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萧荣先看了两个孩子所写的课业，满意的抚了抚胡须，接着递给汐朝一本千字文让她先看，转向三皇子给他讲解礼记今日要学的那一小段。

　　“什么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沐瑾明刚跟着萧荣诵读完这一小段开口问。

　　“这句话的意思是，女子有才能但不在丈夫面前显露，而是表现的谦卑、柔顺这才是女子德行所在。所以说丈夫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萧荣解释道：“浅显的意思可以理解为字面上的意思，女子只要懂得三从四德便是最好的，而这三从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即妇德、妇言、妇功、妇容。”

　　“呵！”还没等萧容做具体解释，便听到一声嗤笑，转头一看，尽然是满面嘲讽的汐朝。

　　萧荣最忌说话时被人无故打断，微皱起眉峰，严肃的看向小女孩问：“公主殿下因何而笑？”

　　汐朝放下翻了几页无甚兴趣的千字文：“不少人认为女子只需读懂女戒女则遵守三从四德就是大家闺秀，真是可笑。”要不是为了父皇她才不会学这些没用的东西，这些没什么作用的诗词学了也用不上，还不如学些有用的。

　　萧荣闻言面色不愉，小女孩显然是在嘲笑圣人之言，他不能容忍人轻易悔辱圣人之言，哪必这位还是稚子之龄，身份最为尊贵的殿下。

　　“这便是仪礼，何而为乐！”萧荣骨子里是个老古板对圣人之言深信不疑，他认为女子本就不该如男子一般研读今史子集，只要谨守本分，在家相夫教子便可，懂得那些风花雪月又能有何用处。

　　沐瑾明不明白妹妹为何出言反对老师的话，老师又为何突然发怒，两人之间的气氛很不好。

　　汐朝到不在意萧荣的怒火，她本身对这个古板不知变通的老师就不喜，如今还为了一言而指责自己的不对，眼神一沉反问道：“那我也是女子，为何能坐在此读书？”

　　“哼，公主才开始读书就这么不耐烦。”萧荣最不喜散漫不听话的学生，哪怕是身份一向尊贵的皇子公主也不行。

　　“读这些有什么用！”汐朝不屑道：“不过是反驳了一下之前解释偏驳罢了，难道圣人之言就没有误，说得好听不过是男子不想被女子比下去而已，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纯粹是想把女子玩弄于鼓掌之上虚荣心作祟。”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愿听到女子比不上男子的话，凭什么男子高高在上，女子就得委曲求全伏低做小。她虽然不知道脑子里的这些话从何而来，但她就是认定了这才是事实。

　　“你，你，不可理喻！”萧荣气得不轻，万万没想到才丁点大的女孩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有辱圣言的话来，哪还有一点公主该有的教养。

　　“哼。”汐朝不愿听老古板说教，一下子站起来衣袖一甩调头就走，心道你看不起女子又不愿好好教导，我何必要坐在这里受这等闲气。

　　“站住！”萧荣是头一次被一个四岁大的女童当面顶撞，面色由红转青，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孩走出房门，一点也没将他这个老师放在眼里。

　　“竖子不可教！”萧荣气得直脸色发青，他要奏请圣上，公主他是教不了了，还是另请高明吧，小小年纪就敢大言不惭，大了还了得。

　　沐瑾明看着一大一小斗气，自己插不上话，不过他觉得妹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要真像老师所言，那为什么父皇要让妹妹和他一同上学，唉，他头晕，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汐朝气匆匆地出了学堂，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直接从偏门进了御书房。

　　“殿下！”***诧异的看向小脸气乎乎的汐朝，怎么这个时候来御书房，不是在上课吗，难道出了什么事？

　　汐朝朝***点了下头自顾自的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后翻阅昨日没看完的书。这是父皇特意找出来，最适合年纪小的汐朝看。

　　***极有眼色，叫人送来殿下爱吃的茶点，再吩咐一小太监去问问出了什么事，等一会皇上回来了也有个话可回。

　　早朝因事情多拖延了半个时辰，沐昊宇回到御书房，一进门就看到小小的身影，大步走过去大手一揽抱起小人儿笑道：“朝儿。”掂了掂感觉重了不少。

　　被抱在怀里的汐朝看不了书，视线转向亲切的唤着自己的父皇身上，一时觉得委屈，开口：“我不想去上课了。”

　　“怎么了？”沐昊宇这才发觉这个时候正是两个孩子上课的时辰，“谁欺负父皇的小汐朝了？”

　　“他瞧不起女子。”汐朝恨恨地控诉：“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他，他是谁？”沐昊宇不明白小女子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皇上，是萧大人。”***看了一眼受气的小殿下委实好笑，上前接了话茬，简单的说了下先前发生的事。

　　“就为这点小事，朝儿就不想读书了？”沐昊宇眉头微铍，捏了捏鼓着小脸气呼呼的小女儿的鼻尖。

　　“才不是，是他先不讲理的，难道父皇也想让我学什么三从四德，那为什么还要我跟着皇兄一起上课？”汐朝一副十分有理的样子，说也的话更是让人哭笑不得。

　　“那你是怎么想的？”沐昊宇极为在意小女儿的想法，能把萧荣气住还真是头一回。

　　“凭什么女子要依附于男子！”汐朝道出自己的观点：“女子也可以不比男子差，哼，我最讨厌看不起女子的人了。”

　　“呵呵。”沐昊宇听后大笑，男人的劣根|性|，大概只有男人知道，既想让女人里里外外一把抓，又不能扫了男人的面子显得男人无能，除了礼教使然也就只剩下这点了。难怪萧荣会生气，小女儿的话已经算得上惊世骇俗，古往今来历史上虽然也出现过有能力的女子，可最终结局却极少有坐享富贵的。众人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如有违逆圣人言论，那便是有辱圣人，其结果可想而知。

　　“他还让我看千字文，那玩意儿有什么可学的，上面的字我都认识。”汐朝见到父皇就开始诉说她这些天来的‘痛苦’。

　　“那你说学什么？”对于小女儿沐昊宇不是一味的放纵，他想让小女儿跟明儿一样重点培养，娇养在深宫之中终是不懂人心险恶，日后又怎能活得恣意潇洒。

　　汐朝想了一会搬着手指数：“就像父皇现在让我看的书，有趣的就行，那些死板的粗粗读一遍就行了，干嘛去浪费那么多时间去学。”

　　“你呀，都会用死板二字了。”沐昊宇听了一阵着实好笑，这小丫头想得到挺多的，笑问：“给你挑的都是些小儿话本，里面大多与事实些差距，为的是让你多认认字，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从基础开始学起，三字经、千字文都是些启蒙类的书，你不读又怎能描绘出你日后看到的风景。”

　　“不对，父皇说的我看几遍就会，不用浪费时间去学。”汐朝据理力争道：“还有他教的太死板了，不知变通，真这么学下去都成傻子了，被圣人之言匡在里面和井底之蛙有什么区别。”她虽没学过什么叫井底之蛙，脑子里却能立时显现这个词并知其意。

　　“咳咳。”***听了小殿下编排萧大人的话立时乐了，不敢笑出声只好以咳嗽掩饰一二，小殿下真是把萧大人说得一文不值，想当年皇上还是太子时便是由萧大人教导的，不是把皇上也包含进去了。

　　“咳。”沐昊宇额角一抽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是清楚萧荣教书的方法，虽刻板了些也不至于如小女儿说的那么差吧。

　　“他还说教不了我。”汐朝一见父皇没吱声立马又加了一句，她就不信目的达不到。

　　确实教不了，沐昊宇暗道，先是反驳圣人言论再是顶撞老师，是个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一向以圣人之言为标榜的萧荣了。

　　“朝儿，你要知道大多数人都是那样认为的，女子也是以此规范自己的德行，你的言论太过尖刻不容于世。”沐昊宇循循善诱道：“父皇当然是支持你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和明儿一起读书，只是你要知道有些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除非你有能力改变，让所有人认可你所说，才能真正的与圣人比肩。”

　　汐朝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她只是一进气愤，低下头小声的说道：“我知道，就是知道才控制不住去顶撞的。皇兄在学呢，要是真听了那以后是不是也会看不起女人。”

　　沐昊宇一怔，他从未想过，经小女儿一提还真是这么回事，他的本意是让两个孩子互帮互助，日后两人能彼此照顾，要真像小女儿说的，还真是个后患。小孩子就如一张白纸任你在纸上描绘，日后定格再难更改，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你说的对。”沐昊宇决定站在女儿这一边，决不能为了所谓的圣人之言毁了两个孩子的情意。

　　“父皇知道朝儿最聪明了。”沐昊宇揉了揉小女儿的发顶微笑着。

　　“那我要是提前学会了他讲的，是不是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汐朝仍不忘自己的目的。

　　“你想做什么？”沐昊宇笑问一脸正色的小女儿。

　　“看书，我喜欢的书，父皇挑选出来的书。”汐朝立刻回道，她又不打扰到别人。

　　“好。”沐昊宇一口应下，他这个女儿一直以来很少让人操心，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可爱得紧。

　　“父皇最好了。”汐朝乐得眉眼弯弯。

　　“就会拍马屁。”沐昊宇笑着捏了捏小女儿胖乎乎的小脸。

　　得到父皇的许可，汐朝也就不再呆在御书房看书了，拿了书直接回去看，她可不想看到萧老头前来告自己的状，自己若是在恐怕那倔老头有话也不敢说。

　　一下课萧荣就踏入御书房告状：“皇上，公主要好好的管教一下，臣是无能为力。”这样的学生不教也罢，他没具体指出是何事，只隐晦的点出，一来拿些事指责一个四岁大的女孩显得他不大度以大欺小，二来此事皇上必然已经知晓没必要再细说，招皇上忌讳。

　　“萧卿，朕知你不满，朝儿的话确实有欠考虑，但朕认为能提出自己想法这很难得，她如今才四周岁，朕让她跟着明儿一同读书，一是想让她学些东西通晓对错，日后在宫可自保，二是朕并不想像寻常公主一般教养朝儿。”话点到为止聪明人自会明理会其意。

　　萧荣一听神色一怔，难道皇上是想将公主同皇子一般培养，那，这，这，这……

　　“萧卿无事就退下吧。”沐昊宇已经道明自己的意思，如果萧荣仍对汐朝有看法那他也只能另请一位了。

　　“是，臣告退。”萧荣压下心底的震惊退出御书房，他要回去好好想想，这个担子可是越来越重了啊。

　　打发走了老的，还有一个小的在这呢。沐昊宇朝他的儿子招了招手道：“你有什么疑问可以问出来。”

　　沐瑾明呆在阁间里听到了之前的对话，他并没有嫉妒而是不明白：“妹妹说得对吗？”问题是他到底信谁的。

　　沐昊宇还以为儿子会问汐朝为什么可如皇子般培养，没料到会先问这一个，遂解释道：“萧卿说的没有错，那是多数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朝儿说得也没有错，女人即便无才也会兴起风浪，你看**之中都是些这样的女人，有时候不也搅得父皇生气。”

　　“嗯，那要两样都听？”沐瑾明仍是不大明白。

　　“明儿，你要懂得多数人的想法就如萧卿所讲的那些，也要知晓少数人的言论，两方不可或缺，你要学会分辨，有时候多数人的观点不一定就是对的，少数人的观点同样不能绝对的判断对与错，用你的双眼去看去听，你认为的对错拿出来作对比，这对你日后有极大的帮助。”

　　沐昊宇注视着小儿子清亮如镜的双瞳，认真的告诫：“朝儿是你唯一的妹妹，父皇希望日后的将来你们两人能互相扶持，要信任对方，没有人可以将你们分隔，你们同时是对方的臂膀，父皇护不了你们一世，只能靠你们自己。”

　　“是，父皇，儿臣必将铭记于心。”沐瑾明郑重的回道。

　　“好，好。”两个孩子都极懂事，沐昊宇心里十分欣慰，不久的将来希望他们能够走得更远更长。

　　沐瑾明问清楚自己想知道的，取了书跑去找汐朝一起学习。

　　“***，去准备一下，选出个好的来。”沐昊宇看着手中的奏折吩咐。

　　“皇上，是否有些早了？”***明了皇上的意思。

　　“不早了，四五岁的年纪正合适习武。”他心知这么做会给两个孩子增负担，此事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希望孩子们能够提早适应，沐昊宇有他自己的打算。

　　“是，奴才这就去办。”***躬身退下，抄密道去往暗卫营挑选合适两位殿下的老师。

　　***是沐昊宇身边的亲信，别看他一个太监武功确是不弱，是暗卫营的头，暗卫是为保护皇室的人而设立的，确切的说是为保护皇上的安危，以及下一任继承人的。两位小殿下身边就派有暗卫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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