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长凳之上的人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喑哑,但气息尚存,此刻她背上的血痕还在往外冒着鲜血,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没什么伤口外,几乎看不到一丝好地儿。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纷纷惊讶地转过头来望着她。
挨过二十虎头鞭,她,竟然还活着?!
只见,长凳之上的人微微侧动身子,自己用手掌支撑着慢慢爬了起来。
她嘴角还挂着血迹,突然弯眸一笑,“祖母方才答应过,若是我受过这二十鞭,便还我嫡女身份,可还算数?”
洛亭安刚被人扶着往院子外走,听到声音,立马顿下脚步。
“你把我们相府的人当什么,说过的话,自然算数。”洛亭安首先发声,依旧冷冷的一副样子,但这样一句话,让卓老夫人都无从应对。
亲手施了刑,现在又在这里装好人,他是不愿意违背自己母亲的意愿,成了一个孝子,但他从未想过,在他手下的人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
洛亭安从始至终都在让她认错,却从未真正出面护过她。
幸好今日是她,要是真的洛白苏,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她今日没死还好,要是死了,就是冤魂也不会原谅他,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林杳冷冷扫过去一眼,随即撇开眼不愿意再去看他。
卓老夫人亦是心惊,就像亲眼见着一个死人复活了一样。
从她嫁进洛府见到虎头鞭的第一眼开始,就从来没有见过能在虎头鞭下活下来的人,而且还是二十鞭,可以说,她从最初便是打定了主意要除掉洛白苏的,结果竟然见到了这么奇迹的一幕。
这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气也消了。
好歹是活了几十年的人,面上依旧保持着老太君的庄严,她抬起眸望去,见林杳正目光定定地望着自己。
卓老夫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之前确实是她亲口答应,受过责罚便还她身份,现在她已经做到了,说过的话又岂有不答应之理。
但转念一思,就是还她一个嫡女的身份又如何,有自己这个老太君在,她一个小女娃,还能翻了天不成。
更何况,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数,那盐水沾染伤口,就是小伤也得要了半条命,别说是她今日这要命的伤了。
“自然算数。”
卓老夫人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扬起头,一脸高傲。
“我们走。”随后,一群丫鬟嬷嬷,才跟着卓老夫人一起离开了洛清婉的院子。临走之时,还硬将洛亭安一起扶走了。
“你……你竟然……”最惊讶害怕的莫过于江氏和洛清婉,这样都没死,她是恶魔吗?
要是被她在老夫人那里认可了身份,以后岂不是要处处受制于她?
按照规矩,嫡女的身份,仅此于当家人,也就是说,除了洛亭安和卓老夫人,便是她最大。
“母亲……母亲……这可如何是好。”洛清婉已经快哭出来了,眼见卓老夫人远去,这才敢伸出手朝江氏喊道。
一旁,洛芙岚和曲氏总算顾忌着林杳一些,跑过去慢慢地将她扶起来。
“三姐姐……”洛芙岚轻轻唤了她一声,眼眶中挂着泪花儿,她伸手拂过林杳肩上的一片衣服,她身上的血一汩接着一汩,还在往下掉,“这得多疼啊。”
随即转过头,又扑倒在曲氏怀中。
“苏儿,真是苦了你了,都是姨娘没用,救不了你,你要怪姨娘,也是应该的。”
曲氏低头小心地用手帕拭泪,眉头皱着,但话语之间的歉意,倒让林杳为之动容。
“今日这罚是我自己领的,不怪姨娘。”林杳有气无力地说着,脸色煞白,风一吹,险些又要倒下去。
曲氏首先反应过来,连忙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林杳披上,“来人,快,快送三小姐回屋。”
看着林杳三人远去的身影,江氏脸都绿了,气得狠狠一掌拍在门檐上,“哭什么哭,有本事,就去要了她的命,我就不信了,一个小杂种,本夫人还弄不死她。”
江氏的眸光渐渐凝重,指甲陷进掌心,血珠往外冒,却犹不及心中的气愤来得汹涌。
……
与此同时,三王府中还是一片冷清。
丑丑一大早将买集来的药材送到萧承越出,没曾想萧承越竟然不在府中。
孔凌风拉着她吃了大半日的糕点,还边吃边做,可乐坏了丑丑这丫头。
约莫等到下半日,萧承越才从宫中回来,但满脸煞气,也不知是被谁得罪了。
丑丑在殿外站了许久,才见到萧承越,因着出门时林杳特意叮嘱过,送药材是其次,有一副药单,必须亲手交到萧承越手中。
这边,丑丑刚将药单交给萧承越,便见孔凌风急急火火地从殿外跑来。
“主子,不好了,林姑娘出事了。”
孔凌风一直唤林杳为林姑娘,即使萧承越提醒过多次,他也依旧没改过来。
自上次林杳在三王府中诊治禽流感病人时,随口说了句,还是林姑娘顺耳,从那以后,萧承越也不纠正了,就随他这样叫着。
闻声,萧承越握住药单的手一抖,随即恢复正常,脸色淡淡地,“什么事?”
“洛府那边有人来报,卓老太君回府,得知二小姐被责罚是因为林姑娘,要以罚抵罚,下令请出了虎头鞭。”
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天虞,几乎稍有权势的家族,家里都有一样镇家罚宝,专门为惩治触犯家规之人。
而洛府的镇家罚宝,正是虎头鞭,萧承越是知道的。
“她那样精明的人,自然知道解困,不必担心。”萧承越依旧面无表情地继续看着药单。
林杳的手段,他亲眼见过,一个敢上战场的人,只要她不愿意,洛府那些人,根本奈何不了她。
他冷冷地说完,正欲拿着药单再次回殿。
“主子,这次是林姑娘自己主动领了罚,二十虎头鞭已下,只怕就快没命了,您还是快去看看吧,说不定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孔凌风说得毫不夸张,虎头鞭那玩意儿,不动还好,动了就是要人命的。
他此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差冲过去拉着萧承越直接上洛府。
萧承越平时是最在乎林姑娘的,此刻怎么无动于衷了?难道他一直感觉错了?
“你说什么?!”萧承越皱起眉,握着药单的手也紧了几分。
“主子,快去吧……再晚些……”
再晚些……就再也见不到了……
萧承越看着他,人还愣在原地,然而双眼却充血似的瞬间发红,额间青筋暴起,手指微抖,一张药单直接成了粉末。
他喉头动了动,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孔凌风,速度极快地跑到门外,直接飞身上马,一个策腾直往丞相府的方向而去。
孔凌风立马跟上,走了几步觉得哪里没对,一回过头,却见丑丑一个人还站在门口傻愣着。
“林姑娘?”丑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怎么听着林姑娘这么耳熟呢?好像之前听孔凌风说起过。
“林姑娘就是你家小姐。”
“小姐……?!”丑丑惊呼一声便要冲上前去,不料太过着急被衣裙绊住了脚,直接摔在了地上。
“小姐……我要去找我家小姐……”丑丑哭喊着,心里恨不得直接飞到林杳身边,都怪她,如果她在身边,就可以替小姐受罚,她死不要紧,可是小姐不能死啊。
孔凌风无奈,心里却是很感动,走过去,伸手俯身,直接一个公主抱将丑丑抱起来,直往洛府而去……
林杳被送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沉下来,冬日里,尤其是下雪的冬日里,夜幕隆冬恰是最寒冷的时际。
曲氏和洛芙岚将她送回来,见也没个下人,便将屋子里的暖炉升起来,给林杳清洗好伤口上完药,眼看着她沉沉睡去,这才放心地离开。
萧承越来时,没有惊动洛府的任何一个人,在丑丑的带领下,直接从后院进了林杳的院子。
温黄色的烛火和炭盆,将整个房间照得暖融融的,萧承越走过,只见她静静地趴在床上,正如孔凌风所说,背部的累累伤痕深可见骨,光是看一眼都觉得疼,别说真的挨在身上了。
“小姐!”丑丑哭着跑到床前,轻手抚过她身上的伤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小姐,都是丑丑不好,丑丑没有保护好你。”
林杳抖动一下,但是没有醒。
“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走,咱们先出去,给主子和你家小姐留点时间吧。”随即,孔凌风叹息一声,朝萧承越的方向看一眼,再次将丑丑抱起来,直接往外走去。
屋子里,恍惚之间静默下来,只剩下林杳和萧承越二人。
“你就这么恨我?宁肯死,也不愿意我帮你分毫?”他明明说过,只要她找他帮忙,他就一定会帮。
洛府的人欺辱她成这副模样,她竟然主动领罚,主动找死,也不愿意向他低头。
为什么?就这么恨他?
萧承越弯身蹲在床边,看着床榻上毫无生息的女子,心中一阵接着一阵的冰凉,比十五年前长春宫那次还让他感到绝望。
他伸手握住林杳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已经没有了丝毫温度,就连鼻息都很弱,双眼紧闭着,已经出现了死亡的迹象。
“不可以……”萧承越双眼猛地睁大,哆嗦着伸手拉过林杳的手,不停地在掌心搓动着,试图为她保留体温。
“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不准死,洛白苏,你听到没有,你不准死,本王不准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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