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秋,沐相朕问你,你的心中可有国之社稷?可有千万黎民?”
说到最后,勃然的怒气已然到了她的面前。只让她头皮一阵发麻。
她不是没想过她说出这句话来之后那个君王的反应,只是没想到就算是已然有了准备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突然间她好奇怪自己那天晚上怎么就会对着这样的人有了窥伺之心!
真是该死!
她咬牙,直接叩首在地。“皇上也知道臣早已经心存了辞官之念,此行只是勉力为之,臣自知死罪,更唯恐这副身子无力为皇上,为社稷黎民造福!”
“皇上惜才爱才,便是朱大人辞官一年有余,皇上仍亲身探望,以示圣意。是而,臣以为,皇上隆恩浩荡,便是千古以来鲜少的圣明贤君。此次,即便是臣未曾听闻了朱大人全家上下为了社稷舍弃性命,臣也想要为社稷倾尽全力,即便有负圣恩。臣也万死不辞!”
“而今日所闻,便更是让臣不能退却。唯有挺力而出,才能不负圣恩,不负黎民。”
她承认自己这番话当中的七成都是虚伪的,更有四分是在拍这个君主的马屁,只是除了这样说,她真的没有其他的法子。
而她的这番话之后,许久,那个君王没有言语。
只是沐清秋也稍许的放下一些心来,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头顶上压着的几若重如泰山的压力好似悄然的和缓了许多。
半响,那个君王冷嗤了声,“如此,那沐相先前所说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应酬朕,是假的了?”
沐清秋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若是她一时回答不妙,或许日后,不,现在就是死罪一条。
沐清秋咬牙,再度叩首到地,“臣在朝堂上三呼万岁之日,臣这条命便是皇上的!”
“哦?”
终于,那个君王因为她的话挑起话锋。压在她头顶上的最后一座大山也终究挪了开。
“起来吧!”
“谢皇上!”
沐清秋起身,只觉得贴身的衣衫湿了一片。
炎霁琛嘴角微勾,不容她直起身子,已然举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精湛的眸光中,那张清秀的面上一闪惊慌。“皇上……”他的声音在炎霁琛耳侧轻颤,好似惧怕。
炎霁琛眸光微暗,锐利的眼眸在他的脖颈稍停些许,才直视过去,
“今日沐相所言……朕,可是记住了。”
“是!”
沐清秋慌忙垂首,看似恭谨。
心头却早已经因为这个君王的目光惊得七魂少了六魄。
他的话固然让她颤栗,可他的视线更是让她惊悚!
只是终究还没等沐清秋知道江南水患到底是怎么回事。当车马夜间停靠在一个村落的时候,那村子外面明晃晃的站着的那个人,差点儿没让沐清秋背过气去。
不是别人,正是稍微掩饰了下容貌的那个安乐王炎霁伦。
炎霁伦看到沐清秋和炎霁琛下车,先是默默的看了眼沐清秋包扎的很是结实的胳膊,而后上前扶住炎霁琛,“大哥,你没事吧?”
炎霁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说的云淡清风,“沐相也受伤了!”
炎霁伦身上不可查的一动,转头看了眼后面的沐清秋,“我看他除了脸色略有些发白之外,其他一切都好!”
“……”
“……”
沐清秋嘴角抽了抽。
什么叫一切都好?
这是她这是失血过多,然后又被某个妖孽君王的淫威吓得血气不足,好不好?
因为炎霁伦先一步到达,所以所有的都已经准备妥当。当炎霁琛一行人到达的时候,便直接去了早已经安排好的房间休息。
炎霁琛坐在椅上,一旁杯盏缭绕,俊美的面容隐在热气当中,半隐半现。德宝知趣的退到了门外,随手关上房门。一旁炎霁伦面色有豫的坐下。
“那个……皇兄……”
炎霁伦话音未落,炎霁琛便已然合上手中的杯盏,杯盏清脆的声音在偌大的屋子里锃响。
“不是说明日午时?”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丝毫情绪,却足已经让炎霁伦的额上发湿。“皇兄,早一点儿不是更好?”
“是吗?”隐隐笑意的声音飘忽而至,却又带着淡淡的清冷。
“……”
炎霁伦只觉得背脊上隐隐发寒。
炎霁琛倾城如画的面上终浮上一抹浅笑,却是如雾似晏,半梦半幻。
“为什么?”这三个字更是温和。
炎霁伦咬牙,最后只得起身,躬身一辑,“是臣弟犯糊涂了!”
炎霁琛转眸,如墨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兄弟,“霁伦,若非是我看他还有用,早就把他除了。哪里等得到现在?”
“可若是他把你带入歧途,那不惜所有,我现在……就除了他!”
炎霁琛的话和缓轻柔,犹如清风拂面,却直叫炎霁伦手脚都些许发麻,他知道,他这个皇兄所言,绝无半字虚假。
他深吸了口气,颌首低垂,“臣弟明白!”
炎霁琛这才淡淡颌首,低头品过手中的热茶,再度放下时,面上已然冷凝,“朱济世的事情,你也应该略有所闻。”
“是!”炎霁伦见皇兄改了口风,暗自松了口气之余也忙收敛了心神,“朱济世在任时就徇私舞弊,贪污受贿不止,而后虽被父皇罢黜,却在乡里势头仍旧,尤其皇兄继位之后,便是连州府官员都要上府拜见!实在是可恶!”
炎霁琛点头,周身浑然凌厉的气势。“正是因为如此,我这次才刻意留宿朱济世的府邸,也顺便看一看能不能摸清‘他’的底细……却没料想,那人竟然下手如此之狠!”
听闻,炎霁伦面上也不由色变,点头道,“一家上下老小十六口,竟无一幸免!臣弟听闻也是大骇。不过,若是真的罗列起朱济世的罪名来,也不外如是。两者相较,此次江南水患正需要大笔的银两,朱宅家财也正可以解燃眉之急。”
“而所谓济世,那便是事后给朱家一个为国为民的名头也就够光大门楣的了。”
炎霁伦这番话听上去好像有些冷漠,却也是为政之要。何况不止解了手头上最紧要的,也算是安抚了朱家远亲。
闻言,炎霁琛赞许的瞟了他一眼,“这些日子,你倒也长进了!”
炎霁伦呵呵一笑,面上一闪窘迫,“这也是皇兄教的好!对了,他呢?皇兄觉得他的那个……离魂可是真的?”炎霁琛没有说话,只低头看向手边的杯盏。
这个皇弟如此明了,无非还不是因为那个沐清秋?
此时,桌上的红烛闪动跳跃,便如同……捉摸不定的人心,民意。
终于,炎霁琛拿起适才放到桌上的杯盏,冰凉的银光在他的眼前辉映出一抹流光,眸底潋滟间,早已经是风华万千,“既然在朱宅‘他’挺身相救,或许对‘他’,朕也该另当别论!”
但听着这一句话从皇兄的嘴里说出来,炎霁伦觉得自己骤然轻松了大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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