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有了身孕,这可是衣府里第一大喜事。吴夫人早就想抱个孙儿了,天天算计着程氏怀的这一胎准是男孩。因此日夜在送子观音前烧香祈福。
眼下到了八月,衣靳两家商定了日期,正日子是十月初十,据说是绝无仅有的好日子。过礼的日子定在重阳。因此宛冰的婚事正式纳上了议程。
侍墨从吴夫人房里回来以后给宛冰带回了一样东西。侍墨将匣子放在案上,揭了盖子给宛冰看,并说:“许多人都在等着回太太的话,我也等了好半天。这是靳家送来的定礼。”
宛冰取了出来,见是一枚玉佩。中间是一个方孔,用一支红线穿着,玉佩上镂着一对鸳鸯。下面一束红色的穗子。宛冰红了脸,不住地摩挲着。
侍墨说:“我听太太房里的人说正日子定在十月初十,还说是好得不得了的好日子。离现在还有两三个月。太太中秋的时候还要去靳家,说要带了四姑娘同去。我还听他们商量着要哪几个丫鬟陪嫁过去。”
宛冰笑道:“别的我不管,反正你是跑不了的。放心,你长久的跟在我身边难道我还亏待你不成。以后让他将你收了房,做屋里人。过一两年我们就并肩了,我们姐妹不就永远的在一起了么。”侍墨也红了脸说:“姑娘说这话也不臊么。”
宛冰才觉得失言,于是起身将这枚玉佩系在帐钩上。
侍墨见宛冰如此举动倒也好笑,只得忍住说:“我们姑娘心眼好,人长得也标致。以后在夫家自然是公婆疼,丈夫爱的。”
宛冰啐着她,“好个没眼力的丫头,还不下去。”
侍墨便跑开了。
吴夫人带了宛心去顺州,临走前宛冰还让宛心帮她带一样东西给仰云。一只她亲手做的香袋。宛心二话不说就收了下来并答应宛冰一定带到。
老实说吴夫人很少带宛心出门,特别是像这样的远门,还是第一次。宛心身子本来就弱,吴夫人害怕舟车劳顿让她累着。平时跟惯了的是宛冰和程氏。现在是一个有了身孕,一个是定了亲,不得不回避。
一路上整整走了十天,先是陆路,接着是水路,最后又走陆路。好在一下船就有靳府的人来接。宛心乘坐的工具已经从车换成了一抬小轿,紧紧的跟在吴夫人大轿的后面。轿子是从西侧门进的府,一直到了二仪门。才有人请她们下轿。宛心忙上去扶吴夫人,接着舒夫人带着众多丫鬟媳妇婆子迎上来了。
两老姐妹自然是先问了好,宛心行了跪礼。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被请进了舒夫人的正房里。靳府的仆妇早将宛心他们带来的行李一一安置在舒夫人为她们单独收拾的房间里。
宛心后来推身上很乏,就先回房休息了。接着晓钗跑来看她。两姐妹数月不见,自是亲密。
“好丫头,你知道我来了,还不早些来见我。想是要我亲自向你请安去。”宛心笑说。
“一大堆人,见着面能说几句体贴的话啊。所以我知道你一回房,不就立刻赶过来了么。”晓钗说。
茉儿和侍琴许久不见,自然也有许多话要说。她们料着暂且没什么吩咐的,两人便在屋檐下坐着说话。
“听说你们姑娘要出阁了。怎么这么快,我记得舒姑娘和我们姑娘还是同庚。”
茉儿笑说:“我们姑娘的亲事是原还在舒家的时候就定下了。我们姑太太还以为这些年过去了,那边总没消息,以为这桩亲事不算数,哪知这一两年又重新提起了。”
“哦,听这么说,你是舒家的丫头,不是靳家的丫头?”侍琴笑问。
茉儿回答:“我自小就跟着我们姑娘,后来舒家败了。老爷和夫人也相继去世。姑太太怜惜我们姑娘年幼没人照料就接到了靳家,哪知这一住就七、八年。最后还要从这里出门。”
侍琴点着头,接着说:“不用说,一个是一户好人家了。你们姑娘也算是有福气了。”
茉儿有些不以为然,她撇撇嘴说:“当年也是念着舒家的权势才敢着结了这门亲事。后来舒家败后,许多年连半点音信也没有,关系就这样断了。现在靳家渐渐的有了威望,又急忙赶着来巴结。据说那家公子也不怎么样。”
侍琴没有再问下去,两个丫头都各有各的心事。恰在此时晓钗出来了,脸上像是有泪痕,似乎刚哭过。
晓钗临走前对宛心说:“我本给姑姑说,让我们住一块儿的。可姑姑说不方便。放心,我每天都会来看你,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我帮你准备。”
宛心道着谢。
到了夜间的时候,宛心见着了靳府里修云和依云兄妹。
这里晚饭刚过。宛心陪坐在吴夫人身边大家在靳府的堂屋里说话。已经出了阁的靳家二小姐靳依云,带着仅两岁的儿子也安静的坐在舒夫人的身边。
大家正说着话,接着靳修云拄着拐,一脚高,一脚低的走了进来。他的媳妇李氏跟在后面,怀里抱了个不足一岁的小奶娃。一个五岁光景的小女孩紧紧的牵着李氏的衣角。舒夫人对于他们一家的到来有些意外,同时也感到有些不怀好意。果然,修云在媳妇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后,就立刻开口:“娘,今天我有事情要说。”
舒夫人也早料到了,“今天不谈那些事不好吗。”
修云说:“娘若真疼儿子,就答应了吧,我知道娘也烦,你只要答应了我们也不这样缠着了。”
舒夫人脸上立刻有些不悦:“今天你姨妈和你妹妹在这里做客,有事回头再说。”
“我就知道,在您老的眼里只有仰云是你的儿子。我这个残废你们是一眼也不愿多看。我还不知道识趣,留在这世上耗什么耗。”修云边说,边拿着拐杖敲着门板作响。
“你这是哪里学的规矩,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娘的。”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虽然是自己结拜的好妹妹,可让吴夫人看到此情景,舒夫人脸上也甚是难堪。众人见舒夫人发怒,个个皆凝神屏息。
修云只五岁大的女儿也许是被大人们说话的语气给吓着了,立刻哇哇大哭,她这一哭不打紧,连李氏手中的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舒夫人跺着脚说:“下去,还不快下去。谁还敢多提一个字。”
在众人的劝解中,修云只得带了妻女离开。不过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冰冷得吓人。
这里修云走后,依云和晓钗连忙劝着舒夫人,好半天,舒夫人才缓些。
舒夫人含泪的对吴夫人说:“不怕妹妹笑话,我们家最是没规矩的。”
吴夫人笑说:“大家子里,磕着,碰着的事多多了。同是自己的骨肉,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舒夫人说:“正是这话。这孩子整天要吵着分家。我原说大家在一起住着也好过些,什么事都好照应着。可我这老大就是这么的孤拐。”
吴夫人说:“孤拐有孤拐的好处。”
舒夫人心中的怒气才渐渐得到平息。于是大家又在一起摸牌打发时间。宛心先回房休息了。
这里房里只侍琴一个丫头,侍琴低声说着:“都来了好一天了也没见着他们的三少爷。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故意躲着姑娘。”
眼见的舒夫人的寿辰快要到了,吴夫人带着宛心与向舒夫人拜寿。宛心正舒夫人的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便知道是靳姨父。
吴夫人先见了礼,接着宛心便向两位老人跪礼。舒夫人虚扶着:“心姑娘,快起来。”
下面的椅子上坐着靳家的兄妹。宛心正想着,哪知仰云却站起来,过来对吴夫人她作了一揖,并笑道:“仰云实不知姨妈和四妹妹在府上,我和家父才刚到府。还不曾去看望姨妈和妹妹,姨妈和妹妹别怪。”
吴夫人说:“宛心,快来还礼。”
宛心起身低头忙还礼说:“靳三哥哥多礼了。”起身时恰巧就迎上了他那一双温柔而深情的眸子,只是还略带些倦意。宛心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忙扭身坐在了吴夫人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仰云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宛心看了眼椅上的各位主儿,特别是靳修云脸上依旧冷冷的,甚至微微的撇着嘴唇。
又听得那靳老爷说:“好了,先张罗开饭。这一路上我和仰云要赶着回来,也确实累了。”
下面便有婆子传话下去,接着就在那边的厅上,调案搬椅,各自忙去。
用了早饭以后,来送礼恭贺的人也越来越多。晓钗只得暂且带了宛心在自己的房里说话。
晓钗的住处和栖霞阁颇有些相似,也是一处极为幽静的几间小小的房子。晓钗为它取了个名字,叫做“绮香居”。院里的花草自然也是打点得极好的。房间大多已经妆新了,连窗上的纱窗也赶着糊了鲜艳的颜色。晓钗将宛心领进自己的卧房,便对身边的茉儿说:“将那碧螺春沏了来吧。”
茉儿答应着去了。
才坐下,晓钗的声音似乎就变了:“赶上姑姑的生日,整个府里也闹轰轰的。唯我这里还清静。”
宛心笑说:“我这一来就偏了你的好茶叶了。”
晓钗也笑说:“一点茶叶子也不值什么,难得是我们情如姐妹,拿着真心来相待。”
宛心点头,接着又问:“今天怎么不见依云姐姐?”
“二姐姐的孩子感冒了,她要照顾,晚些时候总能见的。”接着又感叹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竟在这府里呆了八年的时间。这时叫我离了这里,怎么忍心,怎么舍得,就是以后这些兄妹也难见着了。
“听说你夫家离这里又不是很远的,出嫁后,自然是想家了就回来住几天。你们姑太太也是极疼你的难不成还让你吃苦么。“宛心说。
“偏我爹娘只养了我这么一个女儿。爹娘又早早的没了。姑太太将我带到这边来,过了好几年安静的日子。大哥哥虽然腿脚不便,话又少,人却是极好的,二姐姐更是难得温柔的人儿,三哥哥就更不用说了。哥哥姐姐们处得也是极好的。”晓钗眼睛有些润润的。
宛心不自觉的就想起了自家的兄妹。
晓钗又说:“还有你。你不过大我几天,你知道我是顶不喜欢称你姐姐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极说得来。就是许多话也不曾对二姐姐讲过。以后我还能有几时能见到你。”说完便滴下泪来。
宛心眼中也有泪,只得强笑着:“果然是个傻姑娘。女孩儿长大了自然是要出嫁的,难不成在娘家呆一辈子不成。后面的路有后面的精彩,你应该打起精神来才好。”
宛心在晓钗房里一直坐到午间,舒夫人遣人来请她们。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午饭,舒夫人也甚是高兴。饭后便开戏。宛心静静地坐在吴夫人身旁。此时,戏台上演的是《貂蝉》刚看了不久,侍琴便过来说:“姑娘,该回去吃药了。怕水冷了,就不好了。”
宛心便起身告辞。扶着侍琴来到房里,还没进屋,只见里面走出来一个青年公子迎着她们,并说:“四姑娘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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