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绣娘带着窃笑跟海樱和初真走了,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宝梳那狼狈样儿。宝梳又窘又好笑,拍开曲尘的手抱怨道:“大哥,你给我留点面儿好不好?拧耳朵回去让你拧个够,当着那么多绣娘的面儿你就动粗,我好歹是个老板娘,一社之长啊,很不好的,知道不知道?”
话刚说完,曲尘又拧住了她另外一只小耳朵,拉了过来问道:“昨晚是谁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保准不到处惹祸的?”
“呜呜呜……没……没有惹祸呀!”宝梳护着她的耳朵假哭道,“这也算祸吗?就一点点小事儿,我都已经摆平了!”
“都闹上衙门了还不算?领一帮子人到人家铺门前示威,万一真冲撞起来了,你以为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能顶得了几下?靳宝梳,你是不是要我把你关了?”曲尘说着有多使了点劲儿。
“轻点!轻点!我没耳朵了,你儿子也会没耳朵的!”宝梳忙掰开曲尘的手,揉了揉发红的耳朵撅嘴道,“做买卖嘛,难免会有这种竞争了,我已经很温柔很淑女地处置了,你还想我怎么样啊?”
“我昨晚已经说,遇到这种事情你让侯安媳妇回来跟我说一声,我来处置就行了。你非要显摆你能干,带着我儿子满城跑,还跑到衙门里来了,再纵着你,怕是天上都能有你们母子俩的脚印儿了吧?走,跟我回去!”曲尘略带严肃的口吻说道。
“不要!”宝梳拖着曲尘的胳膊耍赖道,“我不要回去面壁思过,大不了下回进衙门之前我先跟你说一声儿,好吧?”
“下回?”
“不是不是,”宝梳忙摆手笑道,“没下回了!下回遇到这种事儿呢,我一定让钟姐姐回来跟你禀报,让你拿主意,让你处置,好不好?你看我的绣娘们都去逛街了,我也想去,没我看着是不行的……”
“侯安,”曲尘转头吩咐道,“你找两人,去跟着那些绣娘,别叫她们出了什么差错,逛完街好好地送回绣庄。”
“知道了,小的这就去!”
“这下放心了?可以回去了?还有什么担心的,一并说出来?嗯?”曲尘转过头来问宝梳道。
宝梳瘪了瘪嘴,一脸好委屈的表情摇头道:“没了,就是觉得心情不怎么好,大夫说,心情不好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小娃的。”
“你觉得我这会儿心情很好?走,回去再慢慢找你算账。”曲尘正要拉着宝梳回轿里时,忽然看见两个男人抬着万水苏出来了。
万水苏看见曲尘那一刻,窘迫得要死,连忙把头转向了另外一边。看她那样子,刚才挨的那二十棍子一准不轻,打得她发髻歪乱,妆容全都散了,狼狈得像个刚刚被撵出了家门的弃妇。她顾不得疼,忙用袖子把脸遮住了,招呼那两个男人赶紧把她抬走。
那二十棍子打得万水苏真是起不来了。回到万家后,丫头一边给她上药,她一边丢东西骂人,把宝梳祖宗八十代都问候遍了。好容易上完了药,她才消停下来,大汗淋漓地趴在软枕上大口地喘气。
这时,院子里响起了万萱草的声音。原来万萱草今日刚刚和世海搬进城里,打算来瞧瞧自家姐姐。没想到,一进房间就看见姐姐趴在上,一副花容憔悴的模样。惊了一跳后,萱草忙走到边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谁给打的?”
“唉!”万水苏长叹了一口气,眼泪盈眶地说道,“别提了!遇着个负心的,这辈子的孽债都还不清呢!萱草,你怎么来了?今儿搬进城来了吗?”
“是呢!”萱草弯腰揭开了万水苏屁股上盖着的那块布一看,血肉模糊,着实有些吓人了,不禁问道,“姐姐,你上哪儿吃了这一顿好打的?伤成这样,怎么不报官?”
“报官?”万水苏冷哼了一声道,“就是那偏心眼儿的温大人打的,我上哪儿报官去?”
“什么?你吃官司了?”
“罢了,说起来就是气!说来说去就是同行相争罢了!我没人家那么脸面大,连官府都买账,有什么法子,只能白挨了呗!”万水苏说着抹起了眼泪珠子,露出一副委屈难过的样子。
萱草坐下劝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听外头下人说你又开了间绣庄,我说你,何必那么劳心劳力呢?就你家这老底儿,还怕没饭吃吗?多弄一间绣庄出来做什么呢?倒不如等姐夫丧期过了,你再寻个好男人嫁了吧!”
“给他守丧?哼,我压根儿没想过!他也配让我守丧?”万水苏不屑道。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别太劳累了,累着自己不划算呐!我看你那绣庄,还是关了吧!”
“不行!”万水苏使劲摇头道,“我要是挨了二十棍子就关铺子,往后我还怎么在靳宝梳那个贱人面前说话?”
萱草略微一惊道:“你是跟阮家哥哥的媳妇闹官司?姐姐,你不会又去找人家的不痛快了吧?”
“萱草你这话说得……哎哟!”万水苏吃痛了一声道,“是我跟她找不痛快吗?她有两个绣娘跑我这儿来了,心里很是不服气,就带了一大拨绣娘上我门前来示威,我能不出来说话吗?我一时气着了说错了几句话,就叫那娘们给逮着告到了温大人跟前。温大人那个蠢官也是个看银子办事儿的人,问都不问清楚就把我给打了,你说,这雅州城还有天理没有?”
萱草微微皱起眉头,替万水苏拢了拢薄被劝道:“姐姐,别说我做妹妹的不帮你,你跟阮家哥哥那些事儿都过去了,人家现下也成家立业了,你何苦还揪着不放呢?”“是我不放吗?是我不放吗?我也得放得下去啊!”说到这儿万水苏又抹起了眼泪,伤心道,“阮曲尘那个负心的,哄了我好些年呢!当初要不是记着他说过的话,我早另外嫁人了,指不定都荣华富贵了,何苦还痴痴地等他呢?眼下倒好,他有相好的,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姐姐……”
“行了,你也别说了,我知道你会说我痴,说我傻,你哪儿知道我跟阮曲尘那些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了,你既然已经搬到城里来了,眼下我又伤着,你就帮我照料照料我那新开的绣庄如何?”
“我?可能不行。”萱草委婉拒绝道。
“怎么不行了?自家姐妹,帮衬帮衬都不行吗?”
“不是不帮你,是我和世海新搬来,家里有一堆事情要料理呢!”
“有多少事儿要料理啊?不就是布置个新屋子吗?费得你多少工夫去?”
“布置屋子是一回事,另外我还想做盘小买卖,都跟世海商量好了。”
“做什么买卖?”
“禄成哥家有个拜把子的兄弟周大哥,他家嫂子汤娘之前开的胡婆汤饼店关了张,跑来帮忙打理乡客茶馆了。我跟她见过几回,也挺聊得来的。她家那手艺是打她婆婆的婆婆传下来的,其实她一直还想再开,就是腾不出工夫来,我便想跟她合一股,把那胡婆汤饼店重新开起来。”
万水苏听完这话立刻摇头道:“一个小汤饼店有什么开头?一碗汤饼能挣几文钱?倒不如来帮姐姐,姐姐自然不会亏待你的,行不?”
萱草笑了笑,还是婉拒道:“我知道姐姐不会亏待我这个亲妹妹的,只不过我都跟汤娘说好了,世海也觉得不错,刚才还一块儿去瞧了铺子,地段和人气都好,就算一碗只赚几文,每个月也能挣不少钱了。”
万水苏稍微抬了抬身子,转头问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顾及世海才接手那铺子的?从前在家里,几千几万的帐你都做过,你会瞧得上那几十几百的?是不是怕世海脸面上过不去,让别人笑话他还不如自己媳妇,所以才找个小盘子买卖来做的?”
“姐姐,你想多了……”
“萱草啊!”万水苏打断了她的话,苦口婆心道,“你傻啊!憋屈着自己的好本事干什么呢?靠男人?男人是靠不住的!你瞧瞧你姐夫,瞧瞧阮曲尘,有一个好的吗?姐姐算是活明白过来了,钱要装自己腰包那才踏实呢!你指望汪世海挣大钱养你,说句你不高兴的话,我就没瞧好他能挣大钱!当初你要嫁给他的时候,我和娘都劝你来着,凭你那本事,嫁到庞府那样的人家做个少夫人都行,何苦委屈了自己呢?”
萱草淡淡一笑道:“我觉得,冷暖自知,过得好不好我心里清楚就行了。姐姐你那绣庄我劝你还是关了吧!我知道你开绣庄是想跟靳宝梳过不去,可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反倒折了本钱又伤了自己,实在不划算。至于我那小盘子买卖,我还是打算做,总比闲着好。”
“唉!”万水苏使劲摇头叹气道,“你不听姐姐的,迟早是要后悔的!瞧着吧,往后总有你哭的时候!男人是靠不住的!哎哟,疼死我了!”
“你还是别折腾了,仔细把伤口绷裂了!”萱草没再说下去,换了个话题跟万水苏闲聊了一会儿就走了。她前脚刚走,后脚就进来了一个年轻后生,态度殷勤地走到万水苏身边问道:“大小姐,身子可还挺得住?”
“你今儿跑哪儿去了?”万水苏抓起面前的枕头就朝他丢了过去,怒眉道,“见我挨打了就跑得没人影儿了?是不是躲那个姐儿的房里快活去了?”
这年轻后生忙把枕头捡起来,塞到她手里讨好地笑了笑道:“您误会了,大小姐!我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吗?我是替您办事儿去了,刚刚才从城外回来。一到铺子里就听胡掌柜说起您挨了棍子的事儿,赶忙跑来看您啊!怎么样,您还撑得住吗?”
万水苏没好气道:“撑不住又怎么样?难不成咬舌自尽啊?办点小事儿也要费老半天的工夫,之前你要是在铺子里,还用得着我亲自出面吗?”
“是是是,是我办事拖沓了点,可我也想帮您办得再多妥当些不是?对了,胡掌柜让我问问您,那绣庄还开吗?”
“怎么不开了?谁跟他说不开了?”
“您是不知道,我们绣庄好容易请来的八个绣娘都辞工走了!”
“什么……哎哟!”万水苏刚一上火,屁股就扯着生疼。那年轻后生忙拿枕头给她垫上,一副关心备至的口吻道:“您先别急呀!您身子是最要紧的,那什么绣娘没了就没了,再招就是了,千万别再碰着伤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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