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贾家其他人自然是不知道贾母与雍政帝之间的私下交易,贾赦还误以为是因为他当年听了史家丫头的无心之言,把自己的名帖都收了起来,没让老二家的拿去用了,不然今日被判流放的就不是老二而是他了。
虽然被二房牵连夺了爵,但这种情况之下,还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贾赦感激之下,特意备了份重礼到史家,一方面感谢史湘云当年的指点之情,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机和史家再拉拉关系。
这贾赦也是在牢里被关久了,完全不知道这王家借王夫人之力夺史家在边关根基,挖史家墙角一事,这冒冒然的上了门,这屁股还没坐热便被爆怒的史鼎给丢了出去,要不是他念在这贾家表哥是少有的“单蠢”之人,只怕贾赦绝对不是仅仅只被“丢”了出去而已。
贾赦不明究理,回家之后才知道老二家的曾做过什么“好事”,当下气的捶胸顿足,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恨不得把王夫人从坟里捉出来质问,她脑子是怎么长的?那有女子偏着娘家偏成这般的?她忘了她生的几个孩子可是姓贾吗?
帮着娘家人挖亲戚家的墙角,怪不得史家表弟们都怨上他了。再一询问得知贾母当年对史王氏和史秦氏下手,想让她们难产而亡好给史鼐与史鼎换个媳妇,贾赦这下子也放弃和史鼐等人重修旧好的想法了。
他在女人身上吃过大亏,也是极了解女人,得罪了史家兄弟两,或许还有得救,但得罪了女人……特别是想住她的房子,花她的银子,睡她的男人,打她生的娃……以女人吹枕头风的能力,这贾史两家的交情是绝计是挽不回来的。
贾赦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洗洗睡了,好在这贾家虽然被夺了爵,损失了大半银钱,但这日子还是过的下去的,毕业这贾家只是被勒令还钱,而非抄家,大理寺只需从贾家公库中取出还国库的四十万两,并从贾家二房中取出还给薛姨妈的三十万两银子也就罢了。
只是大理寺开了库房后也傻眼,万没想到这贾家公库竟然空了大半,好些银箱都是空的,里头也没多少值钱的古董,细问之下,不是“损毁”,便是被拿出去变卖了。无奈之下,大理寺的人只好打起女眷们的私库的主意了。
好在这贾家虽然公中库房少的可怜,但这各家女眷的私库却是满满当当的,那怕是娘家不怎么样的邢夫人房里也有小十万两,远远超过顺天府里嫁妆单子上所记载的银钱。仔细一查,好些应该是公库中的“损毁”之物,见到这“损毁”之物竟然在女眷的私库中发现,这大理寺的人那有不明白的。
大理寺干脆拿着嫁妆单子对过去,只要这私库里的物件不在这嫁妆单子之中的便尽数拿去抵债,再加上抄卖贾府下人的府邸,与发卖贾府下人赚的银钱,不但将这总共七十万两的欠银还了,还有不少剩余,除了一些贾家当年弄权时,赔偿给受害者人家的银子外,其余的则尽数还给了贾赦,毕竟他才是真正的贾家家主。
这时贾赦顿时成了真真正正的一家之主,全家里最有钱的主便是他了,他虽然暗恨老二家的不知收敛,胡作非为而害了他被连累夺爵,但倒也没有不管不顾二房几个孩子,终究还是把二房的几个孩子接回贾家之中了。
贾家虽被退还了一部份财产,家中下人如周瑞家的那般有参于官说一事的,下场亦是极为凄惨,不是被斩首,便是被流放到边关为奴。其余的贾家奴仆则是被拉去发卖了,其中便包含着半奴半主的周姨娘和赵姨娘两女及贾母信赖的鸳鸯等人。
宝玉倒是真的立了起来,他跟贾赦借了一笔银子,先是给王夫人收了尸之后,便去了发卖处赎人了,贾府里那么多丫环之中,唯独只赎回了鸳鸯,其余的人一个也没赎,那怕是跟着他最久的袭人也是如此。
袭人衣裳散乱,披散着头发,手上尽是挣扎的痕迹,虽说雍政帝治下甚严,女眷又被关在狱神庙中,避过了女囚被狱卒玩弄之事,但把女囚拉出来贩卖之时又怎么可能不占占手脚便宜。
这袭人容貌在贾府之中只算得上中上之姿,倒是没受什么罪,不过就是被抢走了身上的首饰和手上的镯子罢了。
在这贾家下人当中,袭人算是少数极幸运了。
圣上仁德,除了少数犯了罪了下人被卖到黑煤场之外,其余的下人虽是拉出来发卖,但也没让那些见不得地方的人来买人,也容许家下人的亲人先一步赎人。但贾家下人大多都是家生子,全家老少都被发卖了,那来什么外五路的亲戚来赎。
像这等没亲戚来赎的,官府也不会花银子养着,最后终究是免不了让一般人随便买卖了,好一点的卖给了行商做婢妾,差一点的便落到了泥腿子那做农妇了。
袭人的哥哥听闻贾家被抄没之事,便一直在打听着情况,一得到贾家下人发卖的消息,一早便捧着银子来等着想把妹妹赎回,原以为可以顺利把袭人赎回的,没想到袭人一心一意的想等着贾宝玉,说什么都不肯跟着她哥哥走。
两人在那儿坚持不下,一见着宝玉,袭人眼睛一亮,当下哭求着:“宝二爷!我在这啊!救救我啊!宝二爷!宝二爷!”
在袭人心中,这贾家那怕遭了难,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做着宝二爷姨娘,总比被哥哥胡乱嫁出去好些,更何况她已经是宝二爷的人,又曾经给宝二爷怀过孩子,宝二爷不会不要她的。
宝玉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又跟忠厚老实的袭人哥哥略一点头,对袭人说道:“出去后和妳哥哥好生过日子吧。”
“宝二爷……”袭人一震,什么叫和哥哥好生过日子?难道宝二爷不要她了吗?
袭人的眼泪当场落下,“是奴婢做错了什么?”难道是她不该管着宝二爷让他少给那些穷苦人讲什么律法?可……她是他的姨娘啊,宝二爷又未娶妻,她不管着他,谁来管?这事就连王夫人也是允的啊。
“妳没做错什么,是我变了。”贾宝玉淡淡道。
从很早之前,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是怎么来的,他就已经变了,若是以往,他也不介意继续养着袭人,但眼下这情况,袭人与其跟着他,还不如跟她哥哥回去好些。
她要的,他给不了。他想要做的,她懂不了。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贾宝玉淡淡道:“妳跟着妳哥哥走吧,此后不用再顾念我。”
见贾宝玉不再理她,反而是赎了鸳鸯,袭人忍不住妒恨道:“鸳鸯姐姐口口声声说着不嫁人,没想到原来早和二爷在一起了。怪不得不肯跟着大老爷了。”
宝二爷怎么能收了这个差点做了大老爷姨娘的女人呢,但见宝玉好似无所谓离去的身影,袭人又泣道:“宝二爷难道忘了奴婢为你流掉的那个孩子吗?”
她可是怀过宝二爷的庶长子啊,宝二爷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她了。
但贾宝玉身形只是一顿,仍头也不回的带着鸳鸯走了,情逝如流水,往事不可忆。
鸳鸯听在耳里,瞧在眼里,着实暗暗惊心,这袭人和宝玉之间有私,除了上面几位主子之外,她们这些底下人都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袭人竟然曾给宝二爷怀过孩子。
除了袭人之外,麝月和碧痕也跪在地上求了宝二爷许久,但贾宝玉也不过是略瞧了她们一眼,长叹一声也就罢了,着实绝情。
鸳鸯看不过眼,忍不住劝了几句,袭人是外面买进来的,还有哥哥娘亲可依,但是麝月和碧痕……等都是家生子,而且都是宝二爷的人了,怎么宝二爷就真不顾了?
像这般失了身的丫环,能被卖到什么好去处呢?就算不会落到窑子里,只怕也会被些粗人买回去做婆娘了。
贾宝玉只瞧了她一眼,叹道:“我一人一双手,能救得了多少人。鸳鸯妳也太看得起我了。”
若真要买回什么通房姨娘的,这赵姨娘才是真真该买的,毕竟她可是环弟和探春的亲娘,不过当他来买人时,赵姨娘已经被人先行一步赎走了,细问之下,那来买赵姨娘之人,倒是有几分像是环弟。
鸳鸯一楞,见着宝二爷因守着母孝,一身素白衣裳,衬的整个人越发清俊,如谪仙一般。鸳鸯忍不住小脸微红,随即幽幽一叹,宝二爷是何等身份,那是她这下人能想的。
贾宝玉带着鸳鸯回到了贾家之中,因王夫人仍是贾家败亡主因,她的嫁妆尽数被抄没,贾政也被判了流放,眼下二房几个孩子都是暂且依着大伯所住。
贾赦虽然性子有些混不吝,一直骂咧咧的,但倒还是容得下他们几个,倒是贾琏与苏怡颇有几分不满,只是碍于贾赦暂且容下他们罢了。邢夫人虽也有些酸话,但还好她素来被贾赦压制的厉害,加上贾母犹在,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贾母虽然用秦可卿母子的命保住了贾家人的平安,但她也知道自己犯了皇家的忌讳,皇家绝计容不下她,加上一连串的打击,年迈的贾母再也撑不住,一出了狱神庙便整个人垮了下来。
这贾赦对贾母还真算是颇有孝心,到处托人请了太医来瞧,偏生大伙一见到是贾家,均都推辞不肯来,这贾赦也无法,只能找了寻常大夫来瞧,这大夫一见贾母便连连摇头,只说准备办后事了。
贾赦也知道鸳鸯是贾母心腹,也顾不得过往之事,连忙要她赶紧去伺候贾母,贾母见着鸳鸯果然精神了些,她一手拉着贾宝玉,一手拉着鸳鸯,叹道:“宝玉果然是大了。”
贾宝玉郑重的磕了头,“宝玉不孝,让老太太操心了。”
“不操心!不操心!”贾母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宝玉的脸,她恨不得能给孩子操上一辈子的心,可惜没这个机会了。
贾母环顾了四周一眼,除去死了的王夫人,还关在牢里的贾政,其他人都来了,可除了宝玉和这个不争气的赦儿,其他的人怕是巴不得她早点死,好分了她的嫁妆吧。
“老大!”贾母拉着贾赦,叹道:“是娘对不起你啊。”
要不是她当年怕这儿媳不孝顺,拉了王氏来打压大房,这贾家也不会毁于王氏之手。老大虽有些混不吝的,但倒是真孝顺,也是个慈善的,到了这地步还能容得下王氏生的几个孩子。
贾赦忍不住喉间一哽:“母亲……”
自小贾赦便没得过贾母半句好话,好不容易得了一句,可偏生……
饶是贾赦不懂什么医道,但也看得出贾母时日无多了。贾赦忍不住伏地大哭,此时此刻,他对贾母什么仇怨都淡了,只恨这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贾母长叹一声,再摸了摸贾赦的头,贾母琢磨着,赦儿虽然不争气,但他有琏儿奉养,自己手上又有钱财,以后这日子就算不如以往了,也绝计差不了,倒是宝玉这儿……
宝玉虽然长大了,但这性子可没变多少,若是娶房好妻子,帮他守着家业的话,她也不怕了,偏生她看上的几个媳妇都没了,不是一早许了人,便是入了宫去成了皇家人了。
她原以为自己能给宝玉挣下一份家业,可此次贾府被抄,她的私房也去了大半,只剩下一些嫁妆单子里的东西和私下藏的一些财物,也只能勉强让宝玉吃口安乐茶饭了。
贾母瞧着掩不住贪婪之色的李纨与苏怡一眼,心下暗叹,让鸳鸯把她的嫁妆单子取来,还是趁着自己还有几分精力时把自己的嫁妆给分了,要不然到时宝玉这孩子只怕不被苏怡和李纨给分吃了才怪。
“贾家……分家吧!”贾母挣扎许久,终究是说出了这一句话。
“母亲!?”贾赦愕然,贾母这些年来一直压制着他不肯分家,怎么今日竟然肯了?况且老二流放三千里,也不知回不回得来,母亲舍得把二房里的几个孩子分出去?
“宝玉已经长大,总不好再依赖着你养着。”贾母叹道:“亲戚间总该有些距离,才好长久相处,我当年便是不懂这个道理,才害得贾家落到今日这般田地,趁现在咱们贾家还有些银钱,还是分家的好。”
“是!”贾赦不置可否的应下。贾母说的没错,以往宝玉还有些公子哥儿的气,但今日之后也确确实实是长大了,老二有这个儿子,也可老怀安慰了,况且虽说是把二房分了出去,横竖他这个做伯父的也不会亏了他。
贾赦暗暗思索着是不是拿点银钱补贴一下?这贾家公库里的财产没了大半,剩下的也不过是些死物,一点银子都没有,这要分家总得有点东西给他们分才是。
贾母看着贾赦的表情,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她这个儿子最是嘴硬心软,断是不会让宝玉空着手离开的。眼下赦儿当家,宝玉还能拿上一点,若是时日久了,等琏儿和琏儿家的当家了,宝玉这孩子才是半点儿都拿不到了。
贾母挥挥手道:“你且清点一下家里剩下的钱财,赶明儿把迎春和姑爷唤回来,趁我还有一口气时,分家吧。”
撑着最后一口气,她得把宝玉安排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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