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才艺大会就要开始了。尺素托铭纤转告忆卿不要担心,便随毓绣在台后与众姑娘落座等待演出。台下聚满了看客,他们不停地为自己中意的姑娘喝彩叫好,一个个雅致的观阁里坐着那些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毓绣说每一次出标最高的便是这些观阁里的客人们,所以这些才艺几乎是展示给他们看的。
姑娘们一个个上场,她们的精致妆容和斑斓的罗衫仿佛就是为了这一片片的叫好声而准备的。看着她们甜美的笑容,毓绣淡淡地道:“尺素你看,哪个姑娘不愿意做这花魁娘子呢?身陷红尘,终不过是棋子罢了,衣食荣华全要倚着这些欢场浪子。”
尺素拉着她的手道:“终有一日,镜倾城会成为永远的过往,毓绣大可信了我。”
毓绣看着女扮男装的尺素,道:“你若是男子,毓绣便是做姬做妾也要跟着你。”
尺素娇俏一笑道:“就要该你上场了,我们也该准备准备了。”
果然,下一个便是毓绣了。毓绣的节目被安排在最后,自然也是最受期待的。毓绣一上台,台下的人群仿佛要沸腾一般,喝彩声仿佛要掀了楼顶一般。尺素悄声上台,在角落的琴桌前坐定。毓绣望了她一眼,尺素微笑点头。毓绣向着台下行了礼道:“今日镜倾城请了知己相助,将这首《长相忆》献上,还望各位喜欢。”
台下鸦雀无声,尺素抬手弹奏,和着曲调悠悠唱道:“青幕隔相送,
淡烟雾霭相遮蔽。
雕廊无语,
禾藜晚风催人老。
红妆泪眼,
夕殿下珠帘,
流萤赴残红,
长夜冷月疏,
无人知愁绪。
乱花白玉阶,
青丝落玉湖。
星痕望断,
遗恨空相对。
依依梦里忆来时,
万丈红尘长相忆。
流水汤汤,
空余叹”
这样唱着,她的双眸不禁迷离了起来,她只怕这《长相忆》是唱了她和舯尧,那样的话,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呢?
毓绣一袭青衣,长缨仿若天际的云霞一般铺陈,舞尽了她的哀伤。那白皙的双手仿若无骨,印步生姿,钗环轻响,怕是那天庭的仙子也要叹服。只有尺素知道毓绣的悲鸣,她是在用这迷醉众生的舞姿宣告着自己对不济命运的忧愁,看在那些男人们眼中,怕是只有那绝色的容颜和苗条的身姿罢了。
一曲终了,大厅里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直到毓绣屈膝行礼,台下的人群才回过神来,叫好声淹没了那些姑娘们的嫉妒和埋怨。镜圆阁的嬷嬷紫娘春风杨柳一般扭着腰肢、甩着手帕上了台。她笑弯了眉眼道:“各位贵客,咱阁里的姑娘们都献丑了。和咱们往年的规矩一样,各位帮着选出花魁娘子来,哪位出银最高,自是可以单独一睹花魁风采。”
台下的人群开始骚动,大伙儿都忙着讨论谁才应该是本届花魁,正在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倾城姑娘身后的公子可安好?”依旧是那么霸道那么倔强。尺素不敢抬头向那人望去,她怕被他看到。虽说今日有哥哥忆卿在场,可还是不愿多生枝节坏了毓绣的好事。没错,那个说话的人就是哲昀!
大家都向那发话之人望去,只见哲昀悠闲地坐在名为“水月”的观阁里品茶,见尺素埋头不答,便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公子怎不答话?在下可是惦念公子得紧啊!”
众人的目光立刻转向了看台东侧的尺素。尺素没有说话,而是恨恨地盯着哲昀。
台上的紫娘见看客们将注意力转向了尺素,忙道:“这花魁娘子,各位想必已有了合适的人选,那么,就开始推举吧!”
哲昀高声道:“嬷嬷以为我在说笑是吗?各位难道不觉得这位公子才是旷世佳人吗?”
紫娘疑惑道:“公子这话就让人摸不着底了。这公子固然俊俏且才艺出众,今日咱们要选的是花魁娘子,与这位公子何干?”
哲昀冷笑了一声,突然站起身来,径直来到尺素面前道:“你可知,你这男儿的装扮更加迷人呢!”
尺素冷静地看着他道:“哲昀,今日有何来意?”
哲昀没有答话,而是猛地撕扯下了尺素头上的发带。霎时间,飞瀑般的青丝倾泻而下,大厅里顿时哗然。毓绣忙上来解围道:“公子,尺素这般自是不愿以女儿身份示人,公子的玩笑也应到此为止了。”
哲昀身后的忆卿冷声道:“公子,舍妹年幼,原是为倾城姑娘助兴而已。那日一别,原以为无再见之日,今日得见,还望不要伤了和气。”
哲昀的随从迅速涌了上来,手中的佩剑也应声出鞘。一时间,楼里的气氛紧张异常,那些看客们叫嚷着夺门而去,生怕无情的刀剑伤到自己。姑娘们也都跑上了阁楼,只剩紫娘一人站在台上焦急地喊那些看客们留步。
哲昀开口道:“尺素可曾记得当日山寺中我的话,我若要你,就必要带你走。”
忆卿握紧了剑宇道:“公子未免太轻狂了些。要带走舍妹,也得问问我年忆卿答不答应!”说着便拔出了剑来。眼看着一场拼斗就要开始,尺素和毓绣焦急万分。只听最西面观阁里传来一声“且慢”,便见一位年过三旬的挺拔男子悠闲地走了出来。他淡淡地对哲昀道:“公子未免太小看我大煊了吧。光天化日在这京都强抢良家女子,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
忆卿喜道:“洪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洪将军没有说话,而是恭谦地望了望最西面的观阁。尺素听爹爹说过,这洪将军是皇上卫率之首,伴君左右自是寸步不离。今日这洪将军出现在这镜圆阁里,从方才看向那观阁的眼神便知阁中还有他人,这人是谁便可想而知了。
哲昀冷哼道:“那么在下就闲话少叙了!”说着便抬手要对随从发号施令。
洪将军重重地击了一下掌,阁外便有几十个手持利刃的部下冲进来。
尺素心下一紧,哲昀若是动手,今日恐怕便难活着走出这镜圆阁了。她冲到哲昀面前道:“借一步说话!”
忆卿忙挡在她面前道:“尺素退下,今日定不能让他恣意妄为!”
尺素道:“哥哥依我便是。”
忆卿无奈,退到尺素一侧。尺素上前微笑道:“昀,附耳过来。尺素有句话不能被旁人听了去。”哲昀闻言便附耳过来,尺素轻声道:“洪将军是皇家统军,阁中之人是谁你定猜得到。还不快走!”
哲昀听后温柔地道:“你在关心我!”
尺素亦是柔声答道:“你是知道的,我最看不得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倒下。”
哲昀看了看四周,然后抚上尺素眉心的朱砂道:“尺素,你对我的好,我记下了!”说完便带着随从信步离去了。
尺素望着远去的哲昀深深地松了口气。虽说每次和哲昀见面都是这样惊心动魄,可是依旧对他讨厌不起来,反而有那么一份牵挂,无关男女之情,难以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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