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下雨了,今晚还是别回去了,就在这儿歇着吧!”那陌生女子又说话了。
“泡过澡就回去,有酒吗?”
“泡澡喝酒最伤身了,真以为那是公子哥们的情调呢?茶倒是有,我去叫镜儿给你煮一壶来。”
“茶免了,点心倒可以来两盘,费了那么些劲儿,都饿了。”
“好,等着吧!”
宝梳听到这句话,猛地抽回早已飞出了十八万千里的神,转身飞快地跑向荷青,拉着她躲到了旁边。荷青正想说话时,宝梳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探头往那房门前偷看了一眼,只见一白衣年轻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与这阴冷的夜雨映衬起来,仿佛聊斋故事里某个狐仙似的。
女子往后院去了,应该是给阮曲尘取点心去了。宝梳这才松开了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儿,仿佛在努力平复那不想显露出来的讶异和惊讶。荷青打量了一眼她的脸色,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嘘!冷娘子搬走了吗?”宝梳压低了声音问道。
“好像是搬到永兴寺里去了,正儿八经地当起姑子了,你不知道?也对,你这几日都忙着买卖,哪儿顾得上理会这些?”
“你刚才不说?”宝梳忽然有点激动了,那感觉好像是在说,你要记得的话我就不会跑这儿来,不上这儿就不会听见阮曲尘那货夜半三更地在这儿一边泡香喷喷的澡一边泡美眉了!
“我……我刚才一时忘了啊!不是着急找我家远志吗?怎么了?冷娘子不住这儿,那谁住在这儿?借把伞应该可以吧?”
“不借了不借了,省得打扰人家的好氛围!”
“怎么了,宝梳?你瞧着有点生气呢!刚刚在屋外头听见什么了吗?”荷青好奇地盯着她问道。
“没有没有,我有生气吗?我只是气这老天爷怎么那么不长眼睛,偏偏我们要找人的时候就下雨了,存心跟我们过不去嘛!”宝梳一边瞟着那边门口一边抄手嘀咕道。
“那我们怎么办啊?不借伞,怎么去啊?”
“再等等,雨小点了我们就走,折几片蕉叶挡挡也是一样儿的。”
没过多久,雨果真停了。两人又往陶家坟地而去,只可惜,陶远志并没有在那儿。宝梳劝荷青别太担心了,最好还是回家先等等。送了荷青到家门口之后,宝梳才打着火把往回走。到了一处岔路口,旁边小泥路上忽然冒出两个人影,把她吓了一跳,还没开口问话,对方先说话了:“靳宝梳,大雨天又是半夜,你又出来瞎转悠?夜猫子变的?”
“阮曲尘?”宝梳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这家伙!
“跑出来干什么?睡不着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天黑了就别到处乱跑了。”曲尘略带责备的口吻说道。
宝梳撇了撇嘴,抬头望了一眼刚刚从乌云背后探出头的银月道:“运动呗!没见过啊?月光如此姣好,美人如此妖娆,你都懂花前月下,我为什么不出来转悠转悠?没准能遇着个狐仙哥哥带我一起双修呢?哼哼!”说完她举着火把先跑了。
可惜呀,某位想跟狐仙哥哥双修的美人跑出才十几步就啪嗒一声摔在了满是泥泞的乡间小路上,火把也飞出老远,直接掉在旁边水沟里灭了。摔在地上那一瞬间,她真想直接一个侧身翻转三百六十度,滚进水沟里即刻消失不见了好了,这脸丢打发了!果然,背后传来了侯安那坏小子压抑的笑声。没等她爬起来,头顶上便又传来曲尘那调侃的声音:“这么着急,找你狐仙哥哥去?”
宝梳咬了咬下嘴唇,憋着一肚子闷气回道:“是呀!怎么了?”
“哦,那我们可以走了是吧?横竖你狐仙哥哥会来救你的,对吧?”
“不好意思挡你路了,你请吧!”宝梳握紧拳头,说得咬牙切齿!
“原来你喜欢妖怪?”曲尘调笑道。
“个人爱好,不许啊?”宝梳一骨碌爬了起来,甩袖瞪眼道,“妖怪多好啊!想要男人的时候就让他变男人,想养宠物的时候就让他变回原形,一夫二用,你行吗?”
曲尘看着这个像极了泥娃娃的她,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儿。宝梳听见这笑声就来气,直接横袖扫了过去,却被他扣住了手腕,往身边轻轻一拉,然后横抱而起。宝梳一愣,心里有点慌了,紧紧地抓着他的肩头嚷道:“你想干什么?还想扔我到沟里吗?”
曲尘转脸看着她,狡诈一笑道:“原来你喜欢狐仙?怪不得,梦里总是骂我阮狐狸,没准我上辈子还真是只狐狸呢!还是我媳妇明白我。”
“我……我有这样骂过你吗?”
“有没有回去再说,别乱动,要不然真摔沟里去了。”
宝梳撅起嘴,死死地瞪着曲尘,却没再乱动了。毕竟三更半夜的,浑身又湿又脏,万一染上风寒,明儿就不用出摊了。
曲尘就这样抱着宝梳一直回了家,到了楼梯口才放下。宝梳提起裙边噔噔噔地就跑上了楼,冲进房间,插上门栓,再搬了两张凳子抵住门后,然后扬声朝外喊道:“别进来哦!进来我非得把你打得去见祖宗不可!不想死就躲远点,姑奶奶的拳脚无眼的哦!”
吆喝完了,她就动作迅速地开始换衣裳了。一骨脑地把自己脱成了雪白小嫩藕,然后飞快地跑到樟木衣柜翻找衣裳。她知道自己那几声吆喝起不了多大作用,阮曲尘那混账狐狸……不对,混账货色想进来就会进来,哪管自己吆喝什么?
“兜兜呢?亲爱的小兜兜,赶紧出来吧!我爱你,我爱死你了,赶紧自动现身吧!要不然你家主子就要大白于天下了!”宝梳着急地翻找着自己的衣裳,心里好哀怨啊!怎么可以混到这地步,靳宝梳?换个衣裳还跟冲锋陷阵似的,你悲催不悲催啊!
就在她刚刚找到肚兜时,门后抵着的那两张凳子哐当一声翻到在地,果不其然,一根小门栓怎么能难倒人家贼王啊!她迅速抓起兜兜和中衣,一阵风似的跳上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进了被窝里。
可惜她跑得太快了,那条黄蕊色绣七色鸟的小兜兜掉在了边,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等着别人观赏。她本来想去捡的,可曲尘已经推门进来了,急忙把雪白的胳膊缩回去。
“阮曲尘,我总有一日要灭了你!”宝梳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黑亮亮的眼睛。
曲尘弯腰捡起那小兜兜,丢到她头上说道:“随时恭候。”
“别太得意了!哼!”
曲尘冲她淡淡地笑了笑,开始动手解衣了。宝梳忙喊道:“喂,你干什么啊?”曲尘一边解下腰带一边反问她道:“你说呢?弄我一身脏,你会让我这么上你的宝贝?”
“劳驾了,去木屏风后面行不行?”宝梳伸出胳膊指了指旁边的屏风道,“别在这儿上演壮男脱衣秀,我没兴趣!”
曲尘慢条斯理地脱着衣裳道:“你闭着眼睛不看就是了。”
“凭什么要我闭着眼睛啊?这是我的房间!”
“那你自便了!”
“什么?”要不是光着,宝梳真想扑过去咬死这家伙!好吧,横竖你爱显摆是不是?那姑奶奶只好勉为其难地给你捧个场了,说到底也不是自己吃亏啊!有狐狸褪毛秀,不看不划算呐!
宝梳也不缩脖子,像一尊佛似的,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曲尘看。以为这货会有点顾及,谁知道阮大管家压根儿就不怯场啊!仿如无人之境,淡定悠闲地上演着“狐狸褪毛秀”,还问宝梳这么晚出去干什么。
“找陶秀才啊!她家荷青都急死了,睡到半夜不见人了,你看见了吗?”
“比我早一步回去了。”
“哦……那也是在青……你俩哥们真去喝酒了?”
“差不多吧!”
“陶秀才到底怎么了?荷青说他这两日很不对劲儿呢!你是他兄弟,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往后再慢慢告诉你。”
“又是往后?你的往后是不是太多了?不想跟我说就不说,我也不会生什么气儿,何必说往后呢?”
“记着我的话,夜里别出门儿,听见没有?”
“没……没听见……”宝梳的声音忽然不淡定了。
“荷青回去了吗?”
“回……那个……那个已经……回去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不淡定了,有种被蜂针刺了一下的感觉。
“这么晚了,又下着雨,你们两个女人往外跑什么?万一撞见什么歹人,你那两下工夫救不了谁的,记住没?”
“你……你好嗦……你能不能……能不能快点?找件衣裳要那么久吗?你换好了我还换呢!”不淡定的声音里开始有点小纠结的感觉。
“要不然你来帮我找?刚才是谁把柜子翻乱的?还不是你?”
“是我是我,那你老人家能不能快点啊?我担心你老人家体质弱,受不住风寒,今晚又操劳过度,当心倒下去起不来啊!”宝梳急了!
她能不急吗?一只把毛褪得干干净净,一丝不留的“狐狸”大摇大摆地从她眼前走过,在她衣柜前动作悠闲缓慢地翻找着衣裳,时不时回头跟她说两句话,简直存心在折磨她嘛!
要是个骨瘦嶙峋,腰圆肚肥的也就罢了,偏偏这“狐狸”还有那么点姿色,从肩到背再到臀那么一直看下去真的挺有味道的……哎哟,罪过了罪过了!清淡太久了,忽然来顿大鱼大肉会要人命啊!
“穿这个色儿的吧,我总觉得绿色最衬你。”
就在宝梳内心挣扎着是继续撑下去还是躲被窝里去喘一口气时,曲尘忽然丢过来一条豆芽绿的小兜兜这么说了一句。她顿时气得七窍都快生烟了,谁有心情跟你讨论待会儿穿哪条小兜兜啊?
“不喜欢?”曲尘又扯出一条紫红色的,晃了晃问道,“那这条呢?看着像是初真的绣工,上面这双色杜鹃花我挺喜欢。”
宝梳都快要气疯了,这爷今晚是存心想显摆他那副傲人身姿吗?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脱成那样站在衣柜前给自己选小兜兜,还一条一条地扯起来晃,你当姑奶奶真的是观世音投胎,六根清得不能再清了?可恶,绝对是有预谋的,就是看自己不顺眼,就想让自己血脉膨胀暴毙而亡,阮曲尘你绝对是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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