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霁湘抿嘴叹息了一声道:“霁湘,你说我究竟在怕什么!当日她那样欺辱我,我都没有怕过,她跟着哲昀回北夷,我已然安了心,为何此刻却觉得心慌。而今,她的女儿要回来了,我却开始惧怕。”霁湘放下茶盏柔声道:“小姐!难道你忘了她是怎么逼死少爷少夫人和老爷了吗?因果报应,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咱们没要她性命也算是便宜她了。”
尺素摇头:“不…这么多年过去,我才知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当她笑着告别送亲的人群头也不回走上轿辇,我便后悔了。让一个人心死比凌迟更加痛苦!这些年偶尔在梦中见到她,也看不到她眼中的乖张和娇宠,那种沉静的笑意反而让我害怕。我怕在她的女儿身上看到她的影子,那样的话,我的那些不安便又蠢蠢欲动。”霁湘怜惜地看着尺素,她蹲下身握着尺素的手:“小姐,你知不知道,你什么都好,只一样让霁湘瞧不起!”尺素睨着眼睛笑道:“你是觉着你家小姐太懦弱了!”霁湘飞快地摇头:“才不是!霁湘也寻思过,为何这样心甘情愿跟着小姐。怕是全因着小姐的那个弱点。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吃这么多的苦头!”尺素拍着霁湘的脸颊:“傻丫头,你这是损我还是夸我啊!”霁湘不语,眼里却有了泪。
半个月之后,那个早已让宫人们好奇不已的倾蓝郡主来了。尺素早就让人收拾出净烟阁作为郡主的下榻之处。这日的皇城中怕是没有人不翘首盼望着倾蓝郡主的到来,谁让有关于她的传说这一个月来在宫里迅速流传开来。任谁都会好奇,一个堂堂公主,竟然会跟着北夷大王外出打猎征战,而且丝毫不逊色北夷的任何一个王子,她的战术更是让敌人望风而逃。
这一早,尺素便带着延儿去了正和殿,其他的皇子已经等在了那里。尺素进了殿去见煊炽,延儿便和皇子公主们一道在侧殿候着。靳睿一见延儿便拉着他道:“皇兄来得可真是早啊!”延儿轻笑一声冲着他的肩膀捶道:“你今日看起来比昨个儿好很多了,看来我送去的药材还挺有效的!”靳睿扬起嘴角,如今的他也是皇城内的红人,大家都说他和太子各有千秋,都是一等一的好男儿,只可惜他的身子弱了一些,看在延儿眼里是心疼,看在旁人眼里却是别有一番风味,秀美中的那一丝苍白也换做了文质彬彬的气韵。
靳睿朝着殿里望了一圈道:“大家似乎都对那个郡主很好奇!”延儿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大煊的女儿都是照水娇花,若说这等巾帼英雄,的确是不多的,好奇也是在所难免的!”靳睿斜着眼睛道:“皇兄也对她有兴趣?”延儿假装不屑地看着他:“知道打哈哈了,看来病是好很多了!”
靳睿不再说话,延儿和他坐下来喝茶。太子在场,皇子公主们也不敢太大声说话,只是三五一堆儿在那里低声闲话。延儿怔怔地望着脚底繁复的地毯图案,靳睿说得对,自己对这个郡主的到来是有些期待的,道不明白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母后那日稍纵即逝的不安神色吧!他倒是要看看,这个郡主能在宫里掀起怎样的波澜!
倾蓝郡主走下轿辇的那一瞬,宫里所有的目光都朝着正和殿来了。洪亮的号角声倒像是为凯旋归来的将士接风洗尘。随着那明黄的轿帘缓缓掀起,大家都更为惊诧。那个缓缓伸出玉手任由丫头牵下轿的女子看上去是何等柔弱,纤细的腰身丝毫不能让人联想到她浴血沙场的模样,素净的白衣随着微风飘摆,面上遮着镶金线的面纱,眉眼之中有着大煊女子的柔静,更多的却是夷人的洒脱和奔放。她一步步朝着正和殿走进来,殿上的人都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尺素坐在殿上,和煊炽笑看她缓缓走来,看她盈盈拜倒:“北夷倾蓝,参见皇上皇后!恭祝皇上皇后万寿无疆!”煊炽点头笑道:“郡主请起!难得郡主行我大煊的大礼,让朕颇感欣慰!你的母后是我大煊的信弦公主,你便是我大煊的倾蓝郡主!今日这殿上只有朕的皇子公主,往后你便和他们一样,不是大煊的客人,而是主人!”尺素未等倾蓝郡主道谢便接着说:“本宫已经让人安排妥当了,往后郡主便入住净烟阁,四个宫女太监已经在那里候着了,待会儿本宫再多添几个人手伺候着!”
倾蓝郡主谢过之后抬头道:“多谢皇上和娘娘美意!只不过,既是一家人,又何必这样客气。父皇从小要念归凡事自己动手,所以娘娘大可不必额外添人照顾了。行完了国礼便是家礼了。“说着,她便缓缓摘下面纱,在众人未来的及看清她的面容之时她已开始行跪拜之礼。当她站起来时,大家更是吃惊,不是为了她绝美的容貌,而是,而是…
尺素和煊炽也吓了一跳,因为,郡主的脸颊上有着一道可怖的伤疤,白皙的面颊顿时失了颜色。倾蓝郡主见殿上之人均面露异色,摇头轻笑一声道:“皇上,皇后娘娘,诸位皇子公主,母后为倾蓝取名‘念归’,如今念归回到了母后的故土,对大煊有说不出的亲切之感。”说着她抚了抚脸颊上的疤痕朗声道:“这疤痕是随着父王北征留下的,大家要是觉着不妥,念归往后还是遮着得好!”
煊炽正声道:“念归,朕会让御医帮你医好它的!”
念归摇头笑了,清亮的眉眼像是夜空里的皓月:“多谢皇上美意!父皇找了好多的大夫都医不好,后来念归索性不医了。女孩子的容貌固然重要,可是上天要将这劫难恩赐给念归,念归安于接受。踏上战场的时候起,念归便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了,何况是这张脸?如若他人都因为这丑陋远离念归,念归又何必在意这些人?”
犀利的语言让煊炽和尺素叹服。北夷的女子果然豪爽,不藏着掖着的个性让人觉着眼前一亮。尺素望着念归,若是没了那疤痕,她也该是倾城之姿。青丝垂在身后,头上只有一直嵌着玉珠的钗花,素颜干净得宛若阳春白雪,眼中没有骄纵,没有伤感,有的只是平和的笑意。若说她和信弦相像,也确实太牵强了。这女子,周身散发的睿气倒是像极了哲昀。
尺素带着念归朝净烟阁去了,皇子公主们请安退下。出了大殿大家便又开始三五一堆儿地讨论了,延儿和靳睿朝着御园去了。天气寒冷,御园里是人最少的时候,不过却也是延儿和靳睿最喜欢的季节。靳睿和延儿在湖边的亭子里停了下来,延儿皱着眉头望着远处,靳睿拾起亭边的碎石朝着微微结冰的湖面扔了过去,“扑通”一声过后,他略微轻喘了一下:“皇兄,今日算是见识了!平日里看惯了咱们宫里的这些女子,真真觉着她像传说中的一样,不为她的赫赫战绩,就为她的那份洒脱。”
延儿没有回过头看靳睿,他依然望着远处隐约透着葱茏之色的树木:“她本身就是一个传奇!”靳睿手中的石头又换来了一声“扑通”,延儿回望他,眼神中满是笑意:“靳睿,还记不记得,儿时这是我们三人最爱做的游戏。”靳睿手中的石头停在了半空,他苍白秀美的容颜有了一瞬间的冻结。很快,他卷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便又是“扑通”一声:“回去吧,这里有些凉!”话还未说完,他便朝亭外走去。延儿望着靳睿的背影,这半年多来第一次有了泪。
回到涵悠宫,冰珏早就等在殿里了,见延儿进来便起身行礼。延儿淡淡地应着,冰珏起身要将延儿身上的披风取下来,延儿退了一步道:“我自己来!”冰珏的手缓缓放下,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半年来,他总是和自己保持这适度的距离,任谁说,她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帮太子宽衣解带也是在理的,只可惜,他却从来没让自己靠近过,何谈一个温暖的拥抱…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啊…
念归来了已有数日,除了忙着熟悉宫里的规矩便是每日去正和殿和凤仪殿殿请安便是留在净烟阁和尺素为她请的师傅学诗词歌赋和琴艺。这日实在是闷得慌便带着宫女沿着后宫蜿蜒的路径漫无目的地走着。
来了皇宫数日,算是见识了大煊的文化。若说打仗,她是在行的,可是这大煊女子练得出神入化的女红、诗赋和琴艺,她却还差了好大一截,好在师傅说她很有慧根,一学便会,这才耐着性子埋头苦练。今日,实在是闷得慌。她对着身后的贴身丫鬟用北夷语说:“宝儿,你说姐姐这个时候该在做什么?”身后唤作“宝儿”的丫头见宫女们听得一头雾水便笑道:“她们听不懂,咱们倒是方便说话了。公主不必担心,想必一切都妥当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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