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卞氏于岁末产下一无臂死婴,太后惊至昏厥,皇帝大怒,怒斥卞氏为不祥之人,责其退居北辰宫,终生不许外出。
没几天,卞妃之父左相小事获罪,朝廷诸大臣联名弹劾,帝念其乃太后本家,且多年功劳,留中不发,仅赐其告老还乡。以成王替右相位。
太后体弱,受卞妃生产惊吓,抑郁成疾,展转病榻,虽帝后亲奉羹汤,朝夕随侍左右,然回天无力,于四月十七日薨于康宁宫正殿,享年54岁,附葬东陵。
同年帝改年号为天驭。
天驭二年的年关过得波澜不兴,不单是尚在太后守丧期中,且这个皇朝的君主也于月初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所以不管是宫中还是民间都没有大肆庆祝。皇宫里一片死寂,连一丝欢庆的影子都寻不到。
皇上的病势来得很快,身体状况一直恶化,竟然在养心殿批阅折子的时候昏倒在郡王及宇文面前。
皇上经御医救治清醒后一直难以恢复,连起床都困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宫中不可少的筵席都是由郡王、太子皇上及皇后代行,但是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国丧的时候,一切歌舞烟火都被取消。
皇后端起药汁,走入重重帷幕遮掩的内殿深处。
皇上依然是在昏睡,看着这张憔悴的容颜,皇后心中纠结难解。
看上去就像耗尽最后一滴油的灯盏,已经到了快要熄灭的边缘。就算是穷尽天下珍奇名贵的药材,辅助天下绝顶的名医,也无法再让这盏灯重新亮起来。
就在怔忪间,看到皇上的眼睛睁开了。
皇上,我吵到你了吗?”我轻声问到,坐到床边。
皇上的视线转向皇后,问:“是不是过新年了?”
是的,刚到了新年。”我一边回答,一边扶他起来,依靠在鹅羽软垫上,然后拿过药汁。
朕……我不想喝。”皇上无神地靠着,摇摇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别浪费了。”
皇上。”我怔了怔,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后,孩子们还好吗?”皇上忽然问道。
皇后连忙说:“都好,他们都想来看望你呢。”
皇上点点头,说道:“我病了这些时日,一直没有能够好好地看看他们。”
要不,明天我把孩子们都带来让你看看吧。”我含笑建议道。
不用了,我怕过了病气给他们,尤其是佑儿,身子弱。”皇上道。
皇上,还是喝些药吧,皇后一边搅动药汁,一边说道。
新年了,为什么外面没有烟花呢?”皇上恍惚地看向窗外,自顾着岔开话题。
因为害怕惊扰你休息,所以我特意命令他们停下了。”
为了我停下?”皇上看着我,嘴角扯出一丝微笑。他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你一向很是体贴。可是何必禁止烟花呢?”他轻叹一声,“这个天下不是我一个人的天下,庶民百姓一年难得的欢乐不该被剥夺。何况,说不定不久,我就在也没有机会看到宫中的烟花了。”
皇上怎么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来?”皇后勉强笑道。
皇上摇了摇头,“皇后,你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你我夫妻恐怕就要永别了。”
不要说,皇上不要说,皇后放下手中的碗,扑进皇上怀里,浓重的药香将皇后萦绕,滚烫的泪沾湿了皇上的衣襟。
皇后不要伤心,这时皇上的手轻柔地抚摩着皇后的发,“朕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孩子们,孩子们年幼,朕去后,一切都仰仗你了,皇上沉默半晌,道:“近年来,二哥势力见长,朕时常感到无法弹压得住,朕去后,只怕你们孤儿寡母……说到底也怪朕自己,二哥本就是心存高远之人,身在江湖,心在庙堂。只是我当年被子燕气糊涂了,才……”皇上搂紧了皇后,长叹一声:“待朕去后,宣子燕回朝,希望能牵制他,保你们母子平安。”
皇后黯然不语。
当!当!当!……当!”皇后于睡梦中被雄浑悲壮的钟声惊醒,“碧儿!碧儿!”我一下子坐起来,呼喊着。
奴婢在,碧儿匆匆从外面进来,一阵寒风裹袭而来,我打了个寒颤。
你,你听到钟声没有?听到了,奴婢听到了。”碧儿一向沉静的面容也慌张起来。
一共响了几下?”
九下,是九下。”
皇上!皇上!皇后想要喊叫出声,想要挣扎起来,却失去了全部的力量,感觉到自己在缓缓倒下,所有力量都被这个残酷的夜晚抽走了。
皇后……”
远处似乎传来凄厉地女人的呼号。
皇上……皇上……”
不,我不要……不要死……”
辗转悱恻中,依稀感受到喜公公熟悉的身影跪在我的床前,隔着半透明的锦绣屏风,清朗的声音传来:“成王……亲奉药于皇上……奴婢等出侍殿门外……贵妃来见……崩……”
二月初十丑时,帝崩于养心殿。
二月十三日,太子见佑登基继帝位,尊母后为太后,居重华宫。因新帝年幼,故由太后垂帘听政。
四月十五日,先皇梓宫出神武门,安葬于东陵,先皇贵妃沈氏十四岁侍帝身侧,甚得帝宠。帝临终,留下遗命“待吾终,必令殉之”。妃闻噩耗大恸,沐浴盛装,佩戴帝所赐珠玉,于二月初十日卯时自缢殉死,宫中各处花园都绽放出点点嫩绿鹅黄,探出头来,茁壮地向上攀爬。深深楼个,重重飞檐金碧辉煌的迎接着它们的新主人。
你们不知道,这些天本宫愁得几乎不能睡。你想啊,成亲王手握京师重兵,外有一半朝臣拥护,他要造反称帝,虽说不能算十足把握,胜算亦高,此时蛰伏不过等待时机,亦或另有打算。”
玄雨正色道:“成亲王手中有兵,我们也有,真要打起来,不知谁胜谁负。”
我摇摇头:“要乱起来,不论谁胜谁负,于黎民百姓来说都是劫难。”
碧儿勉强笑着,安慰道:“太后娘娘,好在一切都暂时过去了,成亲王他不是也拥立太子称帝了吗?”
太后伸手剔去花瓠里的花瓣,神情凝重忧虑:“唉!先帝对我说过,这中原的花花江山,就算是铁石心肠也难自持,他难道就不动心?他对咱们孤儿寡母还算有些情义,可是……男子汉大英雄,忍得了一时忍得了一世吗?”
还有沈贵妃,奴婢总觉得她死得蹊跷。”一直默然的挽翠开口道,“先帝对她不如太后娘娘许多,怎会留下遗命要她……奴婢听宫中流言,仿佛是她无意窥到了什么,被……”
碧儿神色一凛,忙转身捂住她的嘴:“你这嘴真是不晓得轻重厉害,这话也能说么?”
贵妃……”想到那夜昏迷中,喜公公偷偷前来所说的话,太后微微沉吟,低垂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一片如月形的鸦色,似我此时顾虑的心情,“此事非你我可以掌控,眼下唯有自保而已。你们好生照看明珠吧。”
太后娘娘,成亲王求见。”刘福安在外朗声道。
成亲王,碧儿和玄雨对视一眼,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你们先出去,太后回头看了看镜子,一袭寻常的攒心玉兰花样锦服,因在守丧期中,并不似我平日明快的装束,头上钗环几近没有,只簪着几朵六角蓝银珠花。
郡王一身官服,威风凛凛地走进来,单膝跪下:“臣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上前虚扶一下,郡王起身,四目交投,我见他脸上意气风发,想到皇上的突然暴亡和他脱不了关系,心中绞痛,泪盈于睫,忍不住低下头去道:“王爷找我何事?”
郡王看出了我的心思,深情一笑道:“太后不必担忧,我不是帮这江山,献在你的宝座之下了吗?”
太后回过头去,淡淡一笑:“我又不要做女皇帝!你忘了?拥有江山的是我儿子!”
郡王柔声道:“娘娘,我会辅佐皇上治理天下,我这么拼命地忍让,就是盼着有一天,你也许会过意不去,送一样贵重的礼物给我……”
太后摇头道:“如今,你是权倾一时,哪里还会缺少什么?天底下会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
郡王急火火地道:“你明明晓得我想要什么。”
郡王说着,轻轻来拉我的手,我轻轻挣脱,淡淡地道:“佑儿还小,很多政事不通,我一个妇道人家见识有限,正想着让王爷出来辅政呢。
郡王拉住我的衣袖恳求道:“太后,你明知道我若是想要权的话,早就自己……求你,好几个月没正经看你了,多说两句话,求你!”
太后摆弄窗台上的玛瑙攒花盆景,如石榴籽一般的透明莹红,衬出我一双柔荑凝白胜雪,没有回头,想了想,只说道:”来日方长呢!”
郡王望着我的背影,怅然若失,随即微笑道:“是啊,来日方长呢!”
五月初一日大朝,司礼监王承恩高声道:奉皇太后懿旨,今后就由成亲王相助辅政。以宇文为左相,子墨为右相,翰林院大学士俞舟为御史大夫。愿我天朝万世基业,国运昌隆!
重华宫东暖阁里,太后正在专心致志地看书。
这时,郡王走进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微微一笑,请他坐。郡王像在自己家一样,很随意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玉儿走进屋,向郡王施礼后,转脸问:“太后,是不是这会儿就传膳?”
郡王笑着问:“你们这儿今天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玉儿笑答:“有酒酿清蒸鸭子。”
郡王皱眉道:“太腻了。”
太后放下书,问道:“青鱼还有吗?”
玉儿道:“还有。”
我吩咐道:“去给摄政王下个鱼面来,你告诉小厨房,味要清淡。”
玉儿笑道:“奴婢亲自去下。”
待玉儿走后,郡王问道:“你身边服侍的那个碧儿呢?”
她年纪早到了,这些年要不是我舍不得,早该放出去嫁人了。前些天我赏她金银财物,放她出宫,找个老实人家嫁了,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太后微笑弹一弹指甲。
以前不舍得,如今却想通了?”郡王淡淡一笑。
太后轻轻一嗤,目光清净如波澜不兴的水面,唯见水光,不见波动,“她再好,本宫也不能留她在宫中一辈子,耽误了她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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