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初真问道,“卖完就歇下了吗?”
“早茶汛已经过半了,余下顶多十来日。夏汛秋汛向来不招人喜欢,前来爬山的人比春汛少多了,所以这买卖不能只盯在茶汛上。”
“要不,卖笋?我们蒙顶山的春笋可好了!”洪姑姑提议道。
“姑姑,”海樱懒懒地靠在摊上道,“您也说是春笋了,挖完就得等冬笋,中间还隔两个季呢,拿什么卖这两个季呢?”洪姑姑一拍脑门道:“是啊!我倒把这茬忘了!那卖什么呢?”
宝梳道:“早先我起这社是因为初真的绣品,觉得这么好的绣活儿不卖出去可惜了,所以就起了个名儿叫巧绣社。眼下茶汛快过了,来山里的游客会慢慢减少,我们就得另外想法子了。我打算趁早春茶汛还没过,游客正多的时候,在竹棚旁边另外搭个棚子,专门展示姑娘们的绣工。”
“展示绣工?”巧英不解地问道,“单单绣给别人瞧也挣不着钱啊!”
“可你想想,你若不展示给别人瞧,别人怎么知道你的针线如何?还像从前那样,拿着荷包香囊上城里去发脱吗?又费力又挣不着什么钱。这回我们不做小件,只做大件。游客们若赏识你们的针线,必然肯出价下单,到时候就算一年只做三五件绣品,也够你们置办一份好嫁妆了!”
巧英担心道:“可我没做过什么大件的东西,顶多就是绣个枕头花什么的。”
“这不打紧,”宝梳拍了拍初真的肩头道,“这儿现成有个手艺精巧的。到时候我会让初真当大师傅,再招几个绣工好的,凑成个绣班。”
“快别拿我说笑了,”初真笑道,“我还成大师傅了,那你叫城里的绣娘怎么活?”
“别这么说啊,初真!”洪姑姑立马眉开眼笑地夸赞道,“论绣工,你是全村最好的。回回你的绣活儿拿到城里发脱,都是价最高卖得最快的,你不做这个大师傅,别人也做不来呀!不过,宝梳,我们这些眼睛不好使的,也做不了针线呐!你看另外派个什么活儿?”
“您和荷青照旧还是管做吃食,只不过花样儿不同了,回头我再叫了你们俩一块儿细细地说。”
“那我家和元宵家做的竹编和小茶具呢?”海樱问道。
“照旧也要做,只不过不在这儿卖了,得往城里销。”
“往城里销,好销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正说着,初凝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初真起身问她:“有事儿吗?”她扶着摊子喘了一口气,叉腰道:“瞧见那什么……什么张盛泉没有?”初真道:“没啊,没来过这儿,怎么了?”
“刚才他上……上我们家去了,”初凝挨着海樱坐下道,“拿了一袋金豆子去找我爹,让我爹领着他去找大堂哥。可我爹说,他不可能是大堂哥的儿子,不能领着他去闹,后来他一赌气就拿这那袋金豆子跑了。”
“哟!”洪姑姑弹弹舌头道,“一袋金豆子?这小屁娃家里到底多有钱啊?这么有钱,还跑这穷山窝窝里来读学堂,怕是来玩儿的吧?”
“满满当当的怕有三十多颗呢!我爹担心他一个小娃带着那么多金豆子乱跑,叫那起心肠歹毒的瞧见了就麻烦了,所以让我跑这儿来问问。”
“二叔为什么说泉小爷不是阮曲尘的儿子?”宝梳微微颦眉问道。
“我爹没说,横竖就一句话,他不可能是大堂哥的儿子!嫂子,你知道他住哪儿不?能不能去跟他家里人说一声儿,好歹找了他回去。”
“是啊,宝梳,你该知道他住哪儿吧?赶紧去说一声儿,那么丁点大一个娃儿带着一口袋金豆子,撞着个歹人那可就要出大事儿了!”洪姑姑也这么说道。
“行,我去青竹斋瞧一眼!”
宝梳把账本交给了初真后,便飞快地往青竹斋跑去了。快到叮咚泉时,宝梳就看见泉边坐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那儿扔石头撒气儿呢!她放慢了脚步,朝那小人儿喊了一声:“泉小爷,今儿没出去混江湖啊?”
“骗子!”泉小爷回头就骂了宝梳一句,“大骗子!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乌龟王八!”
宝梳呵呵地笑了两声,挨着他坐下问道:“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过带我去找阮曲尘的,你说话不算数!哼!”泉小爷扭头道
“可你也没告诉我,你是背着你娘来找你爹的啊!我就这么带着你去了城里,你娘能不着急吗?只要你跟你娘说好了,我立马就带你去!”
泉小爷嘴巴翘得更高了,往水里使劲扔了两块石头道:“我娘不会让我去找阮曲尘的!”
“为什么?”
“她说阮曲尘不是我爹!”
“啊?”宝梳好不失望,“哎,泉小爷,闹了半天到底阮曲尘是不是你爹啊?”
“我觉得是!”
宝梳哭笑不得,拍了拍泉小爷稚嫩的肩头道:“爷啊,您好歹是江湖上有名号的,别这么耍我了行不行?这种事儿是能单凭你觉得吗?你娘就没跟你提过你爹是谁?”
“她说死了。”泉小爷低头气鼓鼓地说道。
“真的啊?”
“横竖她是这么说的。”
“没事儿,”宝梳搭着他的小肩头笑道,“就算阮曲尘不是你爹,你也可以把他发展成你爹!”
“发展?什么意思?”泉小爷好奇地抬头问道。
“很简单,就是想方设法撮合你娘和阮曲尘,让阮曲尘跟我和离,然后正正式式风风光光地把你娘迎娶过门,如此一来,你们一家三口不就可以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了?”
“你不会不高兴吗?”泉小爷盯着宝梳问道。
“绝对不会!”宝梳一脸诚挚地说道,“而且我会尽全力配合你,帮助你,暗中做你的军师,让你能尽快把阮曲尘发展成你爹,也好让我早日从那只狐狸的魔爪里解脱出来!如何?泉小爷,愿意跟晚辈一块儿完成这个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大计划吗?”
“愿意!”
泉小爷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串爽朗的笑声。宝梳回头一看,竟然是青竹斋的那个“女鬼”!泉小爷一见这女鬼就要撒腿逃,“女鬼”忙指着他喊道:“张妈妈,镜儿,给我带回去好好关着!说什么来上学堂,都是哄我的!跑来闯祸造谣倒是真的,小贼猴子,看我待会儿怎么跟你算总账!”
“庞雨绢!你放了我!我要去找阮曲尘!我要去找我爹!”泉小爷一边嚷着一边蹬腿大喊。可有张妈妈和镜儿两人架着,不管他怎么挣扎,还是给连抬带抱地弄走了。“庞雨绢?”宝梳打量了一眼这“女鬼”,好奇地问道,“你也姓庞?莫非跟雅州城里庞府有干系?”
这“女鬼”笑道:“天下姓庞的多如牛毛,难不成只有雅州城里那一家吗?你倒真是挺有趣的,还打算帮我家泉儿认曲尘做爹,你就那么讨厌曲尘吗?”
“横竖就是不喜欢!”
“哦……”这叫庞雨绢的“女鬼”点头笑了笑说道,“看来曲尘说得不错,要拿下你得费他些工夫了。走吧,领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不是胆儿大吗?不敢去?光天化日之下,我会害了你不成?放心,我领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宝梳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庞雨绢去了。所谓好玩儿的地方,其实就是青竹斋后院灶屋旁边的一间柴房。进了柴房后,宝梳看见东墙角边放着一样用白布盖着的东西。当庞雨绢把那白布扯开时,一具人骨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始料未及,当即吓得惊叫了一声儿,忙转过脸去说道:“人骨头?太吓人了吧?”
“这就给吓住了?”庞雨绢笑了两声道,“曲尘不是说你胆儿挺大的吗?”
“我的天……你就是带来我看这堆白骨的?”
“是啊!把脸转过来,仔细瞧瞧,我听曲尘说你也是懂医的,你瞧瞧这人是怎么死的。”
“不是吧?我又不是仵作,叫我瞧什么瞧啊?”宝梳转过脸来看着庞雨绢,又纳闷又郁闷!这女人是不是太奇葩了一点?大白天的带自己来看一堆白骨,还让验骨,有病吧?
庞雨绢没答话,挽起宽袖走到那尸骨旁边说道:“这尸骨瞧着像是中毒,但此人并非中毒而亡。你来瞧瞧,只在他喉咙与下颚处找着黑色斑点,胸腔这一块儿没有,这就说明,他是死后被人灌下毒药的。”
“是……是吗?”宝梳有点怕,又耐不住心里那点好奇,上前两步瞄了一眼。
庞雨绢转身拉了她一把道:“怕什么?这是骨头,又不会跳起来打你两拳,过来些,我好细细跟你说。”
“等等!”宝梳挣开她的手问道,“你跟我细说什么啊?我又不认识这堆白骨。”
“我教了你,往后曲尘再遇上这种事儿,你们两口子自己捣鼓去,省得再半夜三更地把我叫起来了,”庞雨绢一脸无奈地说道,“你说,大半夜的,又下着雨,把你叫起来挖坟验尸,你愿意呢?我好歹把你教会了,往后你们自己捣鼓去!”
“挖坟验尸?”宝梳回想起之前偷听到的对话,猛然反应了过来,指着庞雨绢道,“所以,阮曲尘那晚半夜三更的在你这儿,就是来找你挖坟验尸的?”
“不是的话,你以为是什么?他那人,有好事儿从来不会想到我的。”
“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跟他有什么?”庞雨绢掩嘴笑了笑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妹妹,我跟曲尘除了上其他的都能干,你明白了?”
“我宁愿你说,你跟他除了上别的都不会干呢!”宝梳有一点点失望,但隐约又有一点点松气放心的感觉。
“呵呵呵……”庞雨绢咯咯咯地笑出了声儿,“你可以把他想得下流不堪,但别把姐姐我想得那么恶心啊!看来,他那点无赖耍得还不够,要不然你怎么还这么讨厌他呢?”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耍无赖?他对你也耍过?”
“再告诉你个秘密,耍无赖是他们阮家祖传的,往后你跟曲尘相处久了就会明白姐姐我这番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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