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庄然低声道谢，扶了李辉，艰难地朝山上跋涉而去。

　　虎视眈眈之下，李辉不敢稍动，等两人终于爬到坡底，确定安全之后，他一把推开庄然：“说，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虽然听不懂老虎说些什么，但她跟老虎和睦相处已经非常怪异，而老虎竟然听她的话，不但放过他们，还助他们脱险！这就更加离奇！

　　“李校尉，”庄然恳切地道：“我知道今天的事情在你看来很是诡异。但我真的不是什么妖怪，只是刚好会一点点兽语而已。”

　　这个秘密，她藏在心里多年，一年不敢跟人说，就是怕被人当成妖怪。

　　李辉恶狠狠地道：“你当我是傻子吗，世上哪有人可通兽语？快说！你混在王爷身边，究竟有何企图？”

　　“我真的不是坏人。”庄然苦笑，从地上拣起药箱：“先不说别的，李校尉的伤要赶紧处理……”

　　“妖妇！”李辉眼中凶光乍露，挥舞着匕首扑了过去：“我今日要为民除害，除掉你这个妖孽！”

　　他到底受了伤，又在雪地里跋涉这许久，冻得麻木，腿脚失了灵活，这一击并未扑中。

　　庄然就地一滚，避开他这一击：“李校尉，我若真是妖怪，又怎会从虎口中救你脱险？”

　　李辉愣了一下。

　　她从虎身上纵身跳下，扑救自己的一幕从眼前掠过。

　　他心中一热，手中的匕首便挥不下去，停在半空。

　　“我如果想害王爷，又怎会千方百计帮他治伤？”

　　谁知，她不提慕容铎还好，这一提，李辉豁然一醒。

　　此行的任务就是除掉她，否则，自己的性命堪忧！

　　而且，他刚才想要杀她，身份已然曝露，万一她施的是缓兵之计，回去后向人透露一句半句，后果不堪设想！

　　她，必需死！

　　“对不起了，”这么一想，李辉重又举起手中匕首：“大小姐，我也是奉命行事，只能委屈你了！”

　　“奉命？”庄然一愣：“奉谁的命？”

　　李辉不耐烦地喝道：“卑职奉的当然是王爷的命令！”

　　庄然的心剧烈地了抖起来：“原来，这就是真相？”

　　所以，五年足不出府的他，才会突然想要狩猎？

　　明知她什么也不会，跟来只是累赘，他还是带了她出门？

　　“废话少说，受死吧！”

　　庄然心如死灰，眼见刀锋袭来，不闪不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好，如果这是他要的，那么，她如他所愿！

　　李辉凶相毕露，手中匕首闪着寒光向庄然的颈部猛地切了下去。

　　“汪汪，汪汪汪……”八只雪橇狗狂吠着，冲了过来。

　　“哎哟……”李辉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往前冲了几步，脚下一滑，重重地跌倒在地。

　　刀锋一偏，划过冷凝的空气，带起的冷风擦过她的耳际，悄无声息地切开她的肌肤，她甚至能听到“咔嚓”骨头脆裂的声音……

　　八只狗愤怒地围上来，咬的咬手，咬的咬腿，有的咬头发，更有的直接把血红的舌头探到他的脸上……

　　“畜牲，找死啊……”他大声叱骂着，挥动匕首威胁，在地上翻滚着，试图找机会站立起来。

　　快跑，我们缠着他！

　　领头狗冲庄然吠叫。

　　庄然听而不闻，呆呆地站着，肩头染血，神色茫然。

　　跑？她手无缚鸡之力，冰天雪地，山高林密，能跑到哪里去？

　　如果慕容铎存心要她的命，躲得过初一，能躲过十五吗？

　　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呀！

　　狗狗们吠着叫，焦急万分。

　　最初的慌乱过去，李辉很快控制住了局面，他击倒了几条雪橇犬，狞笑着向庄然逼近。

　　“大小姐，你果然是个妖精！老子今天为民除害，你还有何话好说？”

　　“要杀便杀，少说废话。”庄然冷笑。

　　为民除害也好，奉命行事也罢，最终目的不就是要她的命么？

　　一条命而已，给他就是！

　　“咦？”李辉微微一愣，手中匕首竟然刺不下去。

　　这丑鬼一直柔弱温和，怎么突然语气这么冷硬？

　　她在耍什么花样？

　　在他愣神之际，平地忽地刮起一阵狂风，一头巨大的吊睛白额虎从山坡下敏捷地蹿了上来。

　　我就知道是这样！

　　一声虎吼，吼得树叶簌簌而抖，它纵身朝李辉扑了过去。

　　“畜牲，看刀！”李辉身子微矮，挥刀迎着虎腹切了上去。

　　白虎半空中身子轻扭，虎尾轻轻一扫，叮地一声击中匕首，远远地消失在树林之中。

　　剩下的雪橇狗立刻蹿过来，围成一个圈，将庄然紧紧地护住。

　　李辉失了兵刃，脸上现出惶急之态，他自问没有喻守成的本事，可以徒手打虎，不敢恋战，掉头就跑。

　　想逃？没这么容易！

　　白虎冷笑一声，轻捷地追了上去，两三个纵跃已拦在了李辉的身前。

　　李辉立刻掉转方向，可不论他往哪个方向逃，总会被老虎挡住去路，无奈之下，只得仓促应战。

　　他慌不择路，返身朝庄然狂奔了过来，嘴里嚷道：“大小姐，救我！”

　　庄然木然地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呸！果然是个小人！刚才还一脸凶相想要人家的命，一会儿功夫，又来求救，要不要脸啊？

　　领头狗唾弃地低吠。

　　“李校尉莫慌，杨西来也！”随着一声怒吼，一枝羽箭穿过密林，倏地射了过来。

　　原来杨西领着组员赶到预设地点，清点人数时发现李辉掉队。

　　他先前不以为意，命组员边打猎边等待。哪知左等右等，眼看已过了晌午依然不见他们二人的影踪。

　　他虽厌恶庄然，终究不敢拿她的性命开玩笑，只得骂骂咧咧地带着人马原路返回寻找。

　　循着雪地上雪橇留下的滑痕，终于找到了这里。

　　远远听到虎吼狗吠，杨西扔下部众率先赶了过来，却见李辉独力与一只比平常足足大了一倍有余的猛虎苦斗，陷入危境，立刻发出羽箭施救。

　　白虎轻松地跃在半空，虎尾一扫，将羽箭击落。

　　“杨副将！”李辉如蒙大赦，中途掉头，撒开腿向他狂奔而去：“快来救我，大小姐她施妖……”

　　可怜他人急智昏，只知来了救兵，却忘了猛虎在后，奔向救兵实际亦是送入虎口。

　　白虎一个虎跃，轻松迎上去一口咬断他的咽喉，李辉立刻血溅五步，命丧当场！

　　“好个大虫，竟敢在杨西眼下伤人……”杨西眼睁睁地看着惨剧发生，救之不及，目眦欲裂。

　　他怒吼一声，手中铁弓连扬，嗖嗖嗖，一边发出九枝快箭，枝枝欲取老虎性命。

　　白虎虎口染血，灵活地上蹿下跳，九枝羽箭尽数落空。

　　恰在此时，同组其他人亦陆续赶来。

　　“这畜牲杀了李校尉！”杨西眼眶通红，指着李辉犹在淌血的尸身，嘶声吼道：“大伙围上去，勿必杀了它给李校尉报仇！”

　　“给李校尉报仇！”众人发一声喊，从四面形成包围圈向白虎逼近。

　　十枝弩筒对准了白虎，密集的箭雨伴着“哧哧”不绝于耳的乱响，如蝗般向它铺天盖地地射来。

　　该死！没看到大小姐在这里吗？

　　箭不长眼睛，这么胡乱射来就不怕伤了大小姐？

　　狗狗绕着庄然狂吠！

　　庄然见了这等声势，顿时手足无措，一身冰凉。

　　人与虎，不论伤了哪个，都非她所愿。她该如何是好？

　　看吧，这就是人类！不问是非，不分皂白！

　　白虎引颈长啸，朝着包围圈最弱的地方猛冲过去。

　　羽箭大多落在它的身后，到得近前的都被它那条铁鞭似的虎尾扫落。

　　它轻松地冲出包围圈，竟不逃离，反而掉过头来，张开大嘴，朝最近的侍卫猛冲了过去。

　　“啊呀！”侍卫见它勇猛无敌，哪敢正面相迎，滑竿一撑，雪橇滑出十数丈远，灵活地趋避。

　　“这畜牲倒通些灵性！”杨西轻咦了一声，叱骂。

　　这时，从山下忽又冲来一头白虎，身形稍小，两虎隔着林子相望，齐齐仰天长啸。

　　两虎齐啸，远处群山里隐隐有啸声相和，一时间，竟是地动山摇，树上积发簌簌而落，林中雪雾飞扬，场面煞为壮观！

　　杨西又是纳罕又是兴奋，大声嚷道：“大伙小心些，这家伙只怕是个兽王！难怪不肯逃走，竟是在呼唤同伴，想要同咱们一较高下！”

　　“堂堂铁衣卫，岂能输给这两头畜牲？”侍卫们被挑起斗志，各个热血沸腾，齐声怒吼。

　　好啊，我正好许久不曾吃过人肉，这回要一饱口福！

　　白虎态度狂傲，两虎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率先向人群发起了攻击！

　　“好家伙，竟然也通晓战术！”杨西赞叹一声，沉住气命令：“大伙注意，不要与它们硬拼，虎来我走，虎避我击！交替掩护，引虎来袭，分而杀之！”

　　于是，十个人，两头虎在林中奔走跳跃，再加箭簇齐飞，乱雪迷眼！

　　“不要打，不要斗，求求你们，都住手吧……”庄然大叫。

　　可，现场激斗正憨，侍卫憋足了劲要报仇血恨；两虎被激出凶性，她那微弱的声音，谁又会听在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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