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小厮躬身退了出去。
而后画楼伺候老夫人解下冬裳。
在木轩上挂好后,见老夫人站在窗牖前俯瞰街道,并没有卸下白骨面具的意思,她便坐下斟了三杯茶。
茶还冒着水雾。
她解下面纱小酌了一口,胃部活泛了些,才将手里的面纱收了起来。
这是她重新绣的面纱,上回魏瑾晁送的和白梳一样的那条则被她丢进了储物袋中。
半柱香的功夫,求叔走了进来。
画楼请他用了茶。
求叔一口饮下,到窗边禀报老夫人事情。
老夫人戴着面具,情绪看不真切,只见她点头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一半月,时间也正好。”
求叔道是。
屋子里就陷入了沉默。
画楼则心中哀叹,原来还要在此等候一个月,加上路途,再回到青龙城里,已经是三个月过去。
她们显然不是来游玩的。
天还大亮,老夫人就勒令她呆在房间里不要出去,又给她丢了一堆灵丹妙药。
而老夫人则是在隔壁修炼。
画楼不敢不从,隔着窗户朝下面看了会子风景,就乖乖修炼起来。
翌日。
马车载着几人朝着回隐寺去。
城内有人扫雪,出了城门,就有白雪皑皑一片。
下车的时候,画楼哈了口气,立即白雾袅袅。
回隐寺乃是京华最大的寺院,求神拜佛的都到这里来,传闻住持不二大师修为极强,法力无边。
回隐寺也愈发地灵验。
朝上看,回隐寺的确足够宏伟。
高耸的寺门还远远在万级台阶之上,前门立有一小鼎,三柱大香燃着。
听说有人家里遇到了渡不过的坎坷,到回隐寺来“爬寺”,一个台阶一跪,每叩首都要令佛祖听见,若其诚意被佛祖听见,那么这个坎,必过无疑的。
画楼盯着万级阶,想象着一千个叩首的场景,不由打了个寒噤。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清晰的叩首声。
她吓了一跳,循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一个农妇打扮的中年女人流泪叩首,才叩了几个头,额头上出见红出血了。
“佛祖啊,你一定要显灵杀了李觅欢那淫贼啊,我的女儿喂,昨夜缢死了啊!”她边叩边哭,眼泪打在青石板上。
画楼听得心慌慌的。
老夫人皱了个眉头,抓着画楼的臂膀,陡一用力,画楼只觉着身体飞了起来。
不过速度太快,她睁不开眼,再落地时,已经到了寺门前的四足鼎旁。
再回身俯瞰时,距离太远已经看不见那妇人的身影了。
佛祖法力无边,能看到吗?
“来者何人,不知回隐寺上不能踏空吗?”约莫三十上下的守门秃驴呼喝。
他一双势利眼打量着老夫人和画楼二人。
回隐寺来来回回都是不缺钱的人,少不得他要从里面赚点油水钱。
老夫人淡淡地看着他。
这时,求叔也腾空飞了上来。
那秃驴眼皮直跳,好像真的怒不可谒一样。
心里却打开了算盘。
往日里,这时该到了来客对他上供奉的时候了。
忽然,下一刻,他的喉咙上一股凉意传来,一柄剑抵在了喉咙上。
他登时双腿打颤,求饶道:“大侠!大侠!”
他平日不好好打坐做功课,但也能瞧出那剑上冒着的血性和煞气。
那个男人,真的会杀了他啊。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走了出来,他双手合十,目光虔诚,长得颇为眉清目秀,眉眼之间自有一股正气浩荡,方看着便知是正人君子一枚,宛如青竹。
没了千万发丝,亦是好看得吃紧。
“静安师弟救我!”那中年秃驴喊道。
他没看那中年秃驴一眼,朝着老夫人微微屈身道:“施主万安,住持大师早知您要来,在檀香池边等候已久,请随小僧来罢。”
画楼一愣,他的声音,竟也如此好听,甫一听进,只觉得听见了来自山涧间的清流声。
老夫人点点头。
静安走在前面,画楼和求叔尾随老夫人,一行人朝着檀香池走去。
一大早,回隐寺的人却并不少。
有的人好奇地朝着画楼一行人看来,就看到了画楼。
当中有不少世家年轻人,看到画楼的时候,都是微微愣住,继而有些疑惑,与身旁的人交谈起来。
画楼并不知道她和魏瑾晁的名声已经传到了京华,甚至还有连环画为辅,她的容貌也是有些流传出来,不过她那晚穿戴皆要美艳些,故而当下有人不敢冒认。
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竹林。
竹馨阵阵,流水清泉,雅琴声声传来。
画楼极目望去,却只闻琴声,不见其人。
老夫人抿嘴笑了笑:“多年不见,不二大师是要考老身的阵法呢。”
说完她拂袖而入。
她只一跨步就消失了,画楼几人就在外面等。
不消三十息光景,忽见周身灵气一阵动荡,那竹林如同画幕被撕裂,破了一个窟窿。
接着真实的竹林才显现了出来。
假山上有清泉留下,打在卵石上发出叮咚的声音。
忽闻一阵朗朗笑声传来:“梅卿多年不见,阵法造诣竟已然如此深厚,老衲真是佩服佩服。”
说话的人定是不二住持了。
静安领着两人进去。
刚一拐弯,就见亭子内坐着一男一女。
慈眉善目的老秃驴乃是男僧不二大师。
另外一位身着素衣道服,木簪横别发髻,是峨嵋山的惠净大师。
惠净大师身后还跟着两个同穿着道服的女子,其中一个已是三十年岁,另一位,则是十七八的少女,那少女抱着雅琴,想来,雅音是出自她之手。
“小师父年纪轻轻,竟以琴音制出幻境,看来已得惠净大师真传。”老夫人缓缓从廊上踏上亭内,笑道。
那少女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来,屈身道:“溢赞之词,愧不敢当。”
画楼两人也朝着老夫人走去。
她走得规矩,今日也穿的素雅,很合时宜。
走近时,她朝着亭内的两人恭敬作揖。
温雅知礼,比京华内的大世家嫡女也不遑多让。
不二和惠净心里点点头,又不由摇摇头。
“此女身上魔气太重,梅卿……”不二犹豫道。
老夫人抿嘴道:“此趟入京,带上她也是有原因的……有件小事想麻烦大师。”
不二大师挑眉道:“你想让她进净化池?”
净化池能将人之魔气打散。
画楼在一旁听得真切,心里打鼓,她早料到老夫人给的药丸里与邪气有关,毕竟碰上魏瑾晁的雷力她也是心有余悸。
如今看来,原来是魔气!
她无奈笑了下,老夫人会那么好心特地带她到回隐寺来净化吗?
果就听老夫人道:“净化池能将她体内混乱的魔气凝练,和舍利子释放的佛力结合。”
不二原本恬淡的神色倏尔一变:“胡闹!你可知魔气和佛力结合会发生什么,你要造出一个天魔体?!”
惠净大师抿嘴不语,神色也颇有些不快。
老夫人笑道:“天魔体要是那么容易创造,天下岂不是大乱了?”要是这么轻松,魔道早就灭了正道了,“天灵体!”
不二和惠净皆是一愣。
倏尔相继抢先道:“你有法子创造天灵体?”
修炼一途有很多种天赋极高的先天灵体,而天灵体是比较靠前的体质,若是有创造之法,那……
老夫人摇摇头,她唇角翘了翘:“只有残卷,我托大自行修补了些,要看效果,还看不二大师是否肯相帮了。”
不二和惠净听着神色略微松了些,原来是老夫人自行修补的。
创造天灵体简直就是神迹,就算是当年天资过人如她,也不能这么逆天啊。
那些元婴修士,甚至更厉害的大能都做不到呢。
不过……她有残卷。
她的机遇还真是传说中的好运气。
只是,要苦了那女娃娃,若是挨得过去,自是好机缘,熬不过去,便只有死。
不二看了眼画楼,默念法号,阿弥陀佛。
惠净也是一阵怜悯,此等法子何等惨烈,一个差错,就能让人魂飞魄散的。
但是画楼并不清楚。
因为不知,所以无畏。
她只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而且身边的静安,看向她的眼神里,也有一丝可怜的样子。
她似懂非懂。
就被带到了回隐寺的禁地。
上百尊大金佛的山谷中间,有一个石池,池内盛放的并不是水,而是半透明的金雾。
围着石池端坐着八个老和尚。
各个端的是慈眉善目。
画楼心里冷哼一声,这些大师等会儿就要让她经历抽皮剥骨的痛楚!
就被人抓着丢进了石池中,金雾将她弥漫了过去。
虽然没有痛苦,但她知道自己不喜欢待在里面。
这种滋味和魏瑾晁吸收雷电时颇为相似,是体内的魔气和佛气冲突了。
她抬眼朝着某个小山包看去,那处老夫人和惠净,不二大师以及求叔立在那处。
脸色皆是不喜不悲。
朝着她看来。
画楼坐在里面,运起坐莲经,才略微好受了些。
她不知道这些人要对她做什么,但她猜和老夫人说的天灵体有关。
要把她的灵根硬生生塑造成天灵体。
光是想到这里,她就背后一颤。
人的资质天注定,要强行改变,莫不经受天大的折磨!
可是她自己根本就不想做什么改变,老夫人为什么要耗尽精力给她改变资质?
她不知道,除了这次外,是不是还有下一次别的什么。
她忽然后悔了,当初为了巴结老夫人,被老夫人发现她有吸收魔丹的能力。
继而就与此事做了联系。
而原本这一切,都应该是云媛来承受,如果她没出现,现在在这里的,就是高高在上的云媛!
现如今,竟使她的命,也不在她自己的手中了。
倏尔,她身体开始发热,眼睛红了起来。
“她入魔了,开始吧。”
不二又念了句阿弥陀佛,拂手之间,一颗佛珠罩上了画楼所在的天空上。
而那八位大师,则念念有辞起来。
画楼只觉得眩晕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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