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而不仅是浅歌一时受宠若惊地看了看姑爷,再看看同样显得意外的小姐,待确定自己不是出现幻听的时候,便欣喜地重新坐下,心中将以前对姑爷的那些坏印象一股脑地抛到九霄云外,只看得见他此刻的好来。
陆云紧了紧指尖,看着只一句话便轻易让浅歌抛弃成见的那个男人,对他近日来总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主子很是不喜。
一直以来,尽管主子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但他们之间却有着浓于亲情般的相处方式。
这也是他在放弃奢求主子会爱上自己之后,唯一贪恋的亲近。
只要能够这样近地坐在主子身边,能够与这样守护在她左右不离,能够听她亲切地唤自己一声陆云……便是他今生难得的幸福。
可自从那人让主子搬来这里之后,自己与主子之间这样平静安然的相处便每每被其打乱。
更让他难以心安的,是主子如今对那人的态度也有了一丝改变。
也许主子自己没有发现,他却看了出来,主子对那人已经由冷转淡,由反感变成漠然。
这看似一种漠视,可每当那人以一张温柔的笑脸深深看着主子时,他便发现,主子便会变得极度不安。
那种不安连他都看得出来,那个引起主子总是落荒而逃的男人,自不会一无所知。
凭一个男人的直觉,他觉得主子越是反常,对那人的感情便越不寻常。
甚至这期间,主子对太子将要迎娶栖霞公主的任何消息都不再伤心难过,不似从前的故作淡漠,而是真的看淡了,放下了。
这一切,皆源于让她发生转变的那个男人——慕容祚。
更奇怪,对方对主子的态度,竟自从镜月湖回来便彻底转变。一扫从前的冷酷无情,对主子几乎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有些方便,比自己想得还要周到。
这让他很懊恼。
他分不清对方的这种转变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倘若对方没安好心,他真替主子担心……
若慕容祚是真心爱上了主子,那他更有理由不怠见他。
因为他曾经那样无情地伤害过主子,如今又凭什么,想来获得主子的爱?
于是这一顿饭,就在后来众人各怀心思、沉静异常中落幕。
待得饭毕,华思弦便再不理会那人,径自去了书房看书小憩。
可不过一会儿那人却也跟了过来,让她再也没有心思好好看书,只觉自己从前的淡定性子都被这人磨个精光;一旦他近身不远,她便开始心浮气躁。
想逃,却又不知往哪儿逃。
更让她烦躁的,是浅歌那声明显不同往常的一声“姑爷”,竟一扫从前戒备,隐隐透出些许欢喜来。
“浅歌!”重重合上书本,华思弦有些气恼地唤斥浅歌,意欲提醒她不要忘了前嫌才好。
可浅歌只转头俏皮一笑,便又极度溜须拍马地迎着那大步而来的男人顺眉巧笑,“姑爷来了?小姐在房里看书呢,您且进去坐坐,奴婢去给您沏壶茶来!”
说着,也不顾里面的华思弦气得俏脸通红,便一溜烟跑得没踪。
“回来!”华思弦脚一跺,手上的书籍便不经控制地脱飞出去,竟是照着浅歌离开的背影直直砸去。
见状,华思弦面上不由一惊一怔,待她反应过来匆匆起身时,那本扔出的书籍却并未砸中早已跑开的浅歌,而是被一道身手矫捷的紫衣人影单手轻轻一伸,便稳稳地掉落他的手中。
“思弦何事生这么大气?”好笑地托着书物归原主,慕容祚明知故问地看着那个俏脸红通,呼吸起伏的女子。
惹得满心气恼的华思弦一把接过书,便再度毫不留情地往那张笑得风华绝代的俊脸重重砸去。
可不出所料,那人不仅轻松地避了开去,还极顺利地将书摆放桌上,单手牢牢按按书本以免再被它的主人利用成板砖砸人,歪着好奇的脑袋,俊眸定定落在面前的俏脸之上,“怎么,思弦是在跟本王生气么?”
“王爷今天好像很闲呢。”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华思弦气归气,风度却好得让慕容祚想伸手将她狠狠揉进怀中好好疼惜,却终究压制了心底渴望,以免吓跑了她。
气定神闲地直起身,他故作疲惫地敲敲后背,无奈道:“多谢思弦关心,本王近日确实累坏了,好不容易今日得闲,便想过来看看你,顺便带你一同出去散散心。”
散心?
秀眉一拧,华思弦对他的恭维不敢认同,却不知他无事跑来跟自己说这个做甚?
似乎他再忙再闲都是他的事,与她有什么相干,更不谈带她去散什么心。
“嗯,是这样的。”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慕容祚也不着急,继续解释道:“天气越来越冷了,本王近日一直忙于政务,起早贪黑地真是累得不行。所有便约了几个朋友一同去玉泉山泡温泉,顺便带你游览一下外面的风景。”
“散心?泡温泉,看风景?”如果说原先的华思弦只是略带怀疑,那此刻听他说完,她已经彻底变成不信了。
她不信他会有如此好心,特意来带自己去散心游乐泡温泉。
不说她与他根本从不对盘,便是近日来相处稍融,却也还不至于到了彼此相偕出游的地步;何况他从忙得足不沾地一晃这么有空前去游玩,显然内里大有文章。
要不,是他之前的忙只是假象,只是为了迷惑一些他想要迷惑的人。
要不,是他根本就是在说谎。并不是得闲,而是借机另有安排。
只是他的这番安排竟然会扯下自己,她到是好奇,他心中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是。你可以带浅歌一同去,若是高兴,你也可以将陆云也带在身边。”见她不信,慕容祚也不着急,只耐心地等她回应。
他这态度,到是让华思弦十分好笑。
这些日子来,他对自己与浅歌都很温和,唯独对陆云态度冰冷,常常以一些借口让陆云不得近在自己左右,这令陆云早生不满。
可眼下倒奇了,他竟主动提起陆云来,这更让她深信不疑,他所谓的这趟散心,大有古怪。
想了想,她也懒得质疑他的虚情假意,毫无兴趣地起了身,离开书房,“王爷好意我心领了。我对散心不感兴趣,对泡温泉也可有可无;至于赏景,前些天在镜月湖的风光已经赏心悦目,其他便不必了。”
“可我已经安排好了,若留思弦一人在家,我可不放心。”身影一晃,原本在后面的男子竟眨眼来到跟前,不仅挡住了华思弦的去路,也挡住了帘外一片大好阳光。
不快地拧拧眉,华思弦为被人挡住去路微微不适,却不愿离他太近,便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这才抬眸,嗤笑道:“王爷可真是有心了,不过似乎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呆在府中,从未出过乱子。何况,王爷不是有铁桶军在暗中保护我吗?有那些铁桶军在,便是一只信鸽也飞不进来,又何惧其他?”
俊容微变,慕容祚听着她如此不屑的口吻,对她讽刺自己从前行径不觉尴尬。
从前他禁固她的一切举动,命亲信暗卫留在府中监管她的行动,不许慕容烨及他的侍卫与她有任何接触。
却从不理会她在府中遭遇的待遇,明知府中上下无人视她为王妃看待,甚至明悉暗讽也大有人在,他却始终视若不见。
只因那时的他,对她除了她身上存在争议的本身在意,其他毫不在乎。
可如今,他却再不舍得那样对她。
从那夜开始,他心底的一根弦已经被她拨动,让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她改观了态度,对她产生了从前不曾有过的怜惜与不舍。
那一夜,当看着她不惜受伤也要弹那曲至高至快的曲目时,他的心便不经意地颤了一颤。
固然他先拿浅歌的性命威胁在先,她的冷静执着与才情却深深折服了他,让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的身上,有着许多自己毫不知情的优点。
也在那一次,他才明白,为何慕容烨这么多年来,始终不肯放下她。
甚至愿意为了她甘被天下人鄙弃,他也毫不后悔,依然不惜一切地,想要重新拥有她。
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也会担心失去她。
以至原先为了大局着想的输赢,变成他紧张她的去留。
他发现,他不想失去她!更不愿看着她回到慕容烨的身边,从此属于别人!
幸好,她不负所望,成功留了下来。
所以,素来不拘小节、认为喜欢便要坦然面对的他,便自那时开始重新对待她。
他公然向全府中的人表现对她的宠爱,第一时间替她竖立威信,不介意她还不肯接受自己,坚持以他的方式,去打动她的心。
只不过,在这过程中他依然有着许多的事要做,便匆匆处理完了紧要的事务,这才抽出时间想要单单陪陪她。
可此刻,显然他这半月来的努力未入华思弦的眼,也说明他从前对她的态度已经根深蒂固地印在了她的心上,让他即便再多的努力,于她看来,不过是一场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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