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公主带着宛心去衣太妃的寝宫里请了安,顺便拜访了一下昔日交好的妃子公主。宛心站在高高的宫墙下面,仰望天空。一时也明白了宫中女人的悲凉。宛心庆幸自己只是一个平民丫头。住在这里面的人,大多已经被磨得失去了本性。或者委曲求全,或者勾心斗角,在一场场的宫闱倾轧中,她们用血泪甚至是如花的生命建造了高高的宫墙。
宛心和永安公主同乘一辆轿子,公主拉着她的手说:“你刚才没看见敏妃的那个样子,多么尖酸刻薄的一个人。其实她也很不幸,她爹只是个六品官员,家里为了送她进来,要打点各路的人脉。几乎将家产都赔尽了。自恃凭着青春美貌,以为进来了就能得到恩宠。可宫里的美女太多,早就让我那皇帝哥哥看花了眼,哪里还会记得还有这么一朵毫不起眼的小花。现在她的身子已经有半个被打入冷宫了。”
衣宛心默默的听着。
轿子已经到了公主府,下人们立刻上来揭起轿帘。宛心先下了,接着请公主下轿。
宛心说:“姐姐,我来了好几天了。明天就要回去。”
永安公主挽住她的手笑道:“你急什么,再多留两天。我舍不得你走。”
宛心说:“出来几天了,该回去侍奉老爷太太。”
姐妹俩一面说一面。直到德亲王迎了上来,
公主笑道:“六哥今天怎么也来了?”
德亲王说:“哦,我是来还东西的。”
“还劳六哥亲自送来,我说送给六嫂好了,偏又退回来了。”
德亲王说:“说好是借的,理应该还。”
兄妹俩只顾说着话。
宛心屈礼说:“王爷吉祥。”
德亲王看着宛心的脸好一会儿,又笑道:“衣姑娘多礼了。”
宛心转向永安说:“姐姐王爷慢聊,我觉得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歇。”
永安公主说:“好了,你去吧。”
宛心退下。
德亲王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发呆。心间仿佛被狠狠的给撞击了一下。
永安抿嘴笑着,“六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德亲王凄然的说:“所谓佳人,在水一方。”
公主说:“六哥已经有六嫂了,别在打我这妹妹的主意了,别忘了她也是你的妹妹。”说完径直来到自己房里。
“只是妹妹吗?”德亲王有些怅然若失。
公主在里面说:“六哥进来喝杯茶吧。”
德亲王说:“东西我已经送到了,该回去了。改日再来。”
永安也不留他。
德亲王信步走着。一直绕到了后面的园子里。他猛然发现衣宛心正坐在亭子里看水中的鱼儿。也来不及多想,就踏步而来。
“衣姑娘。”世祯低唤了一句。
宛心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连忙回头看时,只见是德亲王站在身旁。忙起身陪笑道:“王爷怎么上这里来了。”
“我这是回去了,看见姑娘坐在这里,上来问候一声。”
宛心笑道:“王爷折煞民女了。
德亲王静静的看着她,半天找不到话。好一阵子才说:“侯爷一向可好?”
宛心答道:“家父很好。”
“令兄可好?”
“我大哥在家,前些时候送二姐姐出嫁,现在可能回来了。”
“哦。”世祯实在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又问:“姑娘家里兄妹几人?”
宛心答道:“我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宛心一抬头,就看见了德亲王那双眼睛正看着他,只是这眼神似曾相识,不禁心间微微一颤。连忙别过了他的直视。
“姑娘怎么脸红了。”德亲王笑道。
“哦,是……是……吗?”不用说宛心的脸庞已经红到了耳根子。
德亲王说:“真是艳若桃李,灿若烟霞。听闻姑娘在家也读书识字,可曾看过曹子建的《洛神赋》姑娘就好比那洛河水仙。”
宛心低头说:“民女愚笨。实不明白王爷的话。民女耽误了王爷,这就告辞了。”于是便走。
“咦?”德亲王拉住了衣宛心的衣袖,宛心回头,急急的说:“王爷请自重。”
世祯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唐突了她,连忙送开了手。宛心头也不回的急急离去。
“天啦,姑娘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肯定昨夜受了凉。我这就禀告公主去请太医。”侍琴准备出去。
“站住。别去。”宛心摸摸自己突突乱跳的胸口,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圈椅里。
“你病得这么厉害,大冷的天还冒汗,肯定是病了。”侍琴说。
“我不是病,是路走得太快了。”宛心说。
侍琴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给我倒碗茶来吧,让我坐坐就好。”宛心喘息的说。
侍琴立刻去倒了茶来,宛心接了过来就喝了半碗。侍琴觉得好笑:“姑娘怎么这么着急。”
宛心说:“口渴得厉害。”半碗茶下去后,她想定定神,可刚才的那一幕还是跳到了眼前,她的身子不住的颤抖。侍琴上前摸摸宛心的手说:“姑娘的手心全是汗,真不要紧吗?”
宛心摇头。
侍琴说:“今天姑娘和公主进宫去了。我去公主那边和爱月说话,我们刚说到一半,前日来过的那位王爷也来了。王爷问了我许多话。我也不懂王爷是什么意思。”
“你都怎么回答的?”宛心惊奇的看着她。
侍琴笑道:“放心吧,姑娘,我知道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我好奇的是王爷怎么对我们家这么感兴趣了。以前两府的交情也没这么深。”
宛心不语。
侍琴接着说:“这位王爷到是一位好人,人很和气。即使是说错了话也不怪你。他还赏了我一两银子了。
宛心垮下脸说:“区区一两银子就把你高兴成这样。原来我们的侍琴也是个势利的人。”
侍琴知道宛心不高兴了,又说:“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赏下人一点子东西,我怎么好推说不要呀。放心吧姑娘,他问了你的一些事情我都在打马虎眼。”
宛心说:“你去收拾下东西,明早我们就回去。”
侍琴答应了。
接着永安公主遣了丫头来请宛心过去下棋,宛心推说身上不爽,竟没去。过了一会儿,公主自己来了,仔细看望了一番,也没什么病。
到了第二日,永安再三挽留,宛心只说以后再来小住。依旧坐着小轿回到衣府。
衣啸桐已经回来了,正在吴夫人房里同衣老爷说话。不过讲些靳家办事多么体面,席面多么丰盛,戏班子也好之类的话。吴夫人听得十分入神。丫鬟报四姑娘回来了,吴夫人也没听见。
宛心进来见过了二老,给啸桐行了礼。
吴夫人笑道:“是心丫头回来了。怎么不多住两天。”
宛心回答:“女儿想念家里,不敢多留。”
吴夫人笑道:“我们这丫头嘴就是甜。你坐吧,我们正说你二姐姐,靳家很会办事。这下我也没什么好担心了。”
宛心说:“女儿才回来,想先回房歇歇,晚些再来给老爷、太太、大哥请安。”
吴夫人想了想,便说:“也好。”
又过了几日,仆人来报:“启禀老爷,六王爷德亲王来见。”
衣伯青正疑惑,什么时候德亲王肯光顾衣府。于是命人看好茶。自己回房换了衣带,急忙来见。
德亲王起身说:“不好意思打扰侯爷了。”
衣伯青道“承蒙王爷大驾有失远迎。”
两人又谦让了一番方告了座。
衣伯青人很直爽,说话也直接:“不知道六王爷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德亲王笑道:“侯爷是前辈,指教不敢。只是想来走动走动。”
衣伯青说:“承蒙王爷看得起衣家。”
德亲王也谦虚的说:“衣家祖上军功赫赫,如今朝廷的安定还是托衣家的福。”
衣伯青忙说:“老夫不才,仗着祖上的战功,白领着朝廷里的俸禄。”
还没等衣伯青说完,德亲王便说:“侯爷太谦了。不说别的,就是太妃和我娘亲昔日那般交好。只是到了晚辈倒显疏远了。”
衣伯青说:“如今六王爷在朝中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们这些闲职的自然要远着些。还是王爷年轻有为,又深得皇上器重,真是国家有福。”
德亲王笑道:“论辈分,我该叫侯爷一声伯父,我是您的侄儿。”
衣伯青忙说:“王爷折老夫的寿了,像王爷这般显贵的人,岂能高攀。”
德亲王莞尔,突然想起了宛心的那些话,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一想到宛心,心中不免也变得温柔起来。只是她是深闺里的千金小姐,要见上一面谈何容易。
德亲王随便问了一句:“听说贵府的长公子被免职了,可有此事。”
衣伯青老脸通红满是羞愧,“有,有这么回事。”
德亲王笑道:“我也是听说的。让贵公子在家静养一段时间,公子年轻有为,以后还有升迁的机会。”
衣伯青听见此说,忙跪下说:“王爷出此金口,想来我那犬子是要托王爷的福。老夫代犬子谢王爷的栽培。”说着便去磕头,德亲王忙上前扶住说:“侯爷,这使不得。”
“正好我那犬子也在家中,叫他出来谢王爷。”
德亲王拦住说:“改日再来拜访贵公子吧。侄儿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衣伯青也不敢强留。一路将德亲王送了出去,毕恭毕敬。原以为是坏事,不曾想竟有这样的好事。于是在心中感念衣太妃的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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