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周大娘因身体不舒服,大夫让我们到附近的山上采一种草药熬水给周大娘洗澡。偏周富一天前就去郡城购置饭店和客栈的用品了,馨香和个小伙计要忙着店里的事情,忙得无法脱身,我便自告奋勇地去了附近的山上采药。
谁知道,夏季的天气就像多变的脸,上一刻是天晴晴的,下一刻就乌云密布了,瞬间倾盆大雨倾泄了下来。
我躲无可躲,只得抬手遮住头,疾步往山下跑去。
山势比较平坦,但山间泥土的路面,经雨水一泡,却滑得很,我一个不留神,摔了一跤,好在没有受伤,却滚了一身泥。我忙忙地将倾倒在地上的草药一一收进筐里。
这时,却听得不远处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条闪电如电龙一般砸在离我几米远的一棵树上,一根巨大的树枝“划拉”一声砸在地上。
在大自然的威严面前,我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顾不上其他,见周围都是树,忙提起筐一路狂奔而下。
刚奔下山,却听得雨中似乎有人在喊:“颜娘子……”隐隐的听不真切。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是脚步顿了顿,又忙跑了起来。
“颜娘子……”又一声传来,这声音却近了些,虽然隔着大雨的轰鸣,还是清晰地传入耳中。
我停下脚步四处看,隔着白茫茫的大雨,似乎有个人影正在向山上跑去。
我忙叫道:“我在这里。”
那人影迅速地向我走来,近了,却是李逵。见我站在雨中,他忙跑了过来,将伞撑在我的头上。
我看着他,他正憨憨地看着我笑,虽然撑了伞,倒有大半身子湿了,此刻将伞撑在我头上,他自己却有大半身子在淋雨了。
我将伞往他那边一推大声道:“我身上湿透了,你还是遮着自己罢。”这雨声太大,若轻声细语的,早被雨声掩住了。
他将伞往我手里一塞,从我手里接过药箩大声道:“我是男人,没事的,快回罢。”说着就冲进雨中,赶着在前面先走了。
我怔了怔,忙跟上去。
回到店里后,两个人全身都湿透了,我更是一身泥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馨香和小书童正站在店门口张望着,见我们回来了,脸上露出了喜色,忙迎了进去。
我将伞递给馨香,转身对李逵道:“多谢李公子。”
他抬手摸了下头,低头嘿嘿一笑道:“没什么的。”
馨香在一旁笑看着道:“要互诉衷肠现在可不是时候,快去洗洗换身衣服罢,别着凉了。”
李逵脸一红,应了一声,带着书童走进了客房。
我亦转身拿了伞,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我洗干净换了衣服出来,馨香凑近我耳边,拉着我笑道:“李公子这样的男人,真是打着灯笼也难寻呢。人老实,对你又上心,刚到客栈一听说你上山采药了,又这么大雷,这么大雨,急的什么似的,抓着伞就跑出去找你了。”
我心里泛起了一丝感动。
馨香接着说:“这女人,图的不就是嫁个爱护自己的男人吗?再好的男人,若是对自己不好,又有什么用呢。再说了李公子家底也厚实,可是为夫的上上人选呀。”
我道:“现在看着好,怎么知道以后怎么样呢?再说,我确实对他只有朋友之谊。”
馨香看了我一眼,叹了声道:“这你还是好好想想罢。”
一天,周富的大伯、二伯走进了店里。
馨香怔了一怔,忙迎了上去,笑道:“大伯、二伯怎么来了?快请坐罢。”
周富大伯、二伯瞥了她一眼,冷冷地“嗯”了一声问道:“周富呢?”
当初周富要娶馨香时,周富大伯、二伯可反对得很厉害,轮番游说周富别做傻事,丢了周家的脸面。好在周富的心意是很坚定的,周富大伯、二伯只得摇头叹气地对着周富的黑脸数落了一番离去。
自打那以后,我对周富大伯、二伯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不知道他们这次来,又为了什么,反正觉得没什么好事。
周富从大堂后门走了进来,见了他大伯、二伯,忙上来见礼。
他大伯、二伯点了点头,在大堂坐下,馨香倒了茶上来。
周富大伯端起茶碗,喝了几大口,用手抹了抹胡子上的茶水汁,放下茶碗说道:“周富啊,你看你这店里弄得像模像样的,还经营着这么个客栈,真是出息了。”
周富陪着笑道:“哪里,不过是点小本生意。这还多亏了我娘子日夜辛劳,才挣下这么一点点家业。”
周富的大伯瞥了一眼未敢上桌,在旁边伺立的馨香,转头对周富道:“你日子既然好过了,钱也挣下了,欠的钱也该还了吧?”他二伯也在一边喝着茶点着头。
周富和馨香对视一眼,眼里都是诧异,陪着笑问大伯:“不知道大伯是啥意思?我们欠下了什么钱?”
周富大伯道:“说来那时你还小,自然不清楚了。我说与你知罢。你娘在西村经营的饭店,可是我们周家的祖业,那时念在你们孤儿寡母的,未折你们半文钱,便给了你们经营。可如今你们钱也挣下了,店也大了,西村的饭店也卖了,是不是该将我和你二伯的份额还给我们啊?”
周富皱了皱眉,赔笑道:“你看这事……”
“一文钱也没有。”一个尖利、愤怒的女声传来,周大娘一脸怒意地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周大娘愤怒地几步跨到周富大伯二伯面前,指着脸骂道:“你们良心都被狗吃啦?现在还不放过我们孤儿寡母的。西村的饭店是祖业,你现在经营的几十倾果园不是祖业么?”又转向他二伯骂道:“你经营的布料庄不是祖业么?要我拿饭店出来分了,好呀,你们将你们的果园和布庄也拿出来分了才公平。”
周大娘边骂连眼泪流了下来:“我一个寡妇人家,当年拼死拼活地争了个饭店,还是三份祖业里最微薄的一份,富儿饿得哇哇哭叫的时候,你们谁给过我一粒米?现在眼红我们日子好过了,倒来讹富儿了。良心被狗吃了的混账东西,给老娘滚出去,再不出去休怪我用水泼你们。”
边说着边冲进厨房,端了一大盆洗碗水出来。
周富忙拦着道:“娘,有话好好说。”
周大娘骂道:“没什么好说的,没良心的混账东西,哪里还念周家的半分情意。但凡你父亲还在世,我们也不必受这欺负。”说着又哭了。
那周富大伯和二伯被骂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又自知道理亏,再也坐不住,转身走了出去。
周大娘还不解气,一边骂着,一边冲着周富大伯、二伯的背影泼水。
谁知道水没有泼到周富大伯、二伯身上,倒泼到了一个路人身上。
那人一身粗布衣裳,却身形俊挺,带着顶遮阳的帽子,却压得很低,遮了大半个脸,他步履匆匆,见有水泼来,忙往旁边一闪,却似乎身形一滞,并未闪过,依然有一些泼在了他身上。
馨香怔了怔,忙赶上去道歉,那人却不待她道歉,头一低匆匆走了。将个馨香愣在当地。
我皱着眉,觉得那人的身影似乎在哪里见过,想了一阵却没想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再细想了。
如果说雨中送伞只是让我对李逵有了点感动的话,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我真开始考虑嫁与李逵的可能了。却没有想到,古代的婚烟从来不是件简单随心的事。
现代电视剧里很俗套、很狗血的情节,却在这古代真的上演了。
那天店里的客人不多,我闲来无事,坐在柜台后,与村里一个女孩子在玩着颠钱的游戏,李逵坐在不远处看书,偶然抬头笑看看我们。他那书童多来了几次,和附近一些少年也混熟了一些,又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
这时,几个喝得醉熏熏的男子走了进来,歪歪斜斜地在店中坐下道:“店家,拿酒来,哥们接着喝。”
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提了一壶茶过去,笑着说:“几位大哥,还是先吃几杯茶罢。”
为首那三十多岁相貌的男子一拍桌子粗声道:“你还怕我没酒钱付吗?”斜眼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却换了个笑脸道:“原来还是个漂亮的娘子呀。”边说着,边嬉皮笑脸地站起来,往我跟前凑。其他几个男子也斜着眼看着,跟着发出暧昧的笑声。
我看着他一脸坏笑的脸,闻到他嘴里污秽的酒气,只觉得恶心得很,皱着眉退后了一步。
谁知道那男子却跟着倾前一步,想要动手动脚。
这时,李逵猛地冲了过来,将那男子拉了一把,面对他怒声道:“光天化日的,竟敢调戏良家妇女。”
那男子抬起醉眼打量了他一眼,笑道:“老子干什么关你这酸书生鸟事,快闪开,免得老子的拳头不认人。”其他几个男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几个大汉看起来都比李逵清瘦的身子要粗壮些,李逵的身子绷得紧紧的直直的,手握着拳,却微微抖着。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道:“子曰: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动也……”
那大汉不耐烦地用力推了李逵一把,李逵身子一歪,往旁边倒去,压在旁边的桌椅上,“乒乒乓乓”一阵响。
我忙跨上几步扶起他。那男子却不依不饶,又凑了上来。
李逵站起身子,却又一闪身,挡在那男子面前道:“你休得无理。”声音有一丝颤抖,却坚定。
我怔了一怔,看向李逵,只能看到他的侧影和高挺的鼻尖,只觉得有感动从心底泛起,暖暖的柔柔的。
似乎听到了响动,在后院的周富赶了出来,见这样的情形,忙将两人拉了开来。
那大汉冷笑道:“原来还有帮手。干他娘的,要打架就痛快打。”一拳捣在周富脸上……
一场混战的结果就是:周富半边脸肿了起来,脚上擦了破了一大块皮,李逵嘴角青紫,手臂上身上几处淤青,我和来劝架的馨香也被乱拳打了两下,痛得呲牙咧嘴,另加上砸了店里桌椅台凳损失若干……场面一片狼藉。
当然,有一两个大汉也受了点轻伤。
最后还是镇上几个常来吃饭的捕快刚好来了店里,平息了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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