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保离开之后,我便即刻又命容嬷嬷再去传旨,令努达海府上的新月格格明日一早,进宫来相陪我些日子。
而这边宫内,听闻皇上来过坤宁宫,各个宫内的妃嫔也闻风而动,相继而来请安,我本来想一一见识一番,只可惜从早上醒来一直到晚饭时候,都没有得空过,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走马灯一样,让我不得空闲,谋划排算已经大为费神,所以实在没有精神再去跟那些妃子虚与委蛇,索性下旨,禁止一干人等前来打扰,只说皇后病情初愈,不宜太过劳神,请那些妃子们明儿再来就是。
这才彻底的让自己清净了下来。
伴着永璂吃了晚饭,令人将心满意足的小家伙送回自己寝宫去,才真正得了闲,掌灯十分,将满头的珠翠卸下,命容嬷嬷准备了热热的洗澡水,好好地进去泡了个澡。
花瓣在水面上上浮着,散发着浓浓的香气,伸手撩了一把水,慢慢浇在脸上,双眼闭上又睁开,感觉热水自面上划过,水在眼睛上形成浅浅一层水幕,让我在睁开眼睛的时候,望见对面的烛火在暗影里晃动,颇有几分虚无缥缈之感。
“娘娘这一病,整个人瘦了好多,就跟皇上说的一样,这几日实在应该好好的补补。”容嬷嬷伸手抓了一把花瓣洒进来,一边说道。
微微苦笑,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其实到现在,我仍旧觉得有些陌生的。
在水里泡了一阵儿,隐约觉得头晕,想必是真的病体初愈,泡不得久了,便急忙起身出浴,换了轻便的里衣,又令容嬷嬷将窗户打开,连连吸了几口外头的空气,才觉得胸口的憋闷好了些。
缓缓坐在铜镜面前,我细细地端详镜子里的人,原本说来,乌拉那拉-景娴也算是个美人,铜镜中的样貌,端庄而高雅,轮廓之中仍旧可看出少女时候的秀美,此刻也称得上是风姿绰约,但再一看,又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太舒服。
容嬷嬷在我的身侧站定伺候着,身后有几个宫女用帕子细细擦拭我的头发,等略干了好梳理。容嬷嬷见我出神的望着铜镜,便笑着说道:“其实娘娘您这么一病,瘦归瘦了点,却比先前更好看了些。”
“是吗?”我伸手摸摸脸。
容嬷嬷咕哝着,说道:“娘娘的端庄之美,自然是那些狐媚作态之流比不上的,不然皇上也不会那么宠爱娘娘,那时候,六宫之内谁比得上?什么令妃庆妃的,还不知道在哪里缩手缩脚着呢。”
我轻轻一笑,镜子里的容颜光芒闪烁:“你也说‘那时候’,谁又有一张不老的容颜了?就算是再美的容貌,也不过只是鲜艳一时罢了,而且世间上最不保险的事情之一,便是君王的宠爱。”
我身为如玥的时候,本是纤细娇小的体格,嘉庆帝甚是喜欢。而皇后生的略微高大,就如容嬷嬷所说,端庄是够端庄了,可惜太过端庄,一脸威严绷得久了,别人就会觉得压力倍增,皇帝也是如此。
起初,他定然是喜爱乌拉那拉-景娴的端庄自持,在后宫诸多妃嫔之中相比,宛如一股清流,惹人欢喜,令他的心底产生异样的爱慕贪恋,结果厮缠的久了,这端庄便成了假正经,自持也成了可恶的矫情,越来越看不顺眼——还比不上其他妃嫔的娇香软语,所以起先那份宛如云端之上的宠爱,才逐渐变成了地上不起眼的烂泥。
我如玥在后宫内冷眼世事,摸爬滚打起起伏伏六十年,怎么会连帝王的这点儿心思都摸不透。
容嬷嬷怔了一会儿,才说:“娘娘……其实娘娘也不用多想,其实就算那些人再会魅惑之术,这皇后的位子您不还是巴的牢牢的?何况还有十二阿哥在,就算是哪个心比天高的也望不去动不了。”
“是呀……”我说道,“本宫目前所做的,就是牢牢地将这个后位把住,让那些人望不去动不了……”
容嬷嬷自是想不到,我所说的那些人,不仅仅是后宫妃嫔。那些,只是小事。我现在最大的对手,反而正是皇上。因为虽然不知具体是发生何事,但是后来乌拉那拉-景娴忽然同乾隆帝反目,做的绝情十分的正是乾隆帝,也造成了最后景娴在冷宫中郁郁终老,以及牵连了无辜的十二阿哥。
我现在所做的,就是坚决杜绝自己重蹈乌拉那拉-景娴的后辙。而且,从今日皇帝来坤宁宫——我的表现他的反应看来,要哄得皇帝一步一步回头,并非难事。景娴的容貌并非大差,让皇帝没有兴趣甚至产生厌烦的主要原因恐怕是接人待物的举止态度上。
我自有信心,让皇帝对我另眼相看,我的手段再加上皇后的身份,他怎么也不至于对待我差到哪里去。但是与此同时我的心中却又隐隐怀着一丝莫名的恐惧,我可以谋算帝王的心,我也可以应付后宫的妃嫔,我唯一拿捏不准的,是这冥冥之中,未知的命运。
到底是一双什么样儿的手送我回到百年之前的乾隆皇朝,到底是怎样的造化让我重生于乌拉那拉-景娴之身?我不知道,我只明白自己要自救,不能坐以待毙,但是结局到底怎样……我却无法一手笃定。
望着镜子里一点一点清晰起来的容颜,对于上苍,我既是感激,又带畏惧。
叹了一声,说道:“今儿永璂说,他很喜欢本宫的笑。”
容嬷嬷一笑,脸上的肉皮儿都抖了抖,低眉顺眼说道:“回娘娘的话儿,娘娘笑起来的确是很好看的。”
我看着镜子里的这个自己,一个完全陌生,却注定要快速熟悉起来的自己,缓缓地嘴角上挑,试着露出一个笑容。
镜子里的容颜,本来因为长期的严肃绷紧而带一丝冷漠,怪不得永璂初次看见我,双眼中带着畏惧,这原本是一张不容易被人亲近的脸啊。
我慢慢回想以前,身为如玥之时的风姿风采,一颦一笑,前世的记忆缓缓注入,镜子中的人儿抿嘴浅笑,刹那间,秀美的双眸光芒闪烁,那初初绽放的笑容,在高贵之中,竟带几分春花绽放的烂漫。
“啪……”
容嬷嬷在旁立即喝道:“秋儿,怎么伺候娘娘的!竟然将梳子掉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娘娘饶命!”叫秋儿的宫女急急忙忙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我回过神来,缓缓一挥手:“怎么回事儿?为何会如此的掉以轻心?”
秋儿急急忙忙,声音哆嗦着说:“娘娘……娘娘……是奴才一时看呆了,娘娘饶命,饶命!”
“胡说,看呆了什么?!娘娘面前说话这般放肆!”容嬷嬷仍旧怒气十分。
我垂了眼皮,淡淡说道:“无妨,让她说。”
容嬷嬷停了声儿,秋儿才说道:“奴才,奴才不敢说……奴才怕冒犯、冒犯娘娘……”浑身抖动。
我目光斜睨地上的她,伏的低低的看不清样貌,便缓声说道:“你无须紧张,怎么本宫有那么可怕吗?”
秋儿急忙回答:“不,不是,娘娘一点也不可怕!”
漫不经心转开目光,伸手捋过一丝垂落胸前的发,已经干得差不过了,只是略微有些毛躁,摸起来不怎么顺手,不由眉头一皱。
扫了镜子中的人一眼,淡淡说:“那就给本宫老老实实说出来,别吞吞吐吐的。”
容嬷嬷说道:“听到娘娘说的了没有,有什么就说什么,别惹得娘娘不痛快。”
秋儿颤颤的,伏在地上,终于开口说道:“奴才,奴才实在不敢瞒着娘娘,只不过奴才刚才帮娘娘梳头的时候,……无意、无意中看了镜子一眼,却……却看到娘娘在笑,娘娘饶命,可是当时娘娘的笑实在太美了,奴才一时、一时看呆了,才失手丢了梳子,奴才实在不是有心冒犯娘娘,请娘娘恕罪!”说罢生恐我降罪一般,慌慌张张地又开始磕头。
“哈……”我沉思片刻,才轻轻地笑出声来,慢慢说道,“你有什么罪?本宫倒是该赏你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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