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五老太爷怀鼎连,在场的人中属三老太太年岁大一些,可惜她年轻的时候身份低微,没什么机会见识宗符。
沈夫人看了那宗符之后,疑惑地问道:“这个…不是老太太颈上的那块玉吗?”然后就转头看五老太爷,希望这位老族长能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一直沉默着听他们吵闹的五老太爷,此时略略抬头,扫一眼那块玉,开口说道:“没错,你们争来吵去要找的宗符,正是原先老太太颈上的那块玉…现在,它在珍儿的手里…”
五老太爷说完这番话,伸手肯定地指向乐以珍手上的那块玉。怀远江下意识地跟着五老太爷的手指望过去,愣怔片刻之后,突然跳起脚来:“这还了得?这不成了儿戏?牵系怀氏命运的一块符,竟落在一个小姨娘的手里!五老太爷你不管,我可容不下!”
语毕,他就要冲过去夺符。乐以珍眼疾手快,将符又掖进了衣服里。
“站住!”还没等怀远江冲到乐以珍面前,五老太爷出声喝止了他,“怎么?老太太没了,你就觉得卸了压缚,可以不守规矩了吗?那东西也是你抢的?”
“鲁莽!快回来!”高氏见五老太爷不高兴了,疾言厉色地召回了自己的儿子,“五老太爷面前,容得你放肆?快坐下!”
怀远江气哼哼地瞪了乐以珍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口中犹自嘀咕着:“五老太爷可要查清楚,攸关怀氏存亡的东西,老太太怎么会给了她?这简直就是笑话!”
乐以珍知道没有老太太的威势给她撑腰,一段时间内估计也指望不上怀远驹,她以后的日子过得如何,就看眼下这一关了。
她一向擅于以退为进,像这样主动地进攻,对她来说还比较陌生。一夜的奔波劳碌,让她精神有些不济,手心也渗出冷汗来。
不过她还是镇定地走过去,泰然地坐到了沈夫人的旁边,也不看怀远驹,只看三老太太说话:“三老爷这事怀疑得可没道理,当日在净水庵,老太太可是当着很多人的面,明说将这块玉给了我,三老太太在场,太太也在场。只不过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这东西的用途,只当它是个配饰而已。宗符到底有什么大的用场,我现在还不得而知,我只知道老太太将它托付给我,必有她的一番道理,因此我不会轻易将它交出去的。五老太爷是咱们怀氏族长,这件事…我听您的。”
说完,她拿眼角的余光留意的沈夫人。只见沈夫人绷紧脸皮,轻蹙眉头,手指掐住一颗佛珠,却忘记了转下去,掐得大拇指关节都泛了白。
两位老爷坐在乐以珍的对面,一副轻蔑不屑的神情。三老太太打量着五老太爷的神色,笑着说道:“当日之事,那么多人看着呢,倒是错不了。只是…谁又知道老太太当时把玉给你,是不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就算是老太太真心疼你倚重你,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你,她糊涂,可不能牵累我们整个家族的人吧?五老太爷,这事可需要慎重计议呀。”
“三老太太说得有理。”沈夫人一开始说话,手中的佛珠就开始急转,“当日的情形,我们大家也能猜出八九分,老太太为护姑奶奶的脸面,一时心急也是可能的…无论如何,这宗符放在珍儿的手里,怎么品着都觉奇怪,倒不如先交给五老太爷,您老人家召集宗会里的长辈们从长计议,再做一个妥当的决定,如何?”
三个人都将问题推到五老太爷面前。乐以珍是觉得这一屋子的人中,只有五老太爷对怀氏的宗规和宗符的用处了解透彻,而且他既然被阖族人选为族长,必是处理公断的人。而三老太太和沈夫人对宗符是心存忌惮的,她们不能拿乐以珍怎么样,就寄希望于五老太爷。
五老太爷一下子成为关注的焦点,几双眼睛一齐看向他。这位老人家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捋着胡子,神态安然地开口说道:“我看你们也不必争了,这个宗符也不是你们能争的东西,当年我二叔爷能将这东西交给我四婶子,而我婶子又能把它传给我三嫂,你们还看不出来这其中的规矩吗?这东西手手相传,与别人无干的。”
“怎么会这样?那要是执符的人行事不周呢?总得问过宗会里的长辈吧?”三老太太的两个儿子一听就急了,沈夫人也白了脸。
“其实这宗符也不是常常动用的东西,你们也不必如此挂心,它在老太太手里这么多年,你们谁见她用过?族中大事也不是手拿宗符就能决断的,这不还是有宗会,有族长吗?”老头子见众人脸色难看,赶紧出言宽慰。
众人皆不应声,心里却在想:这东西就算一辈子不拿出来用,它也是一个权力和身份的象征,它在哪一房,哪一房必然是掌家执业的,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沈夫人从见到乐以珍拿出宗符来,心底里就缺出好大的一块来,只觉得她当家主母的身份怕是难保。而三老太太和他的儿子们,在怀远驹去凤州的那段日子,就闹过一阵子要管家,如今老太太没了,怀远驹再次负气出府,本来以为机会来了,谁知道又被这一道宗符给压制下去,真是说不出的郁闷。
乐以珍见几个人气势弱了下去,也不欲闹得太僵,以后不好见面,便笑着说道:“这东西在我这里,也只是暂时寄存,等老爷回来了,还是交给老爷更为合适。”
“恩…”五老爷面色舒缓,冲乐以珍点了点头,也知道是赞同她刚刚那句话,还是赞许她的进退有度。
三老太太娘仨儿互相看了看,知道今天是讨不到便宜了,再动什么心思,也只能是以后慢慢谋划了。于是三人起身,向五老太爷告了退,转身走了。
这边沈夫人坐着不起来,等了好一会儿,见五老太爷仍在慢悠悠地喝茶,只好站起身来:“老太爷,我先告退。”
然后她转头对乐以珍说道:“如今妹妹肩上的担子可重了,这一家子杂七杂八的事,以后就全指望着妹妹了…哦,对了,眼下就有一桩,老太太的丧事,有很多事需要妹妹拿主意…”
“太太言重了。”乐以珍也站起身来,“我年轻,经的事少,很多事都不懂,会拿什么主意呀?太太吩咐下去的事,必是错不了的。”
“不懂可不行呀。”沈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懂可怎么替老爷管好这个家?我昨儿一晚上没睡,困乏得要命,我回去歇着了,前头的丧事妹妹就多操心吧。”
说完,沈夫人将脊背一挺,挪步出了轩正堂。
“坐吧…”屋里只剩下五老太爷和乐以珍两个人,老头子见她仍然站在那里,望着门口若有所思,便轻声出言提醒她。
乐以珍微一躬身子,向五老太爷行了一个礼:“刚刚真是多谢五老太爷的扶助,若不是您老人家出言,我可能镇不住他们的。”
“唉…怀氏的财势权威,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肖想,这么多年太平无事,一是仗着你们老太太心刚手硬,二是仗着远驹聪明能干,如今这两个人…一个没了,一个又一蹶不振的样子,真是糟心啊!”
“老太爷,珍儿斗胆问一句冒昧的话。”乐以珍面对着老爷子,表现出一个小辈该有的恭敬来,“既然你觉得我们老爷会一蹶不振,你又为什么力保他呢?刚刚您若明令我交出宗符来,我想我是不敢违背的吧。”
这几句话,老爷子听着十分顺耳,虽然没有露出笑意来,但脸上的皱纹明显舒展了好多,和乐以珍说话的语气越发慈柔了:“你果然聪明,能领会到我保你就是在保远驹。其实远驹只要肯回府来,估计也就没人敢闹腾了。这些人就是瞅准了他负气不肯回来。我保他嘛…虽然他出身并不好,可他是怀家的子孙,而且这么多年来,怀氏家业在他手底下铺大了一倍,他一手统领的家族生意,别人还真接不过去,去年你们去凤州那段时间,就已经验证了这一点。”
“再有…你们老太太前一阵子找过我,跟我聊了些事,我当时不知道她在安排后事…唉…她说,她百年之后,这个家内要交给你,外要交给远驹,明弘的话…除非远清不在,否则…”五老太爷说到这里,含糊了一下,略过去了,接着说道,“我去凤州那一次,对你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你出身好教养好,是个知礼识体的人,只是受父兄所累,才失了尊贵,虽然年轻了点儿,但是个值得相信的人…”
“老太爷谬赞了,有老太爷关照,珍儿就不怕了。其实刚刚有一阵子,我这手心儿都冒汗了呢,我真怕老爷不在家,我自己撑不住场子。”
乐以珍说这话时,像小女儿一样微微地皱了鼻子蹙着眉头,五老太爷怜爱地笑了:“你是聪明孩子,我也不多罗嗦了,总之你守住这份家业,别让它落到他人的手里,就是对怀家有功…还有一样儿,你得把远驹弄回来,弄不回来,我可不饶你。”
乐以珍一时没有悟出来老头子所说的“他人”是指谁,微一愣怔的功夫,五老太爷已经起了身:“我去看看远驹,你呢…让你管你就管,不用怕的,不明白的事就找怀平,我会把话儿递给他,让他全力辅助你。”
“谢谢老爷子!”乐以珍赶紧起身,郑重地施了一礼。
五老太爷点点头,背着手往出走,没几步又转回头来:“你们…都别恨你们老太太,她这一辈子也不容易,等过了这一阵子,你也劝劝远驹,你们老太太…她还是蛮喜欢远驹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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