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渐渐被乌云遮蔽,洞庭湖上渐渐聚集朵朵黑云,缓缓地朝君山这一边压了过来……
卯蚩都兰看向身后那两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凌少浩的嘴角已经开始溢出鲜血,他再勉强自己,在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虚脱而死:“凌少浩,可以了,慕容清雅很快就会醒过来。”
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凌少浩更加坚决的将手掌贴在慕容清雅的背后:“不可以,还不够,我压制不住她体内的寒气,这样清雅她就算会醒来也撑不了多久,我不能让她永远都这样!”
“你压制不住她体内的寒气。”哀伤的叹了一口气:“虽然这十年来你已经很努力了,甚至超过了我,但是你现在的内力依然远远不及当初的慕容清雅。”那是个奇迹啊,无论是崛起还是覆灭,都是匪夷所思的传奇。
“不可能,这十年,这十年我——”几乎算是废寝忘食,几乎没有一刻敢松懈——只为了在最后找上她的时候,他可以不那么丢脸,可以死的稍微有一点尊严,这十年他几乎赌上了自己的全部,怎么可能还跟她相差那么远?
慕容清雅的童年,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才会有那么惊人的成就?
“也许,跟她比起来我算是幸福的吧……”卯蚩都兰用力分开凌少浩放在慕容清雅身上的手掌,手指迅速封住他已经受伤的心脉:“起码,我曾经过过十六年的舒心日子。”更或许,就算后来十年她被毁容,也比沦落风尘的慕容清雅过的好的多……
“池晚瑾。”凌少浩这才转过头:“你刚刚所说的话,我听见了。”也许,这才是刚才他一心想把全部内力输给慕容清雅,想一心求死的原因——清雅有可能真的是被冤枉的——其实这个梦他做了十年,这十年来每时每刻他都希望这可以是一场误会,他希望自己可以不用去恨她。
然而,刚才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如果当年她是被冤枉的,他要怎么弥补他当年对她的所作所为?如果她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做,她对他就只有救命之恩,他又怎么能原谅自己对她的恩将仇报?如果,她真的被自己如此冤屈,他拿什么来偿还她十年的辛酸悲凉,他拿什么脸来面对现在变成废人时日无多的她?
死有余辜,真的是死有余辜!
“池晚瑾,你说句实话,当年你真的亲眼看见清雅杀了我爹吗?”十年,他都希望这不是真的,但今天,他突然希望这件事可以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还有对她说原谅的资格,但如果不是——
他将再也没有资格说爱她……
“我——我……”池晚瑾颤抖的后退了两步,不是因为丈夫眼中的不信任,而是因为他叫她“池晚瑾”,他居然像是叫一个陌生人一样叫她:“我亲眼看见的!”
“你亲眼看见她拿剑将我爹一剑穿胸,亲眼确定我爹当时就断了气?”
那么多亲眼?她看见自己的公公倒在血泊里,看见他背后插的是慕容清雅的剑,看见慕容清雅就趴在公公的旁边,那还能有假?为什么天下人都要维护这个女人,如此铁证如山连慕容清雅自己都亲口承认的事为什么大家偏偏都来怀疑她?
“我以我死去的儿子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一进门就看见慕容清雅正想从地上爬起来,满地的血,我吓得大叫起来。”她是报复了慕容清雅,她成功的进门做了凌少浩的侧室,她那时候已经是快做娘的人——她嘴上说的狠毒,其实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她那天失去给她送吃的东西的:“我想上去看看公公的情况,没想到她丧心病狂的一掌击向我的小腹!”
痛苦的捂住双耳,她仿佛还能听见自己当年撕心裂肺的惨叫,当肚子里的小生命一点一点的离开她的身体,当她唯一的希望也随之破灭:“我一生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怀上你的孩子,我甚至发过誓孩子生下来我就原谅她,跟她好好相处。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有小孩了,你认为我会用这种事情去栽赃她吗?”
“……”卯蚩都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池晚瑾的话应该不像是在说谎,但是慕容清雅好像也不像是那么凶残的人,尤其是——慕容清雅对凌少浩好像也不怎么上心,所以也不会因为嫉妒,又怎么会对一个孕妇下如此毒手?
“有没有可能是误会?”一点都不像,完全都不像她能做出来的。
“没有误会。”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代替了池晚瑾的回答,他们刚才太关注于池晚瑾的叙述,居然没发现一顶轿子已经停在了不远处的石阶旁,而这个苍老的声音居然是从轿子里传出来的。
“娘……”凌少浩原来灰败的脸色现在更加的难看。
而池晚瑾的神情却是带着几分惊讶跟喜悦:“娘,你怎么来了?”
老太太打开轿帘,喊了一句:“浩儿,你过来。”
话音刚落,凌少浩就像一个人形木偶一样如行尸走肉一般来到轿子前跪下。正在卯蚩都兰惊叹于凌少浩的听话时,下一刻,拐杖便重重的落在凌少浩的脊背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为娘跟你说了十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你居然敢没一见面就杀了那个小娼妇,你居然还敢包庇她!”
好霸道的老太婆,但同时卯蚩都兰也注意到,不管这个老太婆上身再怎么用力的挥舞拐杖,她的下身却可以纹丝不动,也就是说那个老婆婆的下半身好像已经本身不遂。
“儿子该死,儿子该死!”凌少浩一下都不敢躲,反而不断叩头请罪:“是儿子不好,连累娘亲你双腿不便居然还要跋山涉水,是浩儿该死!”
双腿不便居然还拖着年迈之躯赶到这里,卯蚩都兰又联想到好像池晚瑾提出的慕容清雅的罪状里,也有一条伤害婆婆,难道这也是慕容清雅的杰作?但是现在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凌少浩现在身上有伤:“快住手,别打他现在禁不起——”
她话还没说完,一条身影已经扑向跪在地上的凌少浩,紧紧地将他护在身下:“娘,是晚瑾不好,是晚瑾没能杀了那个贱人给公公跟您报仇,不关相公的事,你打我好了,你打我好了!”
“晚瑾,你其实不用——”凌少浩看向池晚瑾——这个女人他一生都亏负于她,如果不是他当年年少轻狂乱许因缘她现在也许正在幸福的相夫教子。放走慕容清雅是因为他余情未了,他都那么对不起她了,她完全可以不用再管他。
更加紧紧的拥住自己的相公:“我不管你是不是还在意她,我不管将来天下人会用怎样的眼光看你,你是我的相公,一天是,就永远都是。”她什么都失去了,孩子,爱情,他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不管他心里还住着谁,她都要紧紧抱住他,永远都不放手!
拐杖终于停住:“孽子,你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就去,现在就去杀了那个妖女!”拐杖直指的方向,正是已经快有转醒迹象的慕容清雅。
凌少浩顺着拐杖看去,看到仍然倒在地上双眉紧皱的慕容清雅——十年了,日日夜夜,娘亲都是用拐杖敲着他的脊背要他永不能忘记那一段刻骨仇恨,每一次为了能让娘亲安眠他都会含着泪答应再见到一定会亲手手刃自己的杀父仇人。
然而,这一次,他真真实实的看见她的脸,同样骄傲却苍白凄惨的面容。从前每日每夜都会重复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他办不到,真的办不到!“娘,当年的事情或许有可疑,清雅,清雅她没有理由——”
“胡说!”老太太气呼呼的挥动手杖,凌少浩赶紧推开池晚瑾,自己却被重重的打倒在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少浩!”池晚瑾赶紧冲过去扶起他。“娘,相公身上有伤,他是有心无力,您恕罪,你恕罪啊!”
“你居然敢受伤?”那脸色,明显是内力虚耗过度:“畜生,你居然为救一个杀父仇人不惜受伤!”凌老夫人捂着胸口大声咳嗽,眼看就要气晕过去。
“娘亲息怒,娘亲你千万不要激动啊!”凌少浩扶着池晚瑾坚持跪在地上:“都是儿子不好,你打死儿子吧,是儿子不争气!”
凌老夫人咳了好半天才止住咳嗽:“好,我生的好儿子,你居然宁愿自己被打死,宁愿气死你的娘亲也不愿杀那个女人,真的是好样子。”
苍老浑浊的眼睛对上远处苍白的脸:“慕容清雅,你现在很得意吗?很得意我的儿子都现在都还对你执迷不悟吗?”
凌少浩吃力的转过身,看见慕容清雅已经挣扎着自己从地上坐了起来:“你醒了?”虽然他不想再刺激他的娘亲,但是声音里面压抑不住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
“苗小凤,你想杀我,自己动手就好,逼迫自己的儿子,是想让我看着高兴吗?”背后没有依靠,她吃力的想用双臂将自己的上半身完全撑起来:“你现在看上去比我精神多了,有力气会拐杖,杀个半死不活的人应该不难吧?”
“清雅,你怎么可以——”直呼婆婆的名讳?凌少浩的话没说完,因为他知道现在她们双方都不会承认这个身份,都不会再向往当年。
“住口,不许你叫她!”凌老夫人尖叫着打算儿子的质问。
可惜慕容清雅误会了凌少浩的意思:“怎么不可以?苗小凤,当年我可以废你双腿,现在难道我连你的名字都不敢念了吗?”就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对着被下了迷药无法反抗的她恣意践踏;就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将自己关进柴房还听信池晚瑾的提议真的要将她卖入妓院,还关上大门连让她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苗小凤,想不到失去双腿依然改不了你的霸道气焰。”再也坐不直身子,她只能尽量抬高头:“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想要就来取,用不着去跟别人讨价还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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