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个屁啊清白!”窦氏回嘴道,“我们家巧英在村里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大家都有眼珠子看见的!她从来不会乱说的,昨夜里我逼着她,她才肯跟我露了个实话,说你们家绒绒早一年前就跟夏新在永兴寺后面偷偷往来了,瞧见怕不知我们巧英吧?回头去问问永兴寺里头的姑子,绝对还有再瞧见的,你要不信,我们俩就去永兴寺走一遭如何?”
“走……走什么走?你们就是胡说!”绒绒娘生硬地辩解了一句,因为她很清楚绒绒和夏新背地里有往来的事儿是真的。昨日听见些闲言碎语后,她跑到绒绒房间一翻,果真翻出许多她从来没见过的东西,首饰点心各种布料,她这才知道自己闺女竟这么不争气,背地里跟个有妇之夫往来。
等绒绒从绣班回去后,她就和绒绒的爹狠狠地打了绒绒一顿。绒绒自己也承认了,但是绒绒说,前夜里她已经去和夏新说清楚了,往后不见面也不往来了。于是她和绒绒爹一商量,决定把绒绒草草嫁了,省得给家里招来什么不好听的话。
可谁知道,豆丁娘半夜跑到她家门前来上吊,那可是几辈子都抹不去的羞辱啊!随后,有人传出闲话,说把夏家菜园子毁了的人就是绒绒,是绒绒不甘心夏新不休妻娶过门,所以起心报复的。这下她可沉不住气了,所以一早就来寻巧英说个清楚,这才闹出这么大场事儿来。
这时,镜儿已经勘察完现场了,将那张清单送到了庞雨绢手里。庞雨绢过目后,吩咐初真道:“去清点损失,记住了,别碰着要紧的证物,也别带多余的东西进去,你人进去就行了。”
“知道了。”初真说完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那个圈里,开始清点所有的损失。
瞧着这有板有眼的架势,这两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妇人是彻底吓蒙了!随后,两家男人和阮谦阮威都来了。见到这情形以及这两妇人那一身脏乱不堪,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过,庞雨绢还是照足了章程,把事情一一交待清楚了,还将取证清单和损失清单都给两家男人过了目。人证物证摆在面前,由不得这两妇人不承认。
最后,在阮谦的调解下,两家表示愿意承担损失,一家一半儿,至于多少,因为宝梳还没回来,有些价初真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只能等宝梳回来算总价了。庞雨绢让这两妇人各自口述了一份供词后,再让她们签字画押,说好了损失补足后,将供词交还。
事情到了这儿也算圆满解决了,两家男人各自领着自家那不争气的女人回去了。初真终于松了一口气,忙招呼绣娘们赶紧收拾东西,继续开工。庞雨绢跟初真招呼了一声,正准备离开时,万水苏忽然走到了她跟前,笑赞道:“我今儿才算长了见识,实在是叫我佩服!怪不得曲尘会认你做姐姐,看来你真是有过人之处呢!”
“比起你绑了人家签字画押,我想我的法子还是要稳妥得多。”庞雨绢面无笑容地说道。
“那是自然,”万水苏恭维道,“刚才是我失了分寸了,看来我得多多跟庞姐姐你学学了。对了,你是姓庞的吧?我刚才听阮家二叔叫你庞家侄女,那往后我也叫你一声庞姐姐如何?”
“姐姐这两字还免了吧?就连宝梳都不这么叫我的,况且你我也不是很熟,”庞雨绢冷冷拒绝道,“至于你和曲尘熟不熟,我想曲尘心里最清楚。曲尘是个买卖人,买卖场上难免会遇见像你这样的老板娘,帮过你一两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所以谈不上什么报恩不报恩。”
“你虽这样想,但我还是觉得欠着他的,有机会回报于他,我自然是要回报的。”
“是回报还是不甘心呢?”庞雨绢蔑笑道。
万水苏心里微微一惊,故作镇定地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是不是不甘心你心知肚明,只不过我往后不想再听见什么跟曲尘交情不浅之类的话,说得好像你跟曲尘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哦,对了,有件事我想曲尘是没那个兴趣跟你解释的,还记得四年前的一晚,你被你丈夫逼着去伺候别的男人的时候,你带着一身伤来找曲尘的事儿吧?”
万水苏袖中藏着的手不由地一颤,仿佛心底有什么伤被连根拔了起来,脸色唰地一下就绿了。庞雨绢瞧着她这脸色,轻蔑一笑道:“那晚其实我也在鼎金楼,而且帮你换了衣裳,包扎伤口的人也是我。你是不是以为当晚是曲尘帮你脱了衣裳,包扎了伤口,顺带把你全身看了光?”
“怎么会……是你?”万水苏惊愕地看着庞雨绢道。
“因为事有凑巧,我当时就躲在鼎金楼后院的一间房里,你来找曲尘的时候,是他让我帮你换衣裳的。若是你不信,我连你身上的胎记都能说出来。这事儿曲尘没跟你解释过吧?他就是这样的人,无关紧要的事儿,无关紧要的人,他都不想多费工夫打理,所以你跟他的交情还不如我跟你的交情深,好歹我还看过你。”庞雨绢说罢,带着一脸阴笑走了。庞雨娟甩袖离开那一刻,万水苏有种莫名的窒息感,难道当晚给她换衣裳包扎伤口的真不是曲尘吗?
她一直都以为是!
那晚算是她的一场噩梦。她怎么也没想到丈夫会把自己灌醉送到那个颇有来头的客人上。好在丈夫低估了她的酒量,当她醒过来拼命挣扎时,那半醉的客人居然动手打她,无奈之下,她只好夺门而逃。跑出家门那一刻,她想到了曲尘,便往鼎金楼跑去,想试试运气,兴许还能遇见曲尘,因为她知道那段时间曲尘都在鼎金楼做事。
果然,当她敲开鼎金楼后院门时,眼前出现的人正是曲尘。兴许是激动害怕外加兴奋的缘故,她一见到曲尘便晕过去了。等她醒来时,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被窝里,身上穿着干净的男人的中衣。她立刻想到,应该是曲尘替她换了衣裳,还细心地包扎了伤口,甚至让自己穿上了这样的中衣。
那一刻,她是满心欢喜的,觉得说不定曲尘对她还有一丝旧情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小心珍藏的这段回忆竟然会多出个姓庞的女人!如果那女人说的是真的,那么看光自己身子的就不是曲尘,而是那个女人!
那么,后来有两回自己主动去找曲尘时,曲尘跟她解释的那些话,是不是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是曲尘还介怀父亲当日揍了他而说的?难道曲尘对自己真的一丝旧情都没有?连换个衣裳都要别的女人代劳?可他为什么事后又不说,不怕自己误会吗?还是存心让自己误会,好让自己美美地幻想了这么久,以此来报复自己连累他挨揍吗?
万水苏越想心头越麻,脸色都憋成了紫色。这时,初真上前喊了她一声,她连忙抬起头,也没回初真的话,扭头就走了。初真好不纳闷,盯了她背影两眼,正要回去收拾东西时,一男一女朝她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男人问她:“你们这儿还做买卖吗?”
初真忙答道:“做!自然做了!您是要定绣活儿吗?请里面坐!”
“不必了,”这男人道,“我就想定四幅摆屏。”
“那您要什么图样儿?多大的?”
“就那种吧!”这男人指了指初凝正在绣的那幅道,“至于图样儿,花鸟鱼兽,每样一幅,你瞧着办就行了。文熙,拿交钞来。”
旁边的女随从递上了几张交钞,这男人抽出了两张递给初真道:“这儿有四百两,算是定金。”
初真有些愣了,伸手接过了那两张交钞,心想还没遇到这么大方这么随意的客人呢!她忙问了一句:“那绣活儿送到哪儿?您府上吗?”
“绣好了我再告诉你送到哪儿。”
“那客人您贵姓?”
这男子想了想道:“姓张。”
说罢这两人就走了,留下初真一愣一愣的,捧着那两张交钞好不纳闷。海樱凑过来,抽走她手里的交钞笑哈哈道:“哇!又入账四百两,可真是个豪爽的客人呢!”
“可他图样儿也不挑,就这么给了四百两定金,我总觉得怪怪的。”初真担心道。
“有什么怪的?横竖他给银子我们交绣活儿就行了,谁也没坑谁啊!别想那么多了,赶紧把这烂摊子收拾了吧!给,拿去放好了,四百两啊!”海樱把交钞还给了初真,刚一转身就看见往这儿跑的泉小爷了,忙朝他挥了挥手。
“我娘呢?”泉小爷望着山口问道。
“你来晚了,泉小爷!你娘已经走了,可惜你刚才没来啊,没看见你娘审案那厉害劲儿,真叫我佩服死了!”海樱一脸崇拜地对泉小爷说道。
可泉小爷的注意力压根儿不在她脸上,而是一直盯着山口那边瞧。海樱也回头瞧了一眼,然后问泉小爷道:“爷啊,你盯什么呢?你娘往村里去了,没下山呢!”
“刚才那两个人来干什么?”泉小爷问道。
“哪两个?”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哦,定绣活儿的。怎么了?你认识?”
“他说他是我爹,我娘说不是,”泉小爷抓了抓脑袋,小脸上布满了纳闷两个字道,“我都闹不清楚是不是了!”
海樱伸出指头戳了他额头一下道:“爷啊!你这乱认爹的毛病还是改不了是吧?一会儿满村说阮曲尘是你爹,一会儿又说刚才那豪气客人是你爹,我看你啊,是想爹想迷糊了!赶紧回学堂吧,叫你娘瞧见了你又得挨罚了!”
“哦,知道了。”泉小爷略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转身往村里走去了。
其实刚才那一男一女,正是庞乾晖和他的贴身随从文熙。当竹屋前那场闹剧上演到后半段时,他们俩就已经在山口了。只是看见庞雨娟正煞有介事地处置着事情,所以庞乾晖没有上前打扰,而是静静地看着庞雨娟断是非。
下山的路上,文熙不解地问她家少爷道:“您怎么不去找雨娟小姐?”
“我只是来瞧瞧她的,看来她今日心情很不错,我就不给她添堵了。”庞乾晖的心情也莫名地好了起来。
“雨娟小姐今日倒叫我大开了眼界,果然已经不再是从前庞府里住着的那位千金小姐了,居然还做过捕快和仵作,真是不一般了啊,少爷!”文熙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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