。”秦望天轻轻叹了口气,道,“秦在庭当时想,他没有了娘,但是有了周放这样的一个好兄弟也不错……他可以和他一起长大,等他认了岳南风,有他一口吃的他就分周放一口,等抢回了三绝神刀的秘籍,他们两人就一起苦练功夫,长大出人头地。”
“一样一样!”木凌拍大腿,“当年我和司徒也这样。”
秦望天无奈地看看他,道,“不一样。”
“嗯?”木凌歪头看他,“怎么说?”
“三年后,秦在庭他们终于找到了慕容烈,慕容烈是南城的一大户,他得知了秦在庭的身世之后,非常高兴,因为他和岳南风是好友,随着岳南风的岁数越来越大,他似乎对当年的事情觉得歉疚起来,托人找了他们母子好多次,但始终无果。”
“对吧,五十知天命,干了缺德事要遭报应的!”木凌撇撇嘴,“拜再多菩萨也没用!”
“慕容烈让我们先住他家,说他派人去通知岳南风了,过两个月,马车就会过来接秦在庭的。”秦望天低声说,“但是周放却觉得不对劲,他一直以为秦在庭和他一样,是到处跑的泥孩子,没想到原来是个名门之后。”
木凌有些不好的预感,问,“再后来呢?”
秦望天看木凌,“慕容烈对秦在庭真的很好,一方面大概是觉得亏欠了当年的秦琪,另一方面可能是投缘,在那几个月的时间里,一家人对他就好像亲儿子。慕容伯母也很慈爱,还有可爱的妹妹,照顾人的哥哥……这几个月,是秦在庭这一辈子过得最快乐的几天,他当时想,他不要认什么岳南风,有这样一个家就好了,哪怕留在这个地方当一个小厮他也愿意。随后,他想起了周放,他求慕容烈,收周放做干儿子。”
“这小秦心肠正经不错啊。”木凌摇摇头,“八岁的孩子真是很乖了。”
“慕容烈答应了,周放却不愿意,他对秦在庭说,慕容烈家挺有钱的,但毕竟不是什么大家族,而且慕容家子女众多,家里也没人会武……可当时岳家寨已经是享誉江湖的名门大派了。”
“唉……”木凌拖着下巴摇摇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秦在庭也这样想,他对跟周放生气了,一天没理他……第二天晚上,他想在吃饭的时候跟周放和解的,却不料周放下午的时候,悄悄去店铺里买了几斤耗子药回来,放进了当晚的饭菜里……慕容家的人,都被毒死了……秦在庭也中了毒,奄奄一息。”
“啊?”木凌睁大了眼睛,“这小子太他妈的狠啦!”
秦望天点点头,“周放从神志不清的秦在庭身上,取下了那枚玉佩,留给了他一句话。”
“什么?”
“他说,‘我苦日子过腻了,我也想荣华富贵,可惜我命不好,所以借你的命来用用’。”
“呵……”木凌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后他一把火烧了慕容家,一家七十多口全死了,但当时的官府只认为是天干物燥半夜走了水,没有追查。周放拿了钱财独自北上,半路遇上了岳家寨的人马,跟随人马一起回了岳家寨,认祖归宗,从此改名为——岳在庭。”
“那……那秦在庭呢?”木凌皱着眉看秦望天。
“秦在庭拼命从火场里趴了出来,还好他晚上吃的东西少,他抠嗓子,把晚上吃的都吐了出来了,就在要死没死的时候,遇到了七绝老人……七绝老人说他长得像师侄女儿,就把他带走了。他跟着七绝老人边学功夫边四处游荡,还要筹钱给那七个老鬼买酒喝,最后就在黑云堡的后山偷树……被雷劈了,改了名字,叫秦望天。”
……木凌张大了嘴,此时只有一个心思——干嘛要好奇去听这么一个悲剧啊,这下麻烦更大了,心里别别扭扭跟堵了什么似地,难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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