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火堆边的人都笑了起来。庞乾纭故意瞟了曲尘一眼问她道:“那你跟曲尘也是谈恋爱咯?”宝梳摆摆手道:“那不算,成了亲就不是谈恋爱了,那是说没成亲的,像庞大人你这样的。”庞乾纭又道:“别叫我庞大人,叫得跟七老八十告老还乡的似的,叫我庞大哥,或者乾纭哥就行了!”
“你也可以叫他庞八斤,”曲尘拿起旁边的小匕首在猪肚腹上割下了一块油滋滋的肉,递给宝梳道,“因为他生下来的时候有八斤八两,所以有个小名叫八斤。”
宝梳没想到曲尘会把那块肉给她,稍微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手来。庞乾纭见了,笑嚷道:“头块肉该给我吧?我好歹是一京官啊!你就这么不爱戴你们的父母官?只想着讨好媳妇去了,曲尘你果然是个见色忘义的行头!”
“父母官不是应该爱民如子的吗?跟自己的子民争块肉,八斤哥,你不会这么没风度吧?”宝梳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很好,冲庞乾纭晃了晃手里那块香喷喷的肉,转身往灶屋找沾碟去了。
庞乾纭指着宝梳的背影,对曲尘笑道:“你这媳妇,欠管教!记得了啊,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叫我八斤哥?我好歹一堂堂的茶事官,怎么能叫那么俗气的名儿呢?传出去我还混不混了?”
几个人又是一阵好笑。阮威给庞乾纭茶杯里添了点热茶笑道:“您这副身骨,做茶事官委屈了啊!”
庞乾纭端起来抿了一口,有些失意地说道:“可不是吗?照我说,到那战场上好好杀几个人才算过瘾的!可惜啊,那好头衔都派不到我头上来,偏偏整了个茶事官,我除了平日里会喝两口茶之外,那茶怎么分品级真是一窍不通,还得做帐记账,真是繁琐得很!这不,就因为我什么都不懂,我表叔怕给他老人家丢脸面了,才派他的大管家陪我走一遭!”
曲尘在对面的小凳上坐下道:“也就今年这一回,明年就你自己来了。”
“是兄弟说这话就不贴心了啊!”
“谁跟你贴心啊?”
“那倒是,有媳妇了就跟媳妇贴心去了,还把兄弟当什么事儿呢?见色忘义,这四个字就是为你而起的。不过,不贴心归不贴心,那账面上的事儿你得给我整麻溜了。”
曲尘丢了两根实心柴进火堆里,抬头道:“你倒真会捡懒,我给你把帐做完了,你这茶事官还做什么?老爷交待了,领你入门,其余的事看你自己的了。”
庞乾纭摆摆手道:“我最厌烦那些账本了,是兄弟就替我都弄妥帖了!要是你不得空,让曲中帮我弄也是一样的。”
“曲中有曲中的事,刚开年,府里最是忙了。哪个帐房先生都抽不空闲给你打下手,你还是靠你自己吧!”
“哎哟!”庞乾纭揉了揉额头,烦闷道,“为什么我表叔非得让我来做这个茶事官啊?喝两口茶应酬人还行,做账可真难为死我了!要不曲尘,你帮我物色个会掐算的帮衬帮衬?”
曲尘接过阮威递来的小酒壶,抿了一口,晃了晃酒壶道:“老爷花银子让你点了这个茶事官,为什么你不清楚?账面上的事你都不会理,老爷拿什么脸去跟钟大人交待?你还是勤快些,少耍几棍子,那帐也就做出来了。”
“知道知道,可人你得给我找一个啊!”
“现成上哪儿去给你找个妥帖又会做帐的?横竖我记着,有了便荐给你,行了吧?”
“说好了啊!别光想着哄媳妇儿,兄弟的事儿你也得记着了!”
话音刚落,曲安忽然跑了过来,兴冲冲地对曲尘道:“哥,我也会算账呢!要不,你让我跟着庞大人,保准不给你丢脸的!”
曲尘有点意外,抬头看了看曲安问道:“你想去外头闯闯?”
曲安连连点头道:“想!我也想像曲中哥那样跟你上外面干点大事!我不笨的,脑子没准比曲中哥还好使呢!我虽然没做个正儿八经儿的帐,可掐算写字我都会,学学就能成!”
庞乾纭仰头哈哈大笑了两声,指着曲安道:“这就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好小子,有点毛遂自荐的味道!行,就冲着你这份心,你庞哥收你了!”
“你姐知道吗?”曲尘问道。
“我都十六了,我的事儿我自己能做主。”
曲尘沉默了两秒后,道:“这事儿我问问你姐再说,先去吧!”
“哥……”曲安似有不甘。
“去吧!”曲安无奈地瘪了瘪嘴,一脸失望地走开了。庞乾纭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呢?还怕我亏待了他不成?哥是什么人你不清楚?”曲尘道:“你是不知道他家的事,他爹娘早没了,单靠初真一人撑着,好容易拉扯了两兄妹长大,能不问初真一声吗?你放心,只要初真不拦着,这人我就交给你了。”
“好,说定了!”
没过多久,烤猪便香喷喷地被抬上了案桌。几个小的早就按捺不住围拥了过去,一口一个哥一个叔地叫着切肉的曲尘。曲尘一边片肉递给他们一边往旁边打量了几眼,好像在找什么人。等酒席都铺开了,众人都入座了时,曲尘才走到秦氏身边问了一句:“宝梳呢?”
“宝梳?”秦氏端着托盘左右看了两眼,回头问灶屋门口的初蕊道,“见着你大堂嫂了吗?刚刚还在灶屋里弄她那沾碟呢!”
初蕊转身道:“刚才碧莲姐姐来了,叫了嫂子去,两人打着个灯笼就出去了。”
“哦,碧莲啊,”秦氏回头对曲尘道,“青竹斋里的那个碧莲,你该知道吧?想是冷娘子有事儿找她吧!你不用担心,宝梳往冷娘子那儿去惯了的,一会儿把她和初真的饭菜留出来便是了。”
这时,阮威和庞乾纭招呼曲尘过去入座了。曲尘往院子瞟了一眼,没再说什么,过去坐下开席了。酒席过半时,宝梳才匆匆回来了。在秦氏她们那桌打个转,喝了两口酒,便问灵芝要了她和初真的饭菜,拿食盒提着出了院门。
刚走了十多步,曲尘便从后面叫住了她。她转身问道:“干什么啊?”
“去冷娘子那儿了?”
曲尘走近时,一股暖暖的酒香扑鼻而来,她忍不住用手背点了点鼻子,微微皱眉问道:“喝多少了啊?这么大股味儿?可别像昨晚那样又喝晕过去了。”
“问你话呢。”
“是去冷娘子那儿了,怎么了?”
“这么晚了,她找你去干什么?”
“女人家的事儿怎么好跟你多说?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要给初真送饭去了,她都该饿扁了!”
宝梳刚转身,曲尘便拽着她的胳膊拖了回去。她使劲挣开,略带抱怨的口气说道:“阮曲尘,你别老是动手动脚的好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儿我不好给你脸色看,可这儿就我们俩,有话你就说呗,拉扯什么?我还要嫁人的!”
瞧她说得那一本正经,曲尘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你还想嫁人?你懂本朝律例不?你再嫁,县衙的老爷也会把你判还给我,顺便送你二三十板子,你愿意?”
“吓唬我呢?”宝梳转了转她那灵动狡猾的眼珠子,得意地笑道,“我早说了,我会找个人私奔,私奔不犯本朝律例吧?况且我们都私奔了,你上哪儿找人挨板子去?阮管家,我见识虽然没你多,可想吓唬我,门儿都没有!别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打消我找绝世好男人的念头,省省吧!”
“你所谓的好男人,不就是如我这般长相,却没我这么冷血阴险的男人吗?”
“那可不止,”宝梳单手叉腰,袅娜而立道,“要做我的男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就是头一件,对你们来说都是个天大的难事儿!”
“说来听听?”曲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道。
“这会儿没空,我还给初真送饭呢!”
“那先把钥匙给我。”
“钥匙?我家的钥匙?”
“对,家里的钥匙,”曲尘答得四平八稳,“你总不能让我待会儿挡着人面破窗而入吧?”
“嗬!你还想住我家啊?门儿都没有!”宝梳冲他咧咧嘴,干笑一声道,“我家可不是城里的客栈妓馆,你想住就住,昨晚是瞧你醉得厉害,便宜你了,今晚可不行了,回你二叔家睡吧!Seeyou!”
“好,我破窗,大不了跟别人说喝醉了把钥匙给掉了,横竖我看那窗棂上的雕花也不顺眼,就当是拆了重新换。”曲尘说完带着一脸奸诈的淡笑转身走了。
宝梳微微翘嘴,瞪了他的背影几眼,喊道:“等等!”
曲尘停下脚步,转身把手一伸,脸上的笑容浓烈而得意:“拿来吧!”
宝梳瞥了他一眼,取出小挎包里的一串黄铜色的钥匙,丢给他道:“不是白住的啊!每日住宿二两,吃喝不包,热水自理,柴火费另算,要住就住,不住拉倒!”
曲尘抛了抛了手里的钥匙笑道:“二两是不是太便宜我了?果真是我媳妇儿,都狠不下心收我大价钱呢!行,你说怎样就怎样,快去吧,顺便跟初真说说,曲安想跟着庞八斤,问问她是个什么意思。”
“安子要跟着庞八斤?他不是说要帮我做绣社的买卖吗?”
“那都是你们姑娘家倒腾的小玩意儿,他一个男娃能有多大兴趣?想出去闯闯是好的,只是得问问初真的意思。”
“瞧不起人啊?姑娘家的小玩意儿又怎么了?”宝梳略带不满的表情看着他说道,“横竖能挣钱就行了呗!我还不信庞家的家业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开始不也是白手起家吗?积沙成塔,积少成多,你瞧着吧,要不了多久我也能在城里开间铺子!”
瞧着宝梳那侃侃而谈,自信又认真的脸,曲尘当下真有种想搂了她回家办点事儿,顺便再请教请教做她男人的第一规条是什么的冲动。可酒席那边还等着,况且宝梳对自己始终有种抵触的感觉,曲尘还是掐灭了心里的小火苗,冲宝梳淡淡一笑道:“我等着,开业那日别忘了给我发张帖子。”说罢,他忍着心底那磨人的冲动,回阮谦院子去了。
当晚宝梳没有回家,而是赖着和初真睡了一晚,美其名曰:陪失恋中的闺蜜。等她第二天早上回去时,只见侯安和冷杉正在院子里擦柜子,细细看了一眼,忽然发现这柜子是老屋子那边的,便走上前问道:“你们擦这东西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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