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太子妃呀,她的大姐。
经历了三年多的悲欢离合,而今终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也算是天意难为了。
一场争斗,两厢错嫁。
若早知算尽机关之后仍换来这般结局,不知当年的大姐是否还会狠拒心爱她的慕容祚于心门之外,用尽一切办法支走了他、随后欢天喜地着嫁给烨哥哥?
作为女人,大姐也算得上千伶百俐,八面玲珑。
从前如何她不甚知晓,但凭其久居深宫却手段利落非凡便可看出,大姐确是个适宜坐着天家后位的不凡女子。
从唆使澹台沁舞夜追太子,到自己等人被困凰山之际,便已散布蛊人消息,以虚虚实实的遮掩手法成功避开心思旁系的皇帝眼目,一举应和着慕容祚的全盘计划。
固然这其中有慕容祚从中主导大局之因,却将时间、方法拿捏得如此巧妙,也实非等闲之辈可以胜任。
想来在烨哥哥当年在位太子之际,大姐定是也用尽了心思,才将二人明明淡如水酒的关系演示在世人眼中,亦成了夫睦妻和,恩爱非常。
从来纸包不住火,更何谈有人压根没想将火包裹,自是由之烧得通旺。
二月初二,传说中龙抬头的好日子,晴好无风,正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整个康王府上下,除了华思弦的瑶光苑一如寻常,便俱成了火海一般的喜庆之红。
这片喜色的光景便连陆云住的后院都不曾遗忘,以至华思弦如平日里一般前来照看陆云的时候,便发现水灵与墨竹这两个丫头眼睛总忍不住地要跟那张挂的纸彩一样红。
“不过是从此后府上多添了个人吃饭,还愁王爷囊中不饱,连累饿着了你们不成?”见着如此,华思弦终是忍俊不禁,拿着二人逗笑起来。
可她这不笑还好,一笑,到将两个丫头怔怔给吓住了。
墨竹分明杏眸一瞪,不可置信地张望了过来;水灵却是一怔一顿,继而嘴巴一撇,竟是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主子,奴婢知道您心中难过,却还这般强作欢笑,实在是苦了您了。”
“主子其实不必难过,王爷虽是迎娶了别人,奴婢却是知道王爷的心都在您这儿。只要过了这几日,待王爷淡了那份新鲜劲儿,便还是会想起主子的好来……到时,到时……”
“咳!”
水灵一时激动,呜呜咽咽词不达意,说到最后想起主子似乎原本便不愿搭理王爷,如今王爷又恰逢新娶,只怕心下便更要怨恨。
自己却要劝主子他日对王爷讨好几分,这种话便是她一时脑袋发热冲到嘴边,却到底还是过于荒唐、觉着不妥未能说得下去。
一边的墨竹却已经很快回过神来,听得她有些犯了糊涂,不由急得轻轻咳嗽,暗暗焦急。
二人这般反应,个中心思华思弦岂能不知。
因着近来发生的事情与浅歌的离开,她一直未曾好好对待身边的这两个丫头。
如今才知这二人年纪虽轻,却心思单纯,本性纯良。
自己素来冷淡了她们,自私地不想再让自己牵扯上任何多余的感情,便时时疏远着她们。
那日无意中听到二人正替自己担心,心下宽慰之余,却也不曾想过要改善之间关系。
如今看来,是自己过于无情了。
“呵……你是从何知道我在难过?”止了步转颜笑看着面色拘窘的水灵,华思弦一袭通润碧色的清雅衣裙静静垂立脚边,净面如玉、薄唇如樱,明眸如星。
那样眉眼弯弯地静立茵茵芳草渐长的庭院,仿若精灵仙子盛满智慧地驻足凡间,娇俏怜爱地点醒着愚鲁世人。
这样的笑眸神情,在水灵与墨竹来到瑶光苑两个多月来从不曾见的。
即便是对着陆云,也多半是温和如风的微笑,哪来这等的神彩飞扬,惹人侧目。
这样美得让人几乎不能直视的女子,又岂会为了眼前这到处张挂的凡俗之物而心伤神堵,自寻不快?
“可,王爷他娶了别人……”水灵愣愣着没有回答,倒是一旁的墨竹有些不解地接了声,却话音刚落,便悔得欲咬断舌头。
她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或许主子只是故作无畏,自己却呆呆往伤口上洒盐。
若主子真不难受便罢,若是心中芥怀,岂不又要因自己这番提醒而心酸不已。
可她这回是真真正正想多了。
华思弦从初始至现在,当真半点不难过不伤心。
顶多,笑一场那人虚情假意,前时还一幅情深不寿的执着模样,一晃没几日,新人都进了府来。
好在她如今算是真正的心如止水,不然这一时欢喜一时伤悲的极端节奏,是要叫她哭死不休吗?
“他娶了别人是他的事,只要不来烦我,便是两不相干,两相无事!”
毫不在乎地轻拂水袖,便如袖上被她禅去的尘土是慕容祚,一经拂去,轻畅无比。
水灵与墨竹看着这样的主子,一时又喜又愁:真不知主子这般心平如境的性情,于她与王爷的关系,是喜是忧。
待看到陆云,不出华思弦意料,他的面色较前些日,分明黑沉了几分。
“早知他是虚情假意之辈,却偏拘了你在此,不肯放手。”喝完药,陆云将碗重重往水灵手中一塞,久积的怒意终于打开了缺口。
华思弦先是一怔,后才明白陆云之意。
淡淡笑了笑,她不以为意道:“放如何,不放又如何?总归有个落脚之处,总好过四处漂流。”
她倒还好,陆云的伤却是不能懈怠的。
离了这康王府,回宰相府定是可行性渺芒;便是回得,作为一个自小便不受宰相待见的女儿,又如何肯有人来精心照顾陆云。
况且他的伤,需要的药物皆是名贵非凡,也算那人不小气,无论多名贵的药材,但凡太子方子上有的,他便让人悉数照取,从未听到半句他言。
便是她偶尔听得府中一两个小厮私议,却也是极小心地避了旁人,生恐这话传入王爷耳中,平白惹了灾难。
至于这是不是那人教官有方,华思弦不得而知。
只知在陆云的伤势未曾大好起来,除非那人明着赶,否则她便也赖得一时是一时。
至于以后……
晦涩一笑。
便是以后,她又能如何呢?
左右这世上已无甚牵挂,曾放心不下浅歌与烨哥哥,可若真要离开了此处,她也是不会再去打扰他们。
这一生得一知已足够,她已毁了烨哥哥一生,不想再毁了浅歌一生渴盼。
至于其他,她是不愿多想。
陆云望着她明灭不实的笑脸,一颗本就微疼的心越发疼痛起来。
“若他肯放,我自带你远走……”
带你,寻获那心底向往的自由与温暖。
若能离开他,我便是你的翅膀,做你的羽裳。只要你愿意……
急促的声音说到半途却倏然嘎止了声去,陆云但望眼前眸中带异的女子,只觉一颗心紧涩难平,苍白无血的薄唇不觉中深抿成线,却始终掩不住眸底深深浮显的浓浓伤情。
他蓦然想起,如今的自己尚需要她的悉心照料方能免强存活,又如何保护得了她、给她有力依靠?
心底冲动冒出的勇气不管有多激烈,到了如今这个现况,却只能化成卑微的落魄。
这番话,他已在心里百转回肠,却几次到口,皆成了无声落叹。
夜,沉得如水。
原本该是月朗星稀的天气,到得子夜时分,却无端陷入一片黑暗。
喧闹一天的王府到了此时终于收敛了白日里的噪意,渐渐回归了从前清静,令人陡生一片倦意来。
然暖帐静卧的华思弦却睁着一双清醒美眸,久久地不能成眠。
自那场长久的沉睡中醒来至今,她便是每晚上床总这般睁眼难眠,脑海、眼前常常漫无目地浮现着千丝万缕的模糊影像,一度似睡非睡地直将她搅得分不清虚实,不至半夜更深,难以消停。
而今因着慕容祚大婚,她作为王府的主母自然不能过度清静,便是已有了慕容祚抬出的她身体未曾复元借口,也不过是挡挡些许时辰而已。
府上进新人,即使一应操持不需她来担半个,却在宾客聚堂、新人奉茶的当口,华思弦还是被慕容祚亲派来的管家恭恭敬敬地请去了喜堂。
初时华思弦以为,今日慕容祚大喜的日子定然不喜见到面色清冷的自己以免扫了兴致,既早有了应对借口,一些虚礼自会一应俱免。
可她亦不曾想,这等无关紧要的场合他竟会特特地差了总管前来,想是命了叶青来,她定是不为所动的原故。
而他确也识人独到,这位王府的总管却是位极有手腕的端肃男人。
早时华思弦便已看出此人管理的能力与慕容祚带兵打仗之长有得一拼,若大个王府即便没个能理事的主母、主子又常年在外征战居多,竟也凭此人一已之力将王府上下治理得井井有条;无论里子面子,都鲜亮严谨得逼人眼目。
今日慕容祚既遣了他来,想是务必请她走这一趟,若她不应,到显得过度芥怀他的纳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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