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状元文会。
那天之后,唐小昔又去了一趟别苑,真给小太子刻了个护身符,为了讨好他,还特意刻成了虎符的形状。结果他收的倒是挺快,可收完还是挂着副生人勿近的死人脸。
她有点儿怯,于是机智的学了学陈皓然喝醉酒的傻样,准备活跃一下气氛,结果才学了一句就被赶出来了,该说的话根本没来的及说出口。
毕竟他还指望她给弄五行妖丹,于是唐小昔气忿的准备拿拿架子,没想到玄少瞻那小气鬼,居然一直没派人来叫她。
喵喵的,真是想想就生气!
露天的庭院中,唐小昔坐的特别淑女,看着八斗书院的人陆陆续续的走进来,每一个,她都会细看他们的五官,可叫人失望的是,连稍微能看上眼的都没有。
一直到视线中闪过了一抹青色,她脑子都看的有点儿发懵,下意识的盯着他看,第一个念头是这个面相不错啊……一喜之后,才发现他是顾文鲂。
顾文鲂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向她微笑点了点头。
周围的视线立刻就射了过来,唐小昔理都没理,仍旧盯着他们看,耳边有人不住窃窃私语,她不用听,都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八斗书院的人陆续就坐,眼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几位请来做评判的大儒也都到了。
往年主持的大儒,最常请的是陈伯康,也就是陈昭谏的父亲,但今年请的是傅闻达,是个非常有名的书法大家。
一眼看到他时,唐小昔不由得精神一振。这个傅闻达面相倒是不错,怎么能想法子把生辰八字弄来算算呢……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她忽然一眼看到了他身边。
影卫推着轮椅,轮椅上,轻袍缓带的玄少瞻正侧头与傅闻达说着什么。她一下子张大了眼睛。
不是吧?他居然来了?
她可不认为他会好心过来帮她忙,可如果不是为这个,太子殿下可不是爱凑这种热闹的人……往年也没凑过,总不可能是今天早上吃错药了?
那她待会儿要不要把她的鬼画符交给他啊?
她撑着腮看着他出神,太子殿下却始终没向这边儿瞥半眼,就这么目不斜视的上了高台。虽然他不是主持,但身份摆在这儿,就坐在中间。
他今日轻袍缓带,发上还戴了逍遥巾,两脚拖于后背,犹在随风摇曳,发丝垂下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谪仙人。简直超级符合文会的气氛。
他本来就长的好看,混在一众花白胡子的老朽之间,更衬得那眉眼儿画出来一样精致,每一凝眉敛睫,似乎都能叫人吟一百首诗出来。
一时间,书院这边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的移不开眼。
状元文会一连三天,第一天是扫眉书院比试,第二、第三天是八斗书院比试。
扫眉书院比的是诗、文、书、画四项。因为人多,所以即便是上场的也不是都比,而是每人选两项,唐小昔报的是诗、画两项。
毕竟她那把字儿,她自己有数,比书法估计能被人笑死,诗么,不管怎么说字少,画可以用印章落款,完美的扬长避短。
一系列流程之后,比试正式开始,一轮十人,场上点的是专门的计时香,一柱香大约是一刻钟左右,一轮很快结束,女学生们羞答答的捧着纸去八斗书院,也有去旁边观摹的劲竹书院的。
这个过程其实很有意思,有的得偿所愿,含羞带怯;有的被婉拒了,愤怒或伤心;也有的直接给了自家的兄弟,很平静的回来。就单这一轮,顾文鲂那儿就婉拒了仨姑娘。
往年唐小昔最爱看这个,感觉就跟看戏一样,一瞬间看尽人生百态,可今年她心思不在这儿,趁着没人留意,又把所有人挨个儿看了一回,失望的叹了口气。
结果下一轮就点到了她的名字。
念到唐小昔三个字的时候,场上居然诡异的静了一静,唐小昔囧囧有神的站起来,心说她的名头有这么响么?
她进了场,在女官面前抽了签,扫眉书院的题目都比较简单,她抽到了一个“春”字,以春为题,限五言。
她昨天就把试题算出来了,招了个有学问的老鬼帮忙做了几首,却还是假装想了半天,这才写了下来。直到写完了,她才忽然发现,她光顾看人了,还没考虑好把诗稿给谁。
给玄少瞻?她怕他不理她,当面让她下不来台……可如果不给玄少瞻的话,她能给谁呢?
她咬着唇纠结,忍不住悄悄抬眼,向上看去。
场上的小书桌本来就跟高台面对面,她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十分平静的注视着场中,见她抬头,他迅速垂了眼,端起了桌上的茶,慢慢饮了一口,没有再抬头。
这,应该就是拒绝吧。
这家伙有时候真的特别讨厌!唐小昔叹了口气,垂下了头,开始想辙。
隔了不大一会儿,高台上的太子殿下缓缓的抬起了眼,神色平静的看了过来。
他发现这姑娘一想事情的时候,两只手就会不由自主的捏到一起,就跟个扣爪子的小鹌鹑似的,无端端显得挺委屈。
她本来就生的清瘦,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轻罗百合裙,梳着双平髻,发上缀着珠花,一张白生生的包子脸,还带着苍白的病容,整个人乖乖巧巧的。明明不是什么绝色,却不知为什么,叫人觉得可爱的不行。
他静静的看着她,离这么老远,都能看到她案上糊成一团的字。
他无声叹了口气,这也就是给他,要是给了别人,真不一定能认出来。
钟声轻轻一响,香燃尽了,女学生们分别捧着诗,去女官面前录了,然后下一步,就该分送到各处请人“品评赏鉴”了。姑娘们脸上都泛起了红云,羞答答的。
高台上,太子殿下放下了茶杯,动作非常自然的理了理头发衣裳。
那姑娘往外走,一步,两步……忽听她低呼了一声,整个人向后一个趔趄,手里的纸,恰好扶在了一张桌子上,直接按进了砚台里,瞬间就黑了。
众人齐齐啊了一声,唐小昔迅速站起,用帕子拭去了沾在手上的墨,对旁边的女子怒目而视。
她身边是吏部尚书之女孙秋竹,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看着,她也有些慌了,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自己站不稳怪谁!”
唐小昔一言不发。
女官漠然扫了一眼:“不过是个意外,唐三,你再写一遍就是了。”
唐小昔转回身,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大眼睛汪着泪,十分可怜:“算了……不用了,大人,不如我念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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