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看着几步外的青女，淡淡道：“如果我们命丧于此，却还是没能找到陵墓，娘，你会觉得值吗，甘心吗？”

　　青女看着雪衣，目光像望不到边的黑夜，吹着幽凉的风，让人有丝不忍。青女苦笑了一声，“若真不能生着再见他，那就死后相随吧……”话虽无奈清淡，却透着无限的浓厚悲凉，听得雪衣心口一恸。

　　“娘，他是个怎样的人，您真的……如此爱他吗？”

　　青女目光忽然一下黯淡，遥望着风吹的夜空，但雪衣却分明看见那眼底闪烁的一丝情动，拨动着她某一根心弦，雪衣颤了颤。便听得青女缓缓叹了口气，说：“在别人眼里，他是一族之长，在我眼里，他是深爱着我的男人，也是我一生深爱的男人……”

　　雪衣目光也黯淡了几分，低低的说：“可是在我眼里，父皇也是深爱你的男人……”

　　青女忽然笑了，那笑辨不出是苦是甜，是涩是恸，青女说：“雪衣，舟月那孩子，也深爱着你，一直都是，可你……”忽然话说了一半，青女语气一转，道：“雪衣，你可曾喜欢过舟月？”

　　雪衣凝了凝眉，似叹息的笑了笑，“楚大哥如今找到了他爱的人，珍惜的人……”

　　“是么？”青女低低的短笑了一声。

　　雪衣狐疑的看着青女。

　　青女叹一声，目光深深望着雪衣，道：“我一直都希望你能跟舟月在一起，也在很久以前就发现他爱着你，他也确实对你爱得很深……雪衣，舟月他并不爱尼雅，也并没有跟尼雅在一起。”

　　“什么？”雪衣有些吃惊。

　　青女又道：“尼雅流落宫外，为了杀掉舟月复国而认识了一名男子，那男子是杀手门的门主，尼雅爱上了那个男人，也最终放弃了怨恨，深深体会到之前百姓的疾苦和对你父皇近年来荒废朝政的怨恨颇深，尼雅知道，国亡不能全然怪责舟月而原谅了舟月，为了你，舟月求尼雅，合伙骗你……他只是在知道今生永远错过你之后，为了让你安心，为了让你知道他过得‘很好’才在你面前演了这样一出戏……”

　　雪衣心头一紧，怔怔的若有所失，“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说出来，倒让他这一番心白费了……”

　　青女略笑了声，“你也心知，舟月爱你如斯，当初若不是无奈，他也不会眼睁睁看你离去，他对你的爱，只怕不比东陵那几个爱你的男人少，就算如此，你爱的……始终却是那一个，不是吗，雪衣，我们的心只有一颗，你父皇再如何爱我深，再如何对我好，他也终究只是个自私的人，他囚禁着我，他在我心口上捅了一把刀，每日在伤口上撒盐，那些年，你知道我有多痛。知道吗，娘是如此羡慕你，你可以得到那么多爱，偏生他们都不是自私的人，即便开始有过自私，但最后都愿为你而放手，娘与你不同，雪衣。你父皇毁了我的一生，毁了我的爱！”

　　“所以我恨他，无时无刻不在恨着他！”

　　“我恨不得他死……可却在最后……我下不了手！我竟下不了手！你可知，他最后留给我的话是什么，他说：他这一生，不后悔！他说他不后悔囚禁我，不后悔得到我！他说他至少拥有过我！说完这句话，他便合上了眼。他是如此狠绝，不容我迟疑，不留给我最后那一点点报仇的机会，他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人！我怎能不恨他！怎能不恨他！”

　　雪衣胸中陡然一痛：“什么，父皇他已经……”死了？

　　青女泪流满面，痛苦的捧着面容，“可是我好后悔，我好后悔为何当初要一念之心，救了他一命，救了他却害死了我最深爱的男人，我好后悔！我好后悔！”

　　雪衣握紧十指，指尖深深抠进肉里，掐出一排紫红的印痕。

　　忽然间，对青女那一些些残留的恨一下烟消云散，终究不过，是个为爱而疯狂，而可怜的女人罢了……

　　比得母妃，雪衣才觉得，自己是何等的幸福且有幸。

　　枕着热泪，裹着寒风，雪衣靠在马儿身旁默默舔舐着内心的思念煎熬，任凭疲劳和饥渴席卷着她的意识，沉沉的睡去。

　　睡梦里她听见上官凤澜的叹息声。

　　是谁的手温暖如初，将她缓缓拢在怀里，略粗糙的手缘为她按揉着酸痛红肿的脚裸，一如曾经的温柔，她默默流着泪，不愿从梦里醒来，一声声低浅轻吟：“凤郎……凤郎……”凤郎……

　　“我在……”风中飘来他的气息，她柔软的笑了。

　　漆黑的夜里，上官凤澜深深望着雪衣沉睡的脸，微微叹息。

　　与他心中猜想的不错，雪衣的离开，果然与漠北王陵墓有关，他轻轻探入雪衣衣襟里，掏出那血玉。

　　若没记错，这血玉上雕刻的细小纹路，与那对鎏金镯子内侧的纹路是相似的。

　　究竟，雪衣绝然的离开是为何？

　　当霞光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热风驱散寒冷，炎热的一天又将开始。

　　雪衣从醒来开始，就看着自己的脚发呆，青女走过来，递给雪衣水壶，疑惑的唤了一声：“雪衣？”

　　“是，是你夜间时给我上了药？”

　　青女亦是狐疑的蹙起眉，摇了摇头，“雪衣，你自己是医女。”

　　青女言下之意也就是说并没有给雪衣上药，那么为何醒来后，脚上的红肿和酸痛明显的好了许多？

　　雪衣垂头叹了一声。

　　为了留下药给马队的人，她并没有处理自己的伤处，也许是自己想错了，也许脚裸上红肿的消失只是休息一晚的原因，不过但雪衣心里始终还是存着一点疑惑。

　　梦里萦绕的那一丝熟悉的气息，会不会……

　　雪衣摇了摇头，不会的。

　　是自己太想念的缘故，她太想……太想他了……

　　太想太想末离……她那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马队里有哭喊声传来，惊醒了雪衣，雪衣和青女互望一眼，宝山跑了过来，十分焦急：“不好了、二胡子伤口溃脓发炎，这会子已经快没气了！”

　　“快，带我过去看看！”

　　雪衣慌忙从地上坐起，因起得太猛，头昏脑旋，饥渴让她体力不支，差点又一头栽到在地，请女和宝山连忙扶着，马队里的人纷纷围了过来，众人让开道，雪衣和青女蹲下来打量二胡子的伤情。

　　雪衣十分凝重的看着青女，青女目光晦暗，咬咬牙，摇了摇头：“他已经死了。”

　　“爹！”

　　二胡子的儿子扑通跪在地上放声大哭，“爹，您醒醒！您醒醒啊，您不能就这么扔下儿子走了！爹！”

　　“小胡儿啊，你爹已经走了，别哭了，啊，咱还得留着命走出这鬼地方不是……”宝山他爹连声的劝慰着，马队里伤的伤，饿的饿，倒的倒，各个狼狈不堪。

　　“娘，大家的情绪都很糟，不能再如此毫无目的的走下去了。”雪衣拿了件衣裳盖住二胡子的尸体，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眼看着又一条生命逝去，怎能让人不难过。

　　青女也显得很疲惫，干裂的唇上有丝丝血痕。

　　“雪衣，我们已经迷失在北地了，即便顺着地图也走不出去，你也看到了，这片土地，比我想象的要危险诡异得多，倒是始料未及的，本以为有了地图就可……哎……”青女叹息道。

　　“娘，把地图和镯子让我看看。”

　　青女拿出地图和镯子一并给了雪衣，雪衣先看着青女绘下来的地图，一边问道：“娘，你说这地图是藏在镯子里的，得用夜明珠照着镯子，便能在阴影里浮现出这地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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