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圆又在大殿内等了一会儿,可总也不见太后娘娘来。她想要转身出去,又怕于理不合。这样站了许久,腿都酸了。
“呼……”
简圆疲乏地扶着座椅,便坐了上去。太后可真会端架子,这不是明摆着给她唱的空城计吗?
“你是何人,竟敢私自坐下?”
忽然,从殿内的左方珠帘处,走出一个朴实无华的中年妇人来。简圆闻言,仓皇失措的站了起来,朝那人看过去。
只见她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上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发髻是最简单的宫人头饰,只插着一支通体碧绿的木兰簪。此人眉间生了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眼睛锐利又森冷。面色是白皙的,五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只是简圆有些觉得,这人长得好生眼熟啊。
简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这位姑姑,不好意思,我是在这里等太后娘娘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没有用“本宫”。潜意识里就觉得,对这人无法用起皇贵妃的自称来。乖乖,刚才那个莫姑姑也是浑身都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气势,让人无法傲然视之。现在这位姑姑更甚,想是跟莫姑姑一样的宫人吧。
“姑姑?”妇人喃喃了一句,从容地走上前,冷冷地看向她。见简圆一身简单装扮,并没有端着架子,心里生出几分赞许。“你就是皇上亲封的皇贵妃吧?怎么没有用宫妃自称?”
“啊?”简圆尴尬地抬起头来,都不敢看她逼视的目光,慌乱地点了点头,“是、是的,这个称呼刚用不久,还不太顺口,让姑姑见笑了。”
“嗯。”那妇人闻言,微微颔首,对她不客气地说道,“随我来吧。”
“啊?哦,好。”简圆点头应答道,随着她走进了内殿的珠帘处。
一路经过几个走廊,并没有见到什么人。简圆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这个姑姑是要带她去哪里?为什么总也走不到头似的?正当她想要问一下时,二人在拐弯处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小型的花园内。
简圆走上前,四下扫了几眼,回过头来看向妇人,不解地问道:“姑姑,请问太后娘娘在哪里呢?我怎么没有看到她?”
“太后娘娘身体不适,正在寝殿里休息。”妇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指着地上一处的盆栽木兰,继续说道,“太后娘娘喜欢木兰花,皇贵妃何不将它想方设法开花,以讨太后娘娘欢心?”
“唔,木兰花吗?”简圆有些疑惑,木兰的花期不是在五六月份才有的吗?这么早怎么可能会有?纳闷地说道,“可是木兰的花期不是现在,我就是想讨太后娘娘欢心,也没有办法啊?”
妇人闻言,冷笑一声:“那皇贵妃来此又作什么?连最起码的讨太后娘娘欢心都不能,难道是想让太后娘娘生气的?”
“你!”
这妇人说话如此不客气,让简圆顿时气结。她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可是,姑姑也不能这样咄咄逼人的吧?这不明摆着刁难人吗?那您还不如直接说,让我想办法在六月时漫天飘雪呢。那个也难达成,但至少可以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你这是什么态度?是对一个长辈该有的说话语气吗?岂有此理!既然如此,那你就直接回去吧,也不用再来了!皇上宠爱你,不代表太后娘娘这边就一味的纵容你!”妇人不满地冷哼道,转身就要走。
“哎哟——”才走了两步,忽然脚下一崴,直接摔了下去。
简圆见状,连忙跑了过去,见她扶了起来,担忧地问道:“姑姑,您没事吧?”
“哼,不用你管,反正我说的话你也不过会听,尽管摆着你做贵妃的架子吧!”妇人有些鲁莽地推开她,径自要走,却疼得低呼出声,“嘶……”
“是不是崴脚了?来,坐在那里,不要乱动。”
说着,她扶着妇人坐在了花坛旁的大理石圆凳上,站起身来担忧地向四下看去,“怎么这么大的寿和宫,也没有个人呢?”
“放肆!我不是人吗?”妇人忍着脚腕上的疼痛,生气地说道。
“啊……我不是说您,我意思是,如果路过一个人,能让她帮忙叫太医过来给您看看。”简圆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个姑姑怎么这样难说话,唉。
她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抬起妇人的脚来,温声说道:“姑姑,我看大概是崴到脚了,可是我也不会矫正骨头位置。”她抬起头来看向隐忍着疼痛的妇人,“要不您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寿和宫门口叫人进来帮忙?”
妇人略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能找得到出去的路吗?”
简圆闻言,站起身来困惑地挠了挠头,懊恼地说道:“对哦,刚才七拐八拐的也没有看到个宫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了。要不我就在这里大叫吧,总会有人听到的。”说完,她扬起声音喊道,“有没有人在啊?快过来帮……”
“唉唉——你别叫了,我坐一会儿就好,别再吵到太后娘娘。”妇人扬起手招呼她道,蹙眉看了她一眼,低声斥道,“怎么这样没规没距的,成何体统!”
“我……”简圆要泪奔了,她怎么做都是错了还。“好吧,我错了。”
她无奈地耸了耸肩,长辈就是好,可以这样苛待晚辈。本身她也没有端着皇贵妃的架子,总觉得眼前的妇人比她更有架势的。
正在她冥想的时候,妇人哀怨地长叹一声,似是有种委屈和伤心的意味。简圆错愕地看向她,只见妇人拿着绢帕掩面擦着眼泪,哽咽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待见我。说上两句重话,便都一个个如此不乐意。本来也没有什么的,只是想起我那总是气我的儿子,心里真是难受死了……”
儿、儿子?!
简圆无语地向天空看了看,难道这一位不是宫女吗?怎么还能有儿子呢?她见妇人越来越伤心,泪水滑落出眼角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走上去坐在她的面前,轻声安慰道:“这位姑姑,你不要哭了。你儿子顶多才十来岁左右吧,应该还是小孩子一个。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懂事的,所以也不能对待孩子太严苛了,那样孩子容易疏远你的。”
“谁告诉你我儿子才十来岁的?”妇人闻言,不解地转过头来看向她。
“我猜的,呵呵。”简圆笑容可掬地说道,“姑姑的年纪才三十岁左右,若是远远看去,也就才二十六七岁,试问你的儿子还能多大呢?对了,我叫你姑姑似乎不太合适吧?你既然有儿子,应该不是寿和宫的宫女吧?”
得知她将自己看得十分年轻,妇人脸上出现得意和骄傲的神色。不过,她也聪明的没有回答简圆任何问题,而是直接转开了话题,对简圆哀叹道:“唉,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特别重视我的儿子,可是他总是不谅解我。现如今我孤老于此,他不但不常常来看我,每次来时,还叫我生一肚子闷气。你说说,现在的晚辈怎么能如此不懂礼貌呢?”
说着的时候,妇人眼里的泪水又滑落下来。似乎是想到了很多往事,为了儿子,她把大把的青春和美好的生活都用在了算计一切上,却与儿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顿时,心里更觉得委屈,把这些年来强忍在肚子里的泪水一并抛洒了出来。
“姑姑,你别哭啊,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的。”简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想了想,对她说道,“是不是您教育孩子的方式有些让您儿子无法接受呢?长辈跟小辈之间的观点是不同的,容易产生代沟,所以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彼此谅解,而不是一味的嗔怪对方。”
“唔,是这样吗?”她停止了哭声,考究起简圆说的话来。
想了有一会儿,扭过头去看向简圆的脸,擦着眼泪问道:“你如何会懂得这样多?都是说些好话来糊弄我的吧?”
“没有,绝对没有糊弄您的意思。”简圆和善地摆了摆手,对她细心地说道,“这只是我的个人见解罢了,不过也不是都适用于任何人。比如您说的儿子不理解你,全看您究竟是用什么心态来面对的了。”
妇人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对了,比如说,万一我不喜欢儿子找的女人,可他又不喜欢我相中的儿媳妇,那该怎么办?”
“……”简圆嘴角一抽,她真心觉得这位中年妇人把这事儿想的有些远了吧。她儿子才能多大,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简圆不禁恶寒了,古代早熟的真是太可怕了啊啊啊啊。不过转念又一想,有些娃娃亲也是从两个人孩提时代便被牵上红线了。她轻咳一声,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件事情不大好说,姑姑,我其实觉得,男女之事,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别人强加给他们的,那都不是他们真心想要的。比如您说的那种情况,我觉得应该设身处地的替您儿子想一想。您看,您年轻时有没有心仪的人,但是,最后或许因为一些事情,使您不得不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等将来老去以后,心里会不会后悔?又会不会觉得以前的选择是错的?不过,真正等那个时候,再说什么也都是晚的了,不是心里认为后悔不后悔就可以的。”
听简圆这样说着,妇人的思绪好似飘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那时候,有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夕阳照射过来的魁梧身影,总是将娇小的她覆盖。她始终记得,那人软语温存地喊她:“阿眠……”
“卿哥……”不知不觉,妇人口中低喃处曾几何时她最挂念的男儿郎的名字。却猛地惊醒过来,见简圆正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失笑一声,匆忙擦下又有些溢出来的泪水,尴尬地说道,“你说的我也明白一些了,可是我不喜欢我儿子钟爱的那个女人,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这个嘛……”简圆站起来,抚着下巴来回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来笑着对她说道,“如果我是您的话,我会试着去跟她接触。如果她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那就欣然的接受她,这样您儿子夹在中间也不会太为难。但是,如果那人是个刁蛮悍妇,为人又阴险狠毒,那就把她踢出家门,鬼才会要这样的破儿媳妇呢。”
“……”妇人很想说,那个自己不喜欢的儿媳妇指的就是她好不好……
她的嘴角一抽一抽的,这简圆说话的方式太雷厉风行了,直接到她接受和消化都有些难以吞咽。不过,正是因为与她刚刚相谈的话,妇人对她有了跟最初不一样的看法。
妇人微微颔首,和蔼可掬地对简圆笑道:“我明白了,难为你肯跟我这个老人家讲这么多,有空的话,可以来这里跟我说说话,可好?”
简圆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是又有些迟疑,她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可以陪你来说说话,但是听说这宫里的太后娘娘不大喜欢我,所以有些不敢来。要不然您告诉我,您住在哪里,等有空的话我去找你。”
“哦?你从何处听说的?”妇人低下头去想了一下,又想起头来看向她,“那你喜欢太后吗?”
“额,我可以说实话吗?”简圆见她如此温声细语的,也心生一种亲切感。
“但说无妨,我不会说出去的。”妇人颔首说道,她直接就听到了,自然不会说出去的。
简圆跟做贼似的,偷偷瞥了瞥四周围,凑到妇人耳旁,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听说太后娘娘很聪敏强悍,有些害怕她。所以觉得也不是不喜欢她,毕竟她是我爱的男人的母亲。姑姑,你可答应我了,不能告诉别人啊。”
“嗯。”妇人再次颔首,温柔浅笑道,“你很爱皇上吗?他有哪里好的?”
“啊……我、我刚才是这样说的吗?”简圆膛目结舌的惊叫道,连忙捂住嘴。天哪,她说轩辕离辰是她爱的人了吗?
“是的,你是这么说的。”
她沉痛地捂脸,神啊,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都要羞死人了。咬着牙一跺脚,放下手以后对她说道:“也没有多喜欢他啦,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他为难和不开心。有时候看到他眉头紧皱,我会忍不住想去抚平;知道她心情不好,我心里也会别别扭扭的。唔,我好像跟您说的有点多了,不过……”她不好意思地看了妇人一眼,憨笑道,“不过我也没跟皇上说过这些话,有些话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做出来会更实在些。”
“唔,哀……我懂了。”妇人站起身来,对简圆说道,“走吧,我带你出去吧。”
简圆点了点头,站起来忽然想到来寿和宫的目的了。她轻轻地拉了一下妇人的胳膊,不解地说道:“我是被太后娘娘召见来的,她身体不舒服,是不是不方便召见了?”
“嗯……”妇人想了想,温婉地说道,“可以这么说吧。你先回去吧,等下次太后娘娘方便时,会见你的。”
说完,妇人抬脚刚走了一步,脚腕上传来的疼痛使得她重心没抓稳,忍不住向一旁歪去。简圆连忙抬手扶住了她,关心的说道:“姑姑,你瞧我,也忘了你脚崴了的事情了。我现在的身子不方便背着您,搀扶着您好吗?”
“好。”她上下瞧了简圆几眼,发现她也不是那么不禁瞅。简圆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里,传来的总是积极向上的阳光气息。
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涩地低下了头。猛地瞧见地上的木兰花,她笑着对妇人说道:“姑姑,你等一下我。”
说完,便蹲下身去,取了一盆小一些的木兰,左手端起来捧在身上,右手搀扶着妇人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妇人有些好奇地看着她,挑眉问道:“你带走一盆木兰做什么?这样抱在怀里,把衣服都弄脏了。”
“没事儿,回去洗一洗就好了。”简圆无所谓地说道,朝捧在怀里的木兰努了努嘴,向她解释道,“您不是说太后娘娘喜欢木兰花吗?我回去想想办法,让她的花期提前一下,让太后娘娘看到也欢喜一下。不过也不见得能行,我先搬一盆回去,你要替我保密,嘿嘿。”
“唔,你是想讨好太后娘娘吗?”妇人似有些不悦似的,不喜欢有人特意这样做,好像是要巴结人似的。
“是的,我想讨好太后娘娘。”简圆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朝她炸了眨眼,“不过,不是因为她是太后,而是因为,她是我的婆婆。在皇宫以外的普通人家里,丈夫的父母都是要虔诚的孝敬的。这皇宫里虽然富丽堂皇些,但是这些亲情的维系,似乎要少了许多。”
妇人的目光有那么一刻是停滞住的,眼里闪现的是简圆温暖的笑容,心里涌现的是暖暖的温情。她低下头去,眼里闪过一抹激赏。
二人才行至走廊里,只见莫如已经带人找了过来。看到妇人一瘸一拐的走路,大惊失色地走上前,刚要说话,却见妇人眼神凛冽地喝止了她。莫如心领神会地微微颔首,恭敬地褔身下去说道:“皇贵妃娘娘让奴婢们一通好找,原来在这里。”
“唔,莫姑姑,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简圆歉意地说道,忽然想起来身旁的妇人,对莫如说道,“莫姑姑,这位姑姑的脚崴了,麻烦你们找人给她看一下吧,估计都肿了。”
妇人轻咳一声,“不麻烦皇贵妃了,我会找人帮忙的。倒是皇贵妃该回去了,要不然宫里人该着急了。”
莫如闻言,心中微微有些焦急,转身吩咐身后的宫人说道:“杨眉,还不快去搀着点儿。柳月,你派人送皇贵妃回去,你也跟着点儿,务必亲自送到初元宫。”
杨眉褔身应答完,连忙从简圆手里把妇人接了过来。
“是,奴婢知道了。”柳月站出来,恭敬地对简圆说道,“皇贵妃娘娘,请随奴婢来。”
“嗯,好。”
简圆觉得她们几人之间的氛围好生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她一步三回头,关心地看着那个妇人,却没有再说些什么。毕竟现在她们面前多了几个人,自己对她太好,难免引起别人的误会。
妇人也是含笑目送她离开的,直到确定简圆已经拐了几个弯以后,莫如才紧张地问道:“太后娘娘,您的脚怎么样了?要不要传太医?”
“暂时无碍,只是一动便有些疼痛。传洛太医过来吧,哀家就近歇一下便可。”太后已经恢复了平时说话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请洛太医过来。”杨眉褔身应答道,匆匆向前跑去。
莫如扶着太后走进了旁边的房间内,扶着太后坐下以后,走到门口对着走廊里扬声说道:“留下一人给太后娘娘备茶,其余的各司其职,不必藏着掖着的了。”
“是,奴才(奴婢)遵命。”
一时间,从许多地方涌现出好多宫女太监的,向莫如应答后,纷纷散开了。
太后和蔼可亲地看着关好门的莫如,点头轻叹道:“莫如,还是你给哀家出的主意好一些。若是没有亲自与她交流过,哀家铁了心便认为她跟简珍是一路货色了。”
“主子,奴婢也是看着您跟皇上这样扭着来,两边都心疼。”莫如温声笑道。
走上前,蹲下身去为太后轻轻地脱着靴子,解开布袜以后,便看到太后的脚腕处已经红肿起来,心疼的说道:“娘娘走路怎么也不知道小心些呢?奴婢就说在大殿里便可,偏要去后花园。路途稍远些不说,那里石子和沙堆也多,容易摔着碰着的。”
“唔,哀家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皇贵妃的耐性和心性,走得远一些,她也就容易懵一些。”太后掩鼻轻笑,觉得今日的自己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沉寂了一会儿,她颔首赞叹道,“这孩子不错,哀家原来是先入为主的认为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想想,真真是错怪她了。”
莫如闻言,轻轻地拍了拍手,点头说道:“奴婢也是觉得皇贵妃的心性难能可贵呢,论理说,皇上给予她这样高的殊荣,她当会眼高于顶才是。可是她依旧是一副随性的打扮,说话也稀松平常的客气。依奴婢看,倒不像是能装出来的。对了,皇贵妃没认出您来吧?”
太后莫测高深地一笑,对莫如胸有成竹的说道:“哀家猜测,她现在还不知道哀家是谁。但是,这孩子外糙内细,属于内秀的。估计等她回到初元宫以后,再一细琢磨,便会知道哀家的身份了。”
“啊……那这样好吗?皇贵妃会如何认为主子您呢?”莫如微微有些担心,眉头轻皱,“她不会从此记恨下主子欺骗她吧?”
“呵,你想到哪里去了,哀家猜她不会。”太后闻言,哑然失笑道,“不过,她估计会在背地里骂哀家倚老卖老。唔,哀家听不到也就算了。况且,今日也真真是给她摆了一道儿。”
听她这样说,莫如温柔地笑了笑,没有说些什么。起身将太后受伤的脚放在一个舒服的位置,轻轻地为她揉捏着。
“嘶。有些疼,不必管它了,等太医来了再说吧。”太后抬手示意她不要摸脚腕那里了,冲她招了招手,温声说道,“莫如,你注意到皇贵妃走的时候,手里抱着一盆木兰没有?”
“是,奴婢注意到了。是娘娘送给皇贵妃的吗?”
“不,是她自己带上的。哀家说太后娘娘喜欢木兰花,开始想让她把花摆弄开了,估计刁难她。但是,她在临走前,真的把花拿走了,只是想让喜欢木兰花的太后能开心些,因为她说,太后也是她的婆婆。”太后说到这里,摸向心口处,摇头失笑道,“哀家从没有想到过,可以与皇上的妃嫔之间的距离贴得这样近。原先都是把她们当做这后宫里,比哀家等级低的女人罢了,却从未真想想过这一层关系。”
莫如闻言,轻叹一声,对太后如实相告道:“奴婢听说,皇上最初与皇贵妃相识时,皇贵妃也不知道皇上的身份,后来因为珍嫔还是珍贵妃时,到冷宫里去大闹,她才知道的。也是因为被欺骗了,所以她拒不出冷宫,不想做皇上的宠妃。而且,也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是皇上对皇贵妃强硬的宠幸的……咳,这个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奴婢知道这件事情后,对这位主子充满了好奇。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哦?竟有这样的渊源,哀家倒是越来越有盼头了。”太后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假寐,“皇上若真的在乎他,估计今日内,必会出现在寿和宫。只是哀家现在便已经开始头痛了,皇上那孩子的脾气,唉……”
“主子,船到桥头自然直。您不要忧虑过多了,安心养身体才好。”
“唔,今日皇贵妃说哀家顶多三十岁左右,倒叫哀家心里美了一场。算起来,哀家也是奔着五旬走的人了……”
*
初元宫,门口处。
简圆刚一下了轿,便见到一袭明黄色的身影飞快地奔了出来。
只见轩辕离辰眉头深锁,面上铁青,冷不丁地看去,倒像冬日里的一缕薄冰,那样生冷。在见到简圆的那一刹那,紧皱的眉头才放松下来。
“皇上吉祥。”
柳月微微褔身,向轩辕离辰恭敬地说道。
“起来吧。”轩辕离辰走到简圆面前,关心的巡视了一番,见她怀里抱着一盆木兰,有些不解。在看到她朝自己点了点头后,他才真正的安心了。阙音跟馨语早已经跑了出来,将她手里的盆栽接了过来,随侍在简圆的左右侧。
柳月抬起头来,向皇上温声说道:“皇上,皇贵妃娘娘已安全送回,奴婢还要回去向太后娘娘交差,奴婢告退。”
说完,一转身,随着轿子转身回去了。
“喂,你在看什么呢。”
简圆娇嗔地低下头,总觉得他的眼光有些热辣辣的意味,悄悄地推了他一把。
“朕怕你受责难,无事便好。”
轩辕离辰拥着简圆行了进去,宫人们全都退了下去。
扶着她坐在床榻边上,蹲下身去轻轻地将耳朵放在她的肚腹之间,柔声说道:“父皇来看你了,你要乖乖的,不要给你母妃添麻烦。”
简圆掩嘴轻笑,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有这样孩性的一面呢?那孩子能听懂你说些什么吗?”
“他敢听不懂。”轩辕离辰抬起头来,看向她关切地问道,“朕才刚一回来,便听说母后将你请了去。本以为明日母后才会叫你过去的,朕还想今日多忙一忙,明日抽空陪你。给朕说说,母后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没有?”
“没有。”简圆耸了耸肩,摇头笑道。
“没有?”他闻言,站起身来,在她身旁做好。蹙眉问道,“是不是母后不让你说出来?如果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告诉朕便是。”
“真的没有。”简圆失笑地抬起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不解地说道,“你怎么对太后娘娘有这么深的误解?我没见到太后,所以她什么都没跟我说。”
轩辕离辰为之一愣,没有想到简圆说出来的竟是这样的话。他肯定地摇摇头,“母后不会无故召你过去,以朕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亲自与你见一面的。”
“真的没……”简圆摇了摇头,刚要说些什么,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震惊地看向轩辕离辰,对他上下打量了起来。
见她这样神神叨叨地看着自己,尤其对着自己的脸来回来的看个不停,他轻咳一声,“朕知道朕长得比你好看,也不用这般看个不停。问你正事儿呢,怎么忽然不说了。”
“……”简圆嘴角一抽,她现在的容貌,是自己心中永远的短处了。可他也不能这样贬低她抬高自己吧?可恶,可恶……
“轩辕离辰,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你就对我隐瞒身份了!”她强压着怒火,对他冷声说道。
“额,”轩辕离辰愣了愣,她的话题转的太快了吧?还是说自己没听懂什么意思?“你怎么忽然就摔脸子了?谁碍着你了。”
简圆站起身来,插腰怒道:“就是你们,你们都故意对我隐瞒身份!你也是,太后娘娘也是,所以说,你这恶习是祖传的!”
“……”轩辕离辰默了,天大地大,孕妇最大。他头疼地扶额,“那你能说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吗?朕被你说得都要懵了。”
她说的脸红脖子粗的,红口白牙地一阵又一阵地说了一通。只是没有把太后与她说的关于儿子的事情说出来,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他们母子之间一个不小的结,需要慢慢去解开。别说简圆气愤,连轩辕离辰都郁闷了。
母后为何会刻意对简圆隐瞒身份?难道是要试探她吗?不过,这好像也不能怪母后,他轻咳一声,打断了她,“这能怪别人吗?你那是长了双什么眼睛?难道我们在你眼里,除了太监就是宫女吗?谁也没先告诉你是谁,你自己先入为主的将人认错。”
“……”简圆眼角一个抽搐,合着这都怪她自己吗?她不乐意了,一屁股坐在床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咧了他一眼,“现在好了,我在你母后面前丢尽脸了。人家还问我不喜欢太后,我说害怕太后啊啊啊啊啊……”
轩辕离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头疼地拍了拍脑门,“你碎嘴惯了的,倒不知母后如何认为了。不管究竟是为了什么,朕晚上过去跟母后交代一下,不能这样折腾你了。”
简圆闻言,有些不赞同的想法,她咧了咧嘴,“喂,不用这样吧?到时候太后再说我给你们之间制造私怨来着。”想了想,她推搡了轩辕离辰一下,“你说你也是,我刚才说了半天,你有没有听我说太后娘娘崴脚了?不先去关心一下,倒要先立威了。”
“朕知道。”轩辕离辰有些不情愿地说道,随着简圆一起歪在床上,淡淡地张口,“朕对母后,又怨又恨,却也是从心底里关心的。毕竟母后生下朕,所做的一切哪怕朕再不乐意,也是为了大奕皇朝的江山。”
“唔,你不能这样想的,离辰。”简圆侧身过去,拄着胳膊将手放在脸颊旁,对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没有母亲,所以特别渴望能有个母亲来关心我训斥我。当我难过伤心时,甚至都只能凭空想着母亲的模样来自寻安慰。你是一个皇帝,自然不能与寻常百姓比了。太后娘娘对你是爱之深,责之切。你也是一个当父亲的人了,难道你经常对孩子溺爱无度?还是说,一味的娇宠惯养才是对孩子最好的发展?你这么大个人了,也试着换位思考一下,不能把责任全都推在长辈那一边的。”
轩辕离辰好笑地看了看她,戏觑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教朕三纲五常了?唔,难不成自己要做母妃了,所以性子也变得沉稳了?”
“去你的,我本来就是淑女。”
“……”轩辕离辰默了。
简圆见他无语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忽然扫见自己的衣服上已经脏了,她坐起身来解开外衣,对轩辕离辰笑着说道:“算了,我也不计较了,左不过就是这么个人,丑媳妇也已经见婆婆了。你母后要是实在不喜欢我,我想办法让她喜欢就是了。只是,你不能一味的将我保护在初元宫里,这样对你也有不好的影响的。所以,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去做的。”
轩辕离辰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激赏,温声笑道:“圆圆,真是难为你了,竟然为朕考虑这么多。只是你所谓的‘有些事情’,是指何事?”
“例如,给皇后和太后娘娘晨昏定省,还有与众妃子日常的见面,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事情,我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只要对孩子没有危害的,我尽量迎合一个皇贵妃的身份。”
说着,她将衣服放在一边,和衣躺下去看着轩辕离辰望着自己胸脯那狡黠的双眸,心中恶寒了。
“你、你盯着那里看什么看!不要脸。”
轩辕离辰朗声一笑,双眼冒光,“目测似乎是比原来大了一些,前几日摸着时没有留意,要不,朕再试一下。”
“……滚。”简圆无语地捂脸,扭身躲开了他,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你有事赶紧去处理,不许在我这里呆着了。我好困,需要休息,皇上请早回吧,臣妾跪安。”
“嗤——”轩辕离辰也翻身过来,揽上她纤细的腰肢,大手抚上简圆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温声说道,“朕觉得,它在长大。”
“嗯。”
提到孩子,她的脸上充满了母性的慈祥。许是要做母亲了,她对自己身体的变化都格外的注意。就连刚才轩辕离辰说的胸部涨了,最近她也觉得总是有些涨涨地感觉,碰到总会有些痛……
“嘶,痛啦。你别乱摸!”
还没想到那里,轩辕离辰的大手不知何时已经伸到了她的亵衣里,抚摸了上去。听到简圆低呼,轩辕离辰有些讪讪地缩回了手,将她的脸转了过来,担忧的问道:“会痛?”
简圆见他神色认真,脸上顿时出现一些酡红,捂着脸扭过头去,闷闷地说道:“已经问过了,孕期胸部胀痛是正常现象。你不要大惊小怪的,少碰我就是了。”
“唔,朕知道了。”轩辕离辰了然地点了点头,继续躺下,只揽着她的腰际,没有再上下乱摸。
良久,也没有听到他再说些什么话。简圆恹恹欲睡的,猛地想起那盆木兰来了。她扭过身来,轻轻地推了一下他,“唉——我问你,你母后为何会喜欢木兰?”
“木兰?”轩辕离辰睁开眼,眉头轻蹙,“母后好像从年轻时就对木兰花情有独钟,朕小时候曾听她说过,木兰清新宜人,傲然独立。但是母后只喜欢白色的木兰花,可能是喜欢它的淡然清姿吧。对了,你回来时抱着一盆木兰回来了,这却又是为何?”
简圆张开手掌,拍了拍他微蹙的眉头,嗔道:“不告诉你,只是你这眉头怎么总是动不动就皱着。我来给你拍拍,免得你生出抬头纹,就比我老许多了。”
“……”轩辕离辰看着她轻松地动作,华丽丽地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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