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无益,等泉儿长大了,自会明白你一分苦心的,走吧!”
曲尘和庞雨绢慢慢地在后面走着,宝梳和泉儿则一路你追我我追你跑得老远了。差不多跑到一半儿时,宝梳忽然停了下来,捂着胃蹲下道:“哦……疼啊!泉小爷,别跑了,我胃疼!”
“谁让舅母您吃那么撑呀!”泉小爷停下脚步,蹦了两下笑道。
“笑话我是吧?嗳哟……真的疼啊!不该跟你跑的,跑得我这条老命都快折了!呜呜呜……果然老了,跑这么一会儿就胃疼了!”宝梳捂着胃,坐下来嗷嗷叫唤道。
“舅母您真疼啊?那我去给你找点野山楂来,行不?”泉小爷见宝梳脸色都变了,忙几步跑下台阶过来问道。
“有吗?在哪儿?”
“就在前面那坡口后面的野地里,我和应祖去摘过。您等着,我去摘点来!”
“别跑远了,小猴子!”
“知道啦!”
泉小爷飞快地往前跑去了。宝梳揉了揉胃,冒了点胃酸出来,果真是自己吃太撑了,又不知死活地跟泉小爷那么个屁娃赛跑,活脱脱地是自寻死路啊!
她不想坐在山道上给人瞧热闹,便走到旁边一块大石头后面,坐在草地上,靠着石头,慢慢地揉起了肚子。她一边揉一边嘀咕道:“靳宝梳你没吃过豆花,总见过豆腐吧?至于吃那么多碗吗?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不过……那豆花真的很好吃啊!要是能学到方子就好了,嘿嘿……下回去问问!”
揉了几下后,宝梳的痛感稍微减轻了,索性合眼靠在那儿养起了神。不多时,石头背后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她以为是曲尘他们走拢了,正想起身时却忽然听到万祝行的声音:“姐,歇口气儿吧!坐下喝口水再走,横竖又不急。”
“歇歇吧!”一个女人的声音懒懒响起,“为了小妹这事儿,真是差点跑断了我们全家的腿儿了!你说她城里不嫁,非得来嫁那么个汪世海,图什么啊?”
“那不是她喜欢吗?”万祝行道。
“她是喜欢了,我们这些人跑前跑后,动不动山下山上地跑着不累吗?今儿这趟要不是娘叫我来,我还真不想来呢!你说她嫁到城里去多便当啊?马车一来一去,方便极了!唉,非得嫁这雾重村来,爬个山都要累死你半条命去!”这女人不住地抱怨道。
“你说小妹,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当初你不也想嫁到雾重村来吗?”万祝行笑道。
“听谁说的?”这女人半带嗔怪的口吻笑道,“又是娘跟你掰扯的吧?娘也是,什么话都藏不住,跟你这儿子都能说是非道家常,你听着也不嫌烦?”
“不管怎么说,都是小妹自己喜欢,她嫁得高兴就好了。再说了,当初没你领着她来雾重村看阮家哥哥,她也不会遇见汪世海是不是?都是你给的缘分,你也别抱怨了!”
“唉!”这女人轻叹了一口气道,“当什么初啊?那都是八百年前的旧事儿了,提来做什么?我眼下都两个娃儿的娘了,阮曲尘也有自己媳妇了,压根儿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了,说起来有意思吗?哎,对了,刚才听那个叫初真的姑娘说,那绣班是阮曲尘媳妇开的?”
“是啊,怎么了?”
“她倒能开绣班了?出来抛头露面,阮曲尘也不管的?”这女人的口气像是有些不服气的。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管不管也是阮家哥哥的事儿。”
“阮曲尘在城里,也管不住她吧?听说两人干系向来不好的。”
“你刚才没听未来妹夫说吗?阮家哥哥不在城里庞府当管家了,自己跟人合伙在山里开出了一片药园子,打算种药了。”
“真的啊?”这女人口气惊讶地问道,“他怎么就不做庞府管家了?给庞府辞了?”
“听说好像是他自己辞的。”
“不会吧?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啊?莫不是遇着什么难处了?”
“再是难处,你也帮不上忙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就算帮不上也得问候一声儿不是?我和你姐夫搬进城去后,买卖上人家没少帮我,不拿我当外人,眼下他准是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我能不去问候问候吗?可惜啊,刚才瞧着他家像是没人的……”
话说到这儿,这女人的声音忽然没了。宝梳正奇怪她怎么不说了,略略探头一看,原来是阮曲尘和庞雨绢她们慢慢走上来了。刚才那声音的主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少妇,立刻起了身,面带讶异以及半点惊喜,忙快步下了几个石阶,迎着曲尘喊了一声:“曲尘!”
正在跟庞雨绢聊天的曲尘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变化,淡淡地回了一句:“哦,是你啊,去世海家的吗?”
“对呀!”这少妇秋眸含媚道,“今儿是汪家请我们来瞧瞧新翻的房子,瞧过这一回就该是正式嫁娶了。怎么?刚刚从山下回来?我听说你不做庞府的管家了?”
“哦,”曲尘点点头道,“是辞了。”
“那你当真跟人开了药园子?”
“世海跟你说的吧?是有这么回事。”
“开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也领我去瞧一眼,瞧瞧你这退任的大管家到底能开出个什么样的药园子来!”这少妇打趣道。
“就我爹他们从前干活的地方,没什么好瞧,你也不是没去过。”
“那儿啊?你怎么选在那儿了?”这少妇脸上闪过一丝忧虑道,“你以前不是特别不喜欢去那儿的吗?那儿地方是好,可会不会瞧着让人伤心啊?”
正说着,泉小爷用衣裳兜了一包野山楂从上面冲了下来喊道:“舅母我来啦!我来啦!我来啦!野山楂也来啦!快点吃了吧!”
“舅母?”庞雨绢迎上去问道,“泉儿,你舅母不是跟你一块儿在前面跑吗?”
“咦?舅母呢?”泉儿愣了一下,左右瞧了一眼,好不茫然道,“舅母呢?舅母刚刚说肚子疼,我就去摘野山楂了,叫她在这儿好好等着的呀!”
“肚子疼?是吃多了撑得吧?人呢?没看见啊!”庞雨绢也四处打量了一眼奇怪地说道。
“在这儿呢……”宝梳那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旁边石头后面传了出来。曲尘忙快步地走了过去,果然看见她脸色不好地坐在那儿,蹲下来问道:“哪儿疼啊?”
“胃疼……”
“胃?”
“横竖就是这儿啦!”宝梳指了指自己的胃,嘟嘴抱怨道,“你再晚点来,人家都疼死了,你怎么不带个铁锹来,直接把人家埋了好了!”
曲尘忍不住好笑道:“谁让你吃那么多,还跟泉儿比谁跑得快呢?这下知道厉害了?真当自己还是小姑娘呢?”
“嗦什么呢?”庞雨绢走过来塞了一颗野山楂在宝梳嘴里,招呼曲尘道,“疼得脸色都变了,赶紧背回去歇着!下回吃撑了可别再跟我们家泉儿赛跑了,你不知道泉儿是出了名的铁胃吗?一边喝冰水一边吃肥肉都行,你还跟他跑,自己找死吧?”
“呜呜呜……”宝梳一边手脚并用地爬上曲尘的背一边假哭道,“你早说啊,师傅!害得你徒弟都成这样了,你这个师傅也得负责。”
庞雨绢笑得抖起肩来了,点头道:“行,我负责,我负责叫张妈妈今晚给你们送晚饭来,行了吧?走了,回去我给你熬点药汤喝喝,你这小身板子得补一补,要不然怎么给曲尘生七个八个孩子?”
“啊……七个八个?你不如先找个姐夫来生生看?”
“哈哈哈……我喜欢!”泉小爷在旁边拍手跳道。
“喜欢你个头!”庞雨绢敲了泉小爷小脑袋一下,“快让开,让你舅舅把你舅母背回去歇着!山楂兜好了,回去叫张妈妈给你做个酸酸甜甜的山楂膏。”
“好嘞!”泉小爷不知疲倦地又撒腿往前跑去了。
曲尘背起宝梳后,冲万祝行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庞雨绢也礼貌地冲两姐弟笑了笑,跟在了曲尘后面。等他们走了一段距离后,这少妇好奇地盯着曲尘背上的宝梳问道:“弟弟,那就是曲尘的媳妇?”
“嗯,是呢!”
“哟?”这少妇拧起了眉头道,“那婆娘瞧着也不怎么样啊!不说他们俩常年不见面,干系坏透,都闹上和离了吗?”
“你听谁说的?我瞧着挺好的啊!你刚才说瞧着什么不怎么样?”
“没什么,”这少妇摆摆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曲尘他们的背影又问道,“那刚才冲我们笑的那个是谁啊?不太眼熟啊?不过瞧着跟曲尘很熟似的。”
“姐,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也不是雾重村的啊!不过姐,刚才我们说的那些话怕都给那嫂子听去了吧?她不会多心什么的吧?”
“多什么心?”这少妇嘴角勾起一丝自鸣得意的笑容道,“我们刚才又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她要多心,只管来找我闹便是,横竖我和曲尘清白着呢!对了,弟弟,爹不是让你另外寻条生财的门道吗?我觉着种药不错,要不然你也去跟曲尘他们搭个伙,学学种药那门道?”
“种药?我没什么兴趣啊!”
“学学不就有兴趣了?先说在这儿,回去我们再商量商量!”这少妇笑盈盈地对万祝行说道,“你要真有这打算,姐姐拿出私房来帮衬你。我还不信了,离了大哥和爹,离了我们家那毛竹买卖,你还活不出个人样儿了!”
万祝行瞟了这少妇一眼,犹豫道:“我再想想吧!走吧,姐姐,再不走,晌午之间赶不回家了。”
这少妇往曲尘背影消失的方向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往山下走去。
且说宝梳回到家后,在上趟了差不多一整日。她已经很久没这么胃痛过了,吃得太撑跑得太快是一回事,吃的偏偏是豆花,吃多了不胀气不疼就怪了!
醒来时,窗外已经全黑了。她昏昏沉沉地直起身,打了个哈欠,目光迷离地盯着窗棂上的剪纸发起了愣。没过多久,曲尘端着个托盘进来了,见她醒了,便问道:“还疼吗?”
“阮曲尘,今儿在山道上遇着的那个女人是谁?”宝梳转过头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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