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忙丢下账本,好脸相迎道:“哟?是芳菲姑娘呢!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是来瞧我的,还是来抓药的?”
芳菲是胜芳馆里排行最小的,不过十八岁,却天生有股娇媚温柔的味道,最得林爷喜欢,这一两年都是给林爷包下的,夏夜见过她两三回。
只见芳菲莞尔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药方子,递给夏夜道:“没什么病痛,就想买些日常炖汤的补药,好给林爷多补补身子。”
“好说,给林爷补身的,我亲自给你抓,一两都抓成二两的!”夏夜拿着药方子,绕回了柜台里,一边抓起小金秤杆给芳菲抓药,一边跟芳菲打趣点城里的事。
正说着,两个衙差迈了进来,芳菲忙退后了两步,让到了一旁。夏夜搁下手里的小称,拱了拱手问道:“两位差爷,抓药还是办公差啊?我这儿就卖些药,没什么朝廷要犯的,要不然你们进去搜搜?”
其中一个衙差道:“搜就不搜了,前几日才搜过,你不嫌烦我们都嫌累呢!衙门里有吩咐,每日得过来招呼一声儿,夏老板自己留心点就是了。有些风吹草动,早早往衙门里报信,知道吗?”
“知道知道!那可是朝廷要犯,朝廷都招不住他,我惹他干什么?瞧两位差爷这一早巡街巡的,热汗都出了两滚了!来来来,我孝敬你们个好东西!”夏夜说着殷勤地拿起两包封号好的东西塞到那两个衙差的手里道,“这可是本店不外传的秘方,别小瞧了只是蜜枣,那可不是一般的蜜枣,用人参和阿胶煨过,再用紫云英花蜜裹上,外面绝对是卖不到的!你们尝尝,保准还想再买第二回!”
两个衙差笑眯眯地接过了纸包,客气地招呼了一声后,便出门去了。等他们走后,夏夜又绕回柜台里,拿起小称道:“这什么世道啊?刚查完什么暗部,又来查朝廷要犯,还每日都得上门,真是招呼不住呢!”
“那要犯还没抓着吗?”芳菲走近柜台前轻声地问了一句。
“抓着了那哥两个也不用这么卖力地巡街了是不是?”夏夜一边称药一边问道,“怎么了?你家林爷没跟你提过?”
芳菲略显失望道:“林爷从来不跟我提衙门里的事,也不许我问,我上哪儿知道去?”
“对了,前些日子不是在你们胜芳馆里搜过吗?那要犯憋不住跑你们胜芳馆去找姑娘了?”夏夜故意调侃道。
“阵仗倒是闹得大,可到最后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搜着,害得我们家妈妈把那几个衙差背地里好一阵痛骂,连着两日都没客人上门呢!哎,夏爷,您说,那要犯要藏会藏在城里什么地方呢?”
“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最稳当!”夏夜说笑道。
“这叫什么法子呢?埋地下不得活活憋死?”芳菲略显担心道,“要我说,早早混出城去才是最稳当的!要待在城里迟早会被查出来的。”
“你担心那个要犯做什么?”夏夜停下手,奇怪地看了芳菲一眼。
“没……没有,我就是跟你瞎聊聊呗!”芳菲忙敷衍道。
“我问你,”夏夜凑过去盯着芳菲笑问道,“那晚你该不会见过那个要犯吧?是不是瞧着他比林爷还高大威猛英俊潇洒,你就动心了?”
“哪儿啊?”芳菲立刻嗔怪道,“夏爷您也太会掰扯了!人家对林爷可是一条心的,绝没个歪心思,您可不许这么胡说!回头叫林爷知道,叫人家怎么解释呀?”
“不过话说回来,林爷既然那么疼你,怎么不替你赎了身弄回家里去?”
“唉!”芳菲轻叹了一口气,托着下巴幽怨道,“兴许是我没那福分吧!我再怎么说也是窑子出身的,林爷要娶正室,哪儿会轮到我头上?顶多是当个外室养着罢了!对了,夏爷,您最近怎么都不去我们哪儿了?我家四姐姐还常念叨您呢,还替您亲手绣条腰带子,没好意思送过来,您是不是哪日抽个空去一趟呀?”
“真的?”夏夜抖了抖眉梢,笑问道,“是给我的?不是哪个汉子嫌弃不要才塞给我的吧?”“瞧您这话说的,太糟心了点!去不去就一句话,要不然今晚就去?正好林爷约了阮爷,在我们胜芳馆摆贺酒,贺阮爷做了庞老爷的义子,你也去凑个热闹?”
“你那阮爷还敢去胜芳馆啊?”夏夜忽然想起了宝梳,顺口笑问了一句。
“怎么就不能去了?”
“你不知道他媳妇来了吗?”
“就是阮爷乡下那个?来了就来了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来了,我还不信阮爷连胜芳馆的门儿都不敢进了,阮爷那样儿的,还会没怕媳妇?”
“也是啊!宝梳也应该管不到哪儿去,曲尘没家法了不成?那行,我去!跟你家四姐姐说,把腰带子备好了,我今晚亲自去试!”
“好啊!别说腰带子,人都洗好了等您,这总行了吧?说好要来的哟,可别让我家四姐姐空等着,那相思病也得死人的!”
“死不了,我一去她保准活回来!”
两人站柜台边说着些不着调的话时,小方已经从后院抱了几样药材回来,站在药柜子前补药了。听见两人那黄调调,觉得甚是恶心,忍不住把抽屉重重地关上道:“掌柜的,黄芩没了,要进货了!”
旁边芳菲吓了一跳,微微颦眉地打量了小方一眼,问夏夜道:“夏爷啊,这是您请的伙计?脾气可不小呢!”
夏夜忙冲小方瞪了一眼,然后转过头去笑眯眯地对芳菲道:“粗人嘛,就是这么笨手笨脚的,哪儿像芳菲姑娘你这么温柔啊!来来来,药抓好了,您赶紧拿着回去给林爷炖上吧!”
芳菲不屑地瞥了小方一眼,付了银子拿着药材包,叫上丫头走了。待她走远后,夏夜才回头来问小方:“我说姓方的,好赖你得像个伙计吧?总这么在外人面前给我脸色瞧,我这掌柜的还当不当了?”
小方扯过刚才他给芳菲抓的药方子,看了看问道:“刚才那是一副还是两副?我怎么瞧着有两副的量?”
“两副又怎么了?那是林爷的相好,多给点又怎么了?”
“别忘了这铺子有阮曲尘一半儿,要添人情拿你自己的添,这帐我会记在本子上的。”小方理直气壮地说道。
“林爷也是曲尘的好兄弟,就算跟他说了,他也不会怎么的,你少拿鸡毛当令箭了你!”夏夜争辩道。
“刚才还跟靳宝梳说,亲兄弟账面儿上要明,这会儿就想开糊涂帐了?青天白日的,正经事不做,站柜台边跟窑子里的姐儿调情卖笑,你索性转行算了!”
“你……”夏夜气得快翻白眼了!这什么冤家死对头啊!
可人家小方不再理他,拿着空要口袋转身往后院去了。夏夜郁闷得哟,揉了揉心口自言自语道:“我招你惹你了?还真把自己当二掌柜的了?要不是瞧在曲尘的面儿上,我真就把你撵了!什么姑奶奶脾气啊?不行,得跟曲尘说说,叫他另外给这婆娘找个地方待,真受不了了!”
这天晚上,夏夜如约去了胜芳馆。门口龟公一声招呼,胜芳馆老四芳娇便迎了出来,上前亲热地搀住了夏夜的胳膊,撒娇道:“夏爷您好久不来,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养了一个了?”
“养不起,等我养得起的时候第一个就找你,好不好?”夏夜调侃道。
“那您可要说话算话哟!”
“算话,我不哄女人的!那什么,林爷和阮爷来了没有?”
“早到了,在芳菲屋里头说话呢,就等您了!”
芳娇亲亲热热地粘着夏夜,一路送到了芳菲门口。男人们谈事儿的时候,姑娘们暂时不便进去,侯安和林爷的随从林华都会守在外面。
芳娇送了夏夜进屋后,便回了自己房间。芳菲和芳郁都在,正慢条斯理地剥着橙子说小话。芳娇一阵风似的走到梳妆镜前,细细地瞧了自己几眼问道:“郁儿啊,阮爷来了,你可知道?”
“知道。”芳郁剥着橙子随意答了一句。
芳娇从铜镜里瞟她了一眼,理着云鬓笑问道:“阮爷来了你都没事,那相思病怕好了吧?”
芳郁起身塞了一瓣橙子在芳娇嘴里笑道:“我的相思病好了,你的又犯了是不是?刚才听见门上喊夏爷到了,你也不问是哪个夏爷,拔腿就跑去,也不怕接错人?”
芳娇掩嘴笑了笑道:“我们院里还有几个夏爷?数来数去不就那么一个吗?哎,你们瞧瞧我这头发梳得好看不好看?”
芳菲丢了块橙子皮过去道:“姐姐啊,夏爷还没来的时候你就问过我八遍了,我都答了你八遍了,还想怎么样呢?你那模样好着呢,比我还好看几分,总成了吧?”
“笑话我是吧?”芳娇凑到桌边,捻了一块橙子塞进嘴里道,“我能跟你比吗?林爷整年地包着你,你就伺候他一个,跟个姨娘差不多了,我呢,什么歪瓜裂枣的都要伺候,就想早些找个靠山靠着,不说替我赎身,总也能让我清静许多吧?”
“那你就瞧上夏爷了?论家事,夏爷那点底子不算什么。”芳郁走过来坐下道。
“我可没那么势利眼儿,单瞧家事,不图人好。我觉得夏爷就不错,眼下在城里又有自己的买卖,孤家寡人一个,指不定还能赎了我出去。”
芳菲摇摇头道:“我看你还是别指望了。那种好事儿落不到我们姐妹头上的。陪他们玩个一两年还成,你想做长远打算,还不如挑你早先伺候的那个客人呢。”
“这话怎么说?怎么就落不到我们姐妹头上了?”
芳菲指了指那边屋子道:“你不瞧瞧,他是跟谁打堆儿的。林爷跟我好了这么一两年,你见他跟妈妈提过赎我吗?再说那阮爷,芳郁姐眼下是什么光景,你也是知道的,还不是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是不指望的,也劝你别抱太大想头,到最后只怕也跟芳郁姐一样儿,钱没挣着什么,反倒把自己的心都给赔了进去,那就真没意思了。”
“那倒也是,”芳娇面带愁容道,“做我们这行当的,赔什么都好,别把心给赔进去就行了!听你这么一说,我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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