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开山和马三保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李世民的神情,见他并无不悦,两人迅速交换一下眼神,同时出声请求:“请殿下让我二人跟随左右。”
“行,跟着吧。”李世民微笑,怕再也找不出他这样的主公了。他驾马前行。
殷开山和马三保相视一笑,临行前房玄龄再三拜托看紧秦王殿下,他们又何尝不知殿下的重要性,不对秦王表达出他们的心有余悸,能让秦王重视起来?
至于房玄龄,大家都是同僚,当时就是做个样子,还能真动手揍他?可不这样,又怎能体现出自己着急的心情,当然那时也是真急了,秦王要真出了事,还了得吗?
这次出门秦王并没有多带自己的兵马,所以刘弘基和侯君集也和长孙无忌他们一起留在了后方,殷开山和马三保他们与房玄龄情况类似,也是这边的武将之首,责任比任何时候都重,能不紧张吗?他们也知道这事不怪房玄龄,房玄龄素来稳重,又对殿下忠心耿耿,怎会出这馊主意,可不打房玄龄,难道他俩还敢打秦王,秦王再有容人之量,也受不了这个。
打房玄龄,就是打给秦王看的。房玄龄也明白这层意思,三人根本没记仇,房玄龄私下还说道:“你们当时要真打我一拳就好了,就打在脸上,青上几天,给殿下当镜子瞧。”
“咦,殿下人呢?”刚-放松,就和李世民拉开了距离,殷开山东张西望,额上又开始冒汗。
“好像在那边。”马三保眼尖,指着不太远处一个朦胧身影。
“那还不快跟上去!“
两人赶紧快马急驶。
......
*
魏征的书房里,
徐茂公借着烛火看魏征写的书稿,越看越入迷。
“你什么时候动这念头,整理隋朝的历史?”徐茂公挺好奇。
“当我知道隋朝不存在的时候,就想理出他的历史,让后世引为鉴戒,可惜我一人力小,怕是收集不全。”魏征很是遗憾。
“若是有一天,天下太平了,全天下的才子都集于一堂,还怕修不了一部史书。”徐茂公笑道。
“要真有那一天,我不但要编写《隋书》,还要重新编写《周书》、《梁书》、《陕书》、《齐书》…”对徐茂公所说的未来,魏征满怀向往。
“会有那么一天的。”徐茂公保证,“所以这些书稿你一定要收藏好。”徐茂公将手中的书稿小心地交还他。
自己心中的梦想得到尊重,这让魏征很感动:“我知道自己不是编写史书的专业人才,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愿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两人相视而笑。
......
“玄成,茂公,你们睡了吗?”外面响起程知节特有的大嗓门。
然后是秦叔宝的责备声:“你这么一喊,就是睡着的也被你吓醒了。”
“没事。你没看书房亮着灯呢。”程知节毫不在意。
“快进来吧,你再喊下去,全府的人都被你吵醒了。”魏征笑着冲外面喊道。
程知节笑哈哈地掀帘入内,后面是一脸歉意的秦叔宝。他们都是魏府的常客,登堂入室,向来是长驱直入,不分昼夜,魏府的家人早习以为常,连问都懒着问了。
不过这回魏征到有点奇怪:“今晚不是你们巡城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程知节拦住张口欲答的秦叔宝,笑得既得意又带几分神秘:“听说你们二位都当过道士,能掐会算,不如就算算我和叔宝为什么这么快回来。”
“无聊。我要真知道过去未来,就不在这儿混日子了。”魏征对他的提议不感兴趣,将自己的宝贝书稿小心地收入笸中。
徐茂公比他要认真些:“更正一下,我可没出过家。虽然我师父是道士,但不代表我也是。”
“你们怎么这么没趣,”程知节觉得扫兴,但犹不死心,“猜猜看,我和叔宝今夜巡城遇见了谁,猜对了,这一个月的伙食我包了,老程请客还不成吗?”
魏征笑着摇摇头,这人多大了,怎么还像孩子似的胡闹。
“你碰上谁了,”徐茂公不介意陪程知节闹着玩,反正他也没说猜错了怎样,“总不会是秦王李世民吧。”徐茂公随口说道。
程知节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秦叔宝的表情是既吃惊又佩服:“茂公你还说你不会算卦,那你怎么猜这么准?”
徐茂公一愣:“你们真碰上了李世民?”
程知节不知是惊讶于徐茂公的“神机妙算”,还是心疼自己的荷包,或者二者皆有,还没回过神,只机械地点点头。
这下魏征也来了兴趣:“秦王半夜三更跑到金墉城干什么,总不会想偷袭吧?不对,要真开战,你们还能这么轻松地回来开玩笑?”
“不是偷袭,是侦察。而且我和知节遇上他时,他只有一个人。”秦叔宝答道。
什么!?魏征和徐茂公面面相觑。
“然后呢,你们怎么知道他是秦王,你们把他怎样了?”徐茂公追问。
“我们看他的穿戴与我军不同,上前盘问,他开始不说,后来见我们要押他回城细察,才表明身份。我们当时是半信半疑,可也不能放他走了,他却趁机劝我们投降,惹火了知节,和他打了起来,把他擒住了,回去的半路上,有两个人冲出来要人,要我们放了秦王殿下,我们才肯定他的身份。这时惊动了咱们城内的兄弟出来接应,那两人见不是对手,就放弃救秦王,逃走了。”秦叔宝现在说来,仍好像做梦似的,这样就抓到了秦王?
“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程知节回过神来,不满意秦叔宝将他的功劳轻描淡写,自己开始口沫横飞起来,“你们当时是不在场,不知那场面有多紧张,那小子和我过了几招,见不是我的对手,居然转头就跑,咱是什么人呀,能让他在眼皮底下开溜,当下我就快马加鞭追上去...(省略炫耀骑术的百余字),然后我突然发现人没了,可四下又没别的路,只有旁边一座古庙,他还能躲到哪去,肯定是进了庙,我和叔宝当时也下了马,进庙去找,一进去我就看见桌布在无风自动,这人肯定是藏在桌子底下,我故意装作不知道,悄悄走过去,然后举起长斧,就这么一斧劈下去...”程知节卖关子停住。
......程知节眨眨眼睛,“哎,你们怎么不问我有没有把他劈死?”
魏征失笑:“刚才叔宝不是说了,你们把人擒回来了,那自然是没劈死。”
“是啊。”徐茂公点头。
“可我那斧子是真劈下去了,”程知节觉得可惜,“可被叔宝给拦住了,说应该抓活的,不管他是不是秦王,都该由魏公处置。”
魏征同意:“这是两国交战,秦王这么重要的人物,还是谨慎从事比较好。”
徐茂公关心的重点是另一件事:“魏公见到秦王了?他把秦王怎么处置?”
“暂时押在天牢。”秦叔宝答道。
“不过魏公的反应挺奇怪。”程知节接口,“他刚开始很意外,也很高兴,接着又不高兴了,好像后来又高兴了。”
“什么高兴不高兴,乱七八糟的?”魏征听得糊涂。
“就是魏公的态度啊,让人看不懂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程知节也纳闷,敌方的最高将领被擒,应该是好事吧?可魏公的表情,又让人拿不准…”
“鸡肋。”徐茂公突然冒出这一句。
“你是说,秦王对于魏公而言,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魏征反应最快。
徐茂公点头。
“为什么?”秦叔宝和程知节不解。
“我们和王世充之间,迟早有场恶战,这时实在不宜多树强敌。”徐茂公解释道。
“这么说我抓人倒抓错了。”程知节挺郁闷。
“也不能说你做错了,你是瓦岗的将领,现在我们与唐国是敌非友,李世民夜探金墉城,你不抓他就是你失职。”徐茂公客观地分析。
“那是抓好还是不抓好?”程知节也糊涂了。
“我想魏公也不知道。”话说回来,徐茂公心里倒觉得李世民是该受点教训,勇敢和莽撞可不是一回事,只不过他偏偏落到李法主手里,要是他被王世充抓住该多好,就不归我费事了。徐茂公颇为可惜地想。
“那个,时间不少了,我们就不打搅了,告辞,告辞。”见徐茂公若有所思,程知节准备趁机开溜。
“对了,知节。”徐茂公看向他。
“干吗?”程知节表面若无其事,心中却在叫苦,他没事提议打赌干什么,哪有人会和自己的钱包过不去。
“你抓住李世民的那座庙是不是叫老君堂?”徐茂公问得一本正经。
“是啊。”程知节答得一头雾水。
徐茂公点头,那就对了。“程咬金斧劈老君堂,月下追秦王。”的故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没把他和真实的历史事件联系起来,他没想到历史上李世民真干过这么任性的事,看来艺术源于生活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那知节你…”徐茂公回过神,却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又只剩他和魏征两人。
“知节怕你找他履行赌约,拉着叔宝趁你思考时溜走了。”魏征解释,着重强调‘赌约’二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自会找他算帐。”徐茂公倒不在意这事。
“你是不是在想魏公会如何处置秦王?”
“不错。如果魏公真杀了秦王,瓦岗和唐国就成了死敌,再加上王世充一定会落井下石,金墉城就保不住了。”
“那如果魏公以秦王为人质,逼唐国割地赔款,会不会好些?”魏征盘算。
“这个主意倒不错,不过有点像前任寨主翟让的作风。你认为魏公会同意?”徐茂公反问。
“不会。”魏征肯定地摇摇头。李密最反感翟让的那套土匪做法,翟让又是他的禁忌,平时连提都不让提,别说现在再去学翟让,那岂不是否定了李密过去所有的努力,努力抹去与翟让有关的所有痕迹...
“算了,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徐茂公也离开书房。
......
走到院内僻静处,徐茂公双掌轻击:“今晚是谁值夜?”
一个人从暗处走出,抱拳施礼:“属下徐顺。”
徐茂公吩咐:“你去天牢附近守着,秦王那儿一有异动就速来报我。”
“是。”
派自己的亲兵离去,徐茂公抬头看天,月华如练,可惜因为秦王的一时任性,今夜不知要有多少人失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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