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家一连几天都在请各位管事吃年酒,总结一年来的得失。
靳修云虽然有两个铺子在自己的名下,但他没有多少经营的头脑,基本上还是两个铺子的掌柜处理大多数的事物。靳修云虽然接手了几个月,账本上的名目基本上能看懂了。
周主事说:“旧年茶叶铺的数还亏着,这年雨水不好,产的茶也次了好些。”
靳修云马上说道:“别的茶局大多数都是盈利的,为什么偏偏我们靳家的就得亏损。既然说是雨水不好,产的茶次,想来每家的情况都差不多,但别人是怎么做上去的。”
周主事马上陪笑的说:“修爷刚管事,这其中的道理也多。”
靳修云离了位置大骂:“狗屁道理,以为我是一个瘸子,什么都不知道么。哄我哩,这茶铺向来亏得多,盈利的少。什么雨水不雨水的,难得每年的雨水都不好么。”
靳老爷见修云的脾气上来了,当着这么多管事的面,忙喝道:“周主事是十几年的老主事了。你应该尊敬一下长辈。哪有这样吹胡子瞪眼的,真是连个家法也没有了。
靳修云见父亲说话,便又坐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但依旧是冷冰冰的,“我既然接受了茶铺,那么从现在开始,铺子的事大小都交给我来管。没我批准的事,不准擅作主张。”
周主事的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了,垂了脑袋。
靳老爷说:“周主事办事老到,经验丰富,你做什么事,还是得先请教周主事。本来将铺子交给你,就是让你去锻炼的,你也不小了。”
靳修云冷笑道:“老爷嫌我是个残废,果然是个偏心,只将那些不出银子的铺子给我。让我们一家大小怎么过活啊。”
靳老爷一直隐忍着,听见修云说出这般挑三拣四的话再也忍不住了,他气得咬牙的说:“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还不清楚手下的字号,四个铺子,茶铺和香料铺是不怎么出钱的地方。你们俩兄弟,我一人给了一个,当铺和布庄是出钱的地方,我也给你们兄弟一人分了一个,还说不公平。”
靳修云已经冷笑着,“哄我呢。今年香料铺子赚了不少。”
靳仰云见父亲动了怒,大哥说些冷言冷语,再也没办法沉默下去了,他忙劝道:“老爷别生气,大哥新做事,自然不是很明了。再说大哥是个急性子,老爷就多担待些吧。”
靳老爷狠狠的瞪了修云几眼,就扭过头再不想瞧他。
靳修云知道自己在这里是不受人欢迎的,他起身拄着拐径直走了出去。也不向任何人告辞。靳老爷面色铁青,嘴角抽动着,“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屋里的主事也纷纷来劝解。本来简单的总结会,因为靳修云的中场离去,竟然闹了一整天。
爷俩好不容易才将主事送走,靳老爷见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回头对仰云说:“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去里面看看你母亲媳妇吧。”
靳仰云答应着,便来到舒夫人房里。舒夫人正与宛冰打点东西。
“忙完呢。听说老爷今天生气了,都是修云那孩子闹的。”舒夫人也忍不住数落起来。
宛冰数了数桌上的东西,笑说:“太太,都齐全了。”
舒夫人笑道:“总算好了。行了,你们小两口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出远门,宛冰是有身子的人了,太劳累了也不好。对了还有两剂药呢。”
宛冰说:“太太放心,我早就记下了。再说我也没什么不适的了,带不带都一样。”
舒夫人笑道:“论理正月里带着药去走亲戚也是忌讳的,但你身体要紧。”
宛冰答应着。
见舒夫人没什么吩咐了,两人归房休息。侍墨和秋灵过来伺候。
“爷要带的东西可齐全呢?”宛冰问着秋灵。
秋灵回答:“回奶奶,早就准备好了。”
仰云坐在床沿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宛冰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冷冷的,“很快就要见到梦中人了,怎么不高兴呢?”
仰云不说话。
侍墨在旁边说:“奶奶,怎么又说这些冷嘲热讽的话。爷是累了,奶奶不该多心的。”
宛冰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等丫鬟们退下后,仰云从衣橱里抱出了自己的被褥来,在榻上铺了。
宛冰默默的看着,半天方说:“这么冷的天,你到床上来睡吧。”
“你的好意心领了,在这上面我已经睡惯了。”仰云自嘲道。
宛冰说:“我们和解吧。这样一直别扭也不是办法,回去以后太太知道了,岂不是生气。再说你脸上也不好看。”
仰云道:“我可从没想和你闹。”
宛吧说:“对,都是我自找的。”
靳仰云已经躺下了,听见宛冰说了这句又突然坐了起来,“你每天不给自己找些不开心的事,难道就没法过吗?”
宛冰住了口。默默的躺在了床上,放下了帐子。眼泪无声的滑落着。睡在榻上的男人从来就没有体会过她的心情。如今虽然有了身孕,但仍感觉婚姻就像一只牢笼,她再也走不出来。
走的依旧是来时的路,为什么心情却截然不同,为什么与现实有这么大的出入。宛冰坐在船舱里,一直皱着眉。
仰云独自站在甲板上,阵阵吹来的风掀动着他的衣角。
艄公说:“爷怎么不进去,这外面怪冷的。”
仰云苦笑了一下并不说话。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他的心就越没发平静。有半年的时间没见了,一旦见了面该说些什么好。逃避是逃避不了的,该来的总会来。仰云经历过商场上许多的风雨,无奈这次竟是没有一点底气。
侍墨出了船舱,“姑爷,姑奶奶请你进去了。外面冷。”
仰云回头看了她一眼说:“让我静静吧。”
宛冰探出头来说:“外面凉,别受了风寒。”
仰云才回过身子走进船舱,夫妻俩对坐着,不过却没什么交谈。
宛冰道:“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过,也不知道家里怎样呢。”
侍墨见宛冰脸色有些不好,忙端了茶来:“姑奶奶身子不舒服么?”
宛冰说:“没事的只是有点晕船。”
仰云说:“你先去躺一会吧。”
难得仰云说句关心的话,侍墨搀了宛冰去休息了。
走完了水路走水路,但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十二了,比先前将的日子竟然迟了两天。仰云不得不顾虑宛冰的身子,他不想让宛冰还没回衣府就先病下了。
衣府里早就派了轿马到岸边来接,靠岸以后,宛冰乘轿,仰云骑马。穿过忙碌繁荣的街道,有是将近半天的路程,好不容易才到衣府。
大门上坐着的几个家丁,见二姑娘和姑爷回府了。忙上前来请安的请安,迎接的迎接。轿子却不走正门,从旁边开的侧门进去了。等到了二门上才落轿。侍墨赶快来扶了,仰云也下了马来。此时他的心情是难于言喻的。
吴夫人带着女眷们早就在垂花门前等候多时了,盼了好半天总算盼来了。不等宛冰上前来请安,吴夫人先迎了上去,唤了一声,“冰儿。”
宛冰许久没见了母亲,顿时热泪盈眶,忙与吴夫人行跪拜之礼。吴夫人连忙扶住,母女俩相顾流泪。
靳仰云忙与吴夫人请安行礼,“小婿见过岳母大人,岳母大人金安。”
吴夫人松开了宛冰,上下打量着仰云。不住的点头,“总算将你们盼回来了。不是说初十就到了吗,怎么整整迟了两天。”
靳仰云陪笑道:“实在对不起,路上有些耽搁了。”
宛冰又上前来见过戚夫人,程氏。
仰云也纷纷见了礼。
大家齐到吴夫人房里。
仰云将从家里带来的礼物让随身跟着的小厮搬了进来。吴夫人笑说,“亏得你们一路奔波还要带这么多的东西。对了,不知道姐姐,姐夫近来可好?”
仰云忙起身答道:“多谢岳母大人的问候,老爷太太皆好。”
宛冰说:“怎么不见老爷和大哥他们?”
吴夫人道:“他们爷俩上午还有时间等了你们一上午也不见你回来,这时候已经出去了。晚上再见吧。”
“对了,还有槐儿和四妹妹呢。大姐姐回来没有?”宛冰看了眼仰云。
仰云低了头,戚夫人说:“你大姐姐听说你要回来,在府里已经住了三四天了。丫鬟已经去叫了。”
话音还没落,宛玉就已经进来了。宛冰起身,见宛玉一身的素净。想到姐姐守寡。心中有些不好受,姐妹许久不见,也是热泪盈眶的。不过相互问了好,归了座。
宛玉说:“怎么四妹妹不见?”
吴夫人说:“心儿等了一上午,也没等着,我让她先去休息。早叫人去请了。横竖要来了。”
宛冰看了仰云一眼,实在从仰云的脸上看出什么表情来。宛冰脸上依旧是勉强的笑着。
马上就要见到她了,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为什么心中没有一点点的喜悦了。仰云的表情上闪过一丝苦涩。
吴夫人道:“冰儿还是住以前的屋子吧。至于姑爷,我已经派人将锦绣院收拾了出来。姑爷暂且在那里休息。”
“太太怎么又单独准备房子。”宛冰说。
吴夫人笑道:“从靳家带来的人也多,锦绣院才好安排。再说与啸槐房里离得也近,让他们哥儿走动走动也好。姑爷上次来也住的锦绣院不是。”
仰云笑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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