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于他是多么不值得信赖的一个存在。你们之间有什么誓言?比肩?白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你以为他真会陪你走一世吗?”左相的话一直不停回荡在她耳边,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思路就像掉进了一个大漩涡里,不停缠绕翻滚,却脱不出身来。这次的事情算是已经完结了,那么下次呢?一只耳环就可以弄得他们相互猜疑,她还敢奢望什么?
心中重重地闷着十分不舒服,她下意思地摸摸腰间的小瓷瓶——那是医谷配的药。她掏出那瓷瓶,细细抚摸着,突然觉得有一处似乎有些硌手,她奇怪地拿起来细看,却见白色瓷瓶的青花图案之中,居然隐隐似乎有几个字。她对着光线照了照,但那字实在太小,根本就看不清。她突然想到一个办法,用手指沾了点水,滴在瓶上。那水停留在细白的瓷面上,却把下面的图案放大了。她这才凑近了细瞧,努力分辨这上面的字迹,却见上面细细的四个小子——“数寒平安”!
她的手猛然一抖,那瓷瓶跌落下来,滚了几滚,药撒了满地。这瓶子是韩靳交给她的,说是特意为装这药设计的,她一直没有留心,上面居然有这么大一个秘密。这字想必是用极细的针一点一点刺出来的,所以笔画并不连贯,甚至有些模糊,但却说出了对她最深的关切——数寒平安!数寒平安!只有韩靳才能有这份手艺,也只有韩靳才能有这份机会。她的心一时百味陈杂,愣愣地站在那里,居然忘了去拾地上的药。
“姐姐这是怎么了?”旁边突然冒出的声音才使她清醒过来。
她慌忙去拾地上的药瓶,答着,“没什么,没什么!”
五儿帮她手忙脚乱地捡着地上细小的红色药丸,“怎么姐姐病了吗?这些是干什么用的?”
她心中烦乱,匆匆收拾了一下,就说,“没什么,不小心撒了。你不是手还在养伤吗,去歇着吧。”
五儿一撅嘴,伸出手在她眼前比划了一下,“早好了,姐姐忘了吗?”
“哦,是吗?”她已拾完药丸,站起身来,“我乏得很,脑子都不灵活了,你先出去吧,我歇一会儿。”
五儿看她没有说话的兴致,哦了一声,就出门了。数寒紧紧捏了一下那药瓶,心慢慢平复下来,回身走到窗边的躺椅上,一摇一摇地看着窗外的阳光发愣。
曾几何时,医谷也是这样的阳光,韩靳便带她和梦儿去放风筝。他满怀兴致地说风筝多好,可以飞那么高那么远。她却说,若是没有那根线,它便哪儿也去不了。那是唯一一次,韩靳生气,一整天没有跟她说话。
他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人。她固执地想要找到自己的那根线,不愿做风中的浮萍;他却由于有太多的捆绑,热切地渴望着自由。这样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居然可以相安无事地度过两年,虽然说不上相濡以沫,但也是相怜相惜。但最终,她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根,他也没有摆脱自己的线。他们沿着不同的轨道行走,突然相遇,然后又分开,仍然沿着自己的轨道继续走下去,不曾改变——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但瓷瓶上那四个字,却静静述说着一段曾经的心愿,但,那也只是曾经的了。它属于哪个他们交汇的地方,并只属于那个地方,而他们,早已沿着各自的方向前进。错过的,早已错过!
她想着想着,眼皮渐渐沉重起来,终于缓缓阖上,居然就此沉沉睡去。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勾画出一丝一丝的光线,细微的粉尘便在里面舞蹈,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的那一天,那天,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说“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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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傲正从外面回来,就看见五儿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自语些什么。他走上前,咳了一声,五儿这才发现,忙向他行礼。他摆摆手,道:“免了,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什么?”
五儿无奈地一耸肩,道:“还不是姐姐啦,今天奇奇怪怪的。居然不记得我的手早已好了。刚才还把药瓶打翻了,红色的药丸撒了一地,却又不让我碰,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脸色也很难看,我……唉,少爷……”
五儿还没说完,楚天傲已疾步向别苑西楼走去,脑中一直回荡着两个字:药瓶、药瓶……数寒身上有一个药瓶,装的是犯病时吃的药,那个药他见过,就是红色的。他突然想起韩靳的话:若是不犯病便没事,若是……他不敢再想,一路小跑到暖阁,一推门就见她半卧在躺椅上。听到响动,稍稍抬了一下头,眼睛微阖着,似乎没什么精神,他心里一紧,以为她真的犯病了,忙大步走上去握握她的手,果然是冰冷,又摸摸额,也有股寒意,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她刚才似乎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遥远的梦,梦醒了,却只看到他的脸。他不停地在她手上额上摸索,让她觉得十分怪异,睡意也全被他给闹醒了,不免有些厌烦,眼见他又伸出手来,忙一扭头,道:“干嘛?”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透着一丝焦急,“是不是旧疾又犯了。”
她一愣,一点甜蜜突然在心底泛开,像是一块冰糖落入水里,渐渐融化。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看着他焦急的眉眼,心中突然一动,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脸。
他按住她的手,反复问道:“寒儿,哪儿不舒服,告诉我!”
看到他这样焦急的表情,又想到他之前冷冷的态度,她突然想逗逗他,“我的死活,你还在乎吗?”
没想到他听后大急,“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别扭。”说完打横抱起她,向卧房走去,“先躺到床上去,我去找大夫。”
她没料到他居然如此担心,脸一红,忙按住他的手,试图解释道:“没事,我没有犯病。”
“你还骗我,你怪我跟你怄气是不是,我道歉还不成吗?你别拿自己身子出气。”他却是一脸焦急,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把她放到床上后转身就要走,“你等等,我这就去请大夫。”
“呃~天傲,我不是……我真的没病。”她忙拉住他,急急地说。这男人,怎么就认定她是犯病了呢?这下难道解释不清了?
他满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不想撒谎,但是……“那五儿说你把药瓶打翻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个啊,她顿觉好笑,“我不小心啊!”
听她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他的心中几乎要冒出火来,“那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刚才在窗边不小心睡着了,风吹的。”
楚天傲的脸沉了一下,“那怎么额头也是冰的。”
“我体质本来就偏寒,遇着这种阴雨天气,身上更是比别人稍冷一点,你怎么从未发现吗?”
楚天傲心中五味杂陈,刚才还担心得要命,现在看来却是瞎操心了一场,刚才自己还忙不迭地道歉,真是丢脸都丢到家了……一股气闷在胸口把脸撑得时青时白,正郁闷中突然听她叫了声天傲,他没好气地回过去“干嘛!”下一秒,却有一个绵绵软软的东西滑入了口中,他一愣,看到她闭着眼的脸就近在眼前,许是因为羞涩,泛着一层淡淡的红。他心中叹息了一声,搂紧她,回吻了过去——或许,这便是他的劫,逃不掉,躲不了。忆起刚才以为她犯病了时那种肝胆俱裂的感觉,他不觉又抱紧了她几分。
她靠在他肩上,本来烦乱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了——是不是“相偎”就能“相依”?她拉紧他的衣襟,不愿松开,心中却有几分歉然,“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楚天傲哼了一下,说:“这才知道啊。”却没有松开她。
她一笑,搂住他的肩,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这样的一个男人,或许会跟她使性子,或许会跟她吵架,或许会跟她怄气……但是,他心底却是在乎她的,因为在乎,所以才更容易猜忌;但不管如何猜忌,当知道她不舒服时,却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或许,这便是爱情吧。她突然觉得左相的话并不那么重要了,她爱着他,他也爱着她,这便是世界的全部。
他其实并没有生气,只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听她这样一遍一遍重复着那三个字,却觉得是自己太小心眼了,忙阻止道:“好了好了。”
“天傲,我只是伤心你不相信我!所以才想试试的。”不知怎么的,本来觉得难以出口的一句话却自然而来地说了出来。
楚天傲身子僵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傻丫头,原来为着这个跟我怄气。”他顿了顿才说,“或许,我是太在乎你了。”
她心中顿时释然,娇笑着又枕回他肩头。突然说了一句,“我不想错过了。”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问道,“错过什么?”
她抬起头,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划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喊道,就是他了!她丹唇轻吐,凝聚所有的心愿和希翼,说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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