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轻妇人微笑道:“媳妇是戚汝年大人所娶的小妾,自然该称您一声公公了!瞧着公公面色红润,想必之前的病症已经好全了,那大人也该放心了。”
“什么?”戚老爹惊讶地看着这妇人问道,“你是……是汝年娶的小妾?”
“正是!”
“那……”戚老爹紧张地看了一眼初真,又问那妇人“我怎么没听汝年信上说啊?你别是假冒的吧?”
那年轻妇人指着身后两人道:“公公不认得媳妇,该认得这两位吧!”戚老爹定睛一看,原来是本家的侄儿侄媳,先前自家老婆子去建州时便是他们二人护送去的,如今回来一身好打扮,竟没有认出来!
侄儿戚季上前拱手道:“叔叔,就认不得侄儿了?汝年现在任上,不得空回来,只好再派了我们夫妇二人送楼夫人回雅州,再一并请了您去。”
“她真是……汝年娶的小妾?”戚老爹有些尴尬地问道。
“这还有假?她的确是汝年的小妾楼夫人!”
“哎哟!”戚老爹顿时有点血压飙升的感觉,扶着额头往后踉跄了两步。这位楼夫人慌忙上前扶住戚老爹道:“公公,您没事吧?要不要媳妇去请个大夫来?”
“戚伯伯,”一直沉默不语但脸色沉青的初真忽然起了身,“看样子您家里来了贵客,我们便不打扰了,先告辞了!您好生歇着,往后再来看您!”
戚老爹见初真要走,急忙抬手唤了一声:“初真啊……”
“初真?”楼夫人听了这两个字,急忙转头看一眼正往外走的初真。把戚老爹交给戚季后,她连忙追了出来喊道:“阮姑娘!阮姑娘!你请等等!”
初真停下脚步,转身面无表情地问道:“不知夫人还有何事?”
楼夫人上下打量了初真一眼,问道:“你就是阮初真?”
“是,那又怎么样?”
“那就太好了!”楼夫人面露欣喜道,“我正说请人去找你,没想你就在戚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阮姐姐,请先受妹妹一拜!”
“等等!”初真伸手拦了她,皱眉问道,“什么姐姐妹妹?我与你素无交情,哪儿来的姐妹情分?”
楼夫人忙道:“妾身这趟来雅州,一是来接公公的,二是来请你去建州与戚大人团聚的!”
“团聚?”初真听着这两个字,真觉得心如针扎似的疼。
“是啊,大人说了,他是不会跟你退婚的。只因他新到任,任上许多事情要他忙,所以才无暇分身来接你和公公,这才特意派了妾身来接姐姐你去建州完婚,请姐姐务必随妾身一道回建州去!”
一旁的刘汉明听到这儿,忙插嘴问了一句:“真的?戚汝年还打算跟初真完婚?”
楼夫人点头道:“是真的,这种话妾身怎么敢乱说?大人自收到姐姐堂兄寄来的退婚书后,气得整夜都没合眼。婆婆与姨娘到了建州后,大人拒绝见姨娘一家,只把婆婆接进了府里。大人说了,与姐姐的亲是自小定下的,岂能说退就退?况且,退婚之事是婆婆与姨娘自作主张,大人先前已经修书回家,说要接了姐姐与公公婆婆同去建州,谁知道姨娘会给婆婆出那么个馊主意呢?所以,还请姐姐别生气了,随我们一块儿去建州吧!”
“初真,这是好事儿啊!至少汝年那小子没我们想的那么忘恩负义啊!”刘汉明道。
“不必了,”初真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道,“退婚书已写,我就跟他没什么干系了。劳烦夫人回去跟他说一声,我并不怨他,他放心过他的日子吧!先告辞了!”
“姐姐!阮姐姐!阮……”
尽管楼夫人一路追了出来,可初真还是头也不回地出了戚家。刘汉明只好紧跟着出去了,可他一个男人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初真,只好一直陪着她走回了生药铺子后院门口,然后跟她说要去找儿子刘达,两人便在门口分了手。
说到这儿时,刘汉明一脸后悔道:“我以为她回进门回去,哪儿知道她没回去啊!早知道如此,我就该把她送进门儿才是!”
“我说爹啊!您找哥哥用得着那么急吗?”海樱抱怨起自家老爹了,“初真受了这么大刺激,心里指定难过得想跳湖呢,您还把她扔门口就走了?”
“我看她说退婚说得那么坚决,我还以为她心里没多少难过呢!”
“她只是没说而已,”宝梳四处张望着街面道,“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放不下戚汝年,今儿又忽然知道戚汝年早娶了小妾,她能不难过吗?我的个天!这么找能找到人吗?天都快黑了,她到底跑哪儿去了?初真一向做事有交待的,这回指定给气蒙了!”就在宝梳等人急匆匆地出去寻找初真时,初真其实没有走远。她是个很懂事也很有责任心的姑娘,就算难过到心都快碎了,也不会放纵自己随意乱走。想想城里她也不熟悉,唯一熟悉且可以安静地躲起来哭的地方就只有生药铺子左边那边死巷子了。
跟海樱爹在后门口分了手后,初真便去了那条死巷子,兴许是太久没宣泄内心的压抑了,她一个人躲在那儿尽情地哭了一通,然后又发起了呆;想着想着又哭了两回,跟着继续发呆。就那么一直坐了很久很久,等她终于从伤心中回过神来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她猛然想起还没回去招呼一声,这才揉了揉被泪痕绷紧了的脸,急匆匆地往后院门走去。敲了几下门后,初蕊把门打开了,见到了自家姐姐,她之前一直悬着的心立刻落了下来,扑进了初真的怀里担忧地问道:“姐姐,你上哪儿去了?我们可担心死了!”
“我……我没上哪儿去,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
“宝梳姐他们出去找你了,才出门没多久呢!”
“真的?他们出去找我了?”
“是啊!”
“走了多久了?”初真着急地问道。
“才走没多久,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找他们回来?”
“好……”
初真正要拉起初蕊出门去找宝梳,阮威忽然出来了,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去吧!天都黑了,你们俩还跑出去干什么?给人拐了都指不定呢!我去找他们!”
“四叔您在家啊?”初蕊仰头望着阮威问道。
“嗯,”阮威揉了揉鼻子道,“头痛得很,睡了一日罢了。”
“四叔您怕是伤风了吧?”初真担心地问道,“外面风大,您还是别出门了……”
“放着你们俩去我更不踏实,丢了怎么办?走了。”阮威说完就出门去了。初真和初蕊把门关上后,初凝也跑了出来。三人坐在院子里,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宝梳他们回来。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初真立刻跑过去把门打开,原以为是宝梳他们回来了,没想到,门一开,楼氏那张脸便又出现在她眼前。她微微一惊,本能地想关门,却还是沉住了气,客气地问了一句:“有事儿吗,夫人?”
“姐姐……”
“抱歉,夫人,请您别这么称呼我,受不起的。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下午时公公听那位刘叔叔提过,说你们住在这儿,所以我才贸然来打扰……”
“姐姐,谁啊?”初凝和初蕊都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楼氏。楼氏也打量了一眼这对小姐妹,笑道:“让我来猜猜,你们之中有个叫初蕊的吧?”
“你怎么知道?”初蕊笑道,“我就是初蕊。”
“我自然知道,戚汝年大人你该认识吧?他跟我提过你,还说要接了你,还有你姐姐,你哥哥阮曲安去建州呢!”
“真的?”初蕊睁大了眼睛,颇有些惊喜地问道,“汝年哥哥让你来接我们去建州的?他不是不要我姐姐了吗?”
“怎么会呢?真是他叫我来接你们的……”
“夫人,”初真表情略显严肃地打断了楼氏的话道,“下午在戚伯伯家里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夫人请回吧!”
“等等!”楼氏忙挡住了那两扇门,恳求道,“就算要赶我走,是不是得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与夫人应该没什么好说的……”
“阮姑娘,好歹我已经来了,坐下来聊两句也不为过是不是?倘若你这儿不方便,不如我们去巷子口的茶馆坐坐?我知道你一听说我是大人的小妾,心里指不定舒服,我不敢求别的,只求你听我说几句话,可好?说完之后,你想赶便赶,我不会再来缠着你了。”
初真皱眉斟酌了片刻后,道:“家里现下没个大人,不方便去茶馆,你进来吧!”
“多谢!”
随后,初真打发了初凝初蕊两个小丫头回房间,自己带着楼氏去了她和宝梳睡的房间。这两小丫头怎么会放过听八卦的机会,初真一关门,两人就溜到窗户那儿偷听了起来。
初真领着楼氏进了房后,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坐下道:“请坐吧,地方有些简陋,夫人这身份不便在此耽搁久了,有什么话就请快说吧!”
话音刚落,楼氏忽然跪了下去,往地上一磕道:“还请姐姐千万去建州一趟!”初真不由地吓了一跳,连忙弯腰拉她道:“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要不然我真就撵了你出去了!”
楼氏缓缓起了身,忧心忡忡地对初真说道:“要是不能把姐姐劝去,妾身回去实在难以跟大人交差。之前公公也说了,若是姐姐不肯去建州与大人完婚,他也不会去。”
初真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我与戚汝年已经退婚,且成事实,何必又来纠缠我呢?戚伯伯那边夫人不用担心,若是有必要,我会去劝他老人家的。不能因为我,闹得他们家分隔两地,是吧?我这样说,夫人可放心了?”
“就算公公肯去,姐姐不去,那也是不团圆的,难道姐姐肯舍了与大人这段青梅竹马的情分?倘若姐姐是计较妾身的话,姐姐大可放心,等妾身父仇得报之日,必会离开戚府,不会多做逗留!”
“父仇?什么意思?”初真诧异地问道。
楼氏轻叹了一口气,表情颇为幽怨地说道:“姐姐果如大人所料,心志甚坚,不会轻易被妾身的言辞所打动。妾身原本不想提这旧事,可若姐姐不去,大人心里怎么放得下,那就把这前情旧事一并都告诉你吧!姐姐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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