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以珍从皇上的龙营大帐中出来,心情大好。从安平往京城来时,她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她还有几分运气,进了京之后,诸事顺利。
本来以为刑部的案子要压住,怕是要费一番力气的,却出乎意料地遇见了早年乐孝礼的门生。本来以丁子乾是最难搞定的,却偏偏他的老婆爱鸟成痴。本来以为这案子审讯结果,只要能控制在汇通银庄的范围内,不累及怀氏安危,就已经是万幸了,却不料皇帝突然对她起了好奇心,非要见见她---没想到这一会面,就给了乐以珍可趁之机,愣是让她钻了空子,求来了赦免。
乐以珍将装在一只明黄绸袋子里的御笔题字抱着,高高兴兴地回了自己的帐房。帐内点着灯,玉荷在帐外焦急地转着圈儿,看到乐以珍神采飞扬地走了回来,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迎上来要接那只明黄绸袋。
乐以珍一挡她的手,小声说道:“这个东西我来拿,在这里我还不能给你拿,我得显示出对皇帝的崇戴和敬仰。等出了这个营地,咱们就不用这么绷着了。”
玉荷行事小心,听乐以珍这样说,一直到进了帐里才问:“二太太,这是什么呀?皇上赐的?咱们家的事跟皇上说得怎么样了?”
“成了!”乐以珍掩饰不住兴奋,“皇帝老儿一不留神,就给我闪出一个空子来,我岂有不钻的道理?明儿圣旨就下到刑部,佟掌柜和被押的其他人释放,汇通银庄也不用多久就可以重新开张营业了!”
“真的吗?二太太真是能干!”玉荷流露出由衷的崇拜来,“这下可好了,咱们可以回家了!”
乐以珍微微地叹了一声:“也不是那么乐观,脱罪是要付出代价的,盐没了,又格外没了五十万两银子,里外里损失了一百万两银子,一想到这个数儿,我心尖儿上的肉就疼。”
看着乐以珍呲牙咧嘴地算帐,玉荷给她递上一杯热茶,劝慰道:“银子是人赚的,只要人保住了,多少银子赚不来?这件事多亏了是二太太上京处理,换一个人都难以做到今天这样,二太太还是宽心吧。”
“恩。”乐以珍点点头,掂了掂手里的明黄绸袋,“我也不会白白折损这一百万两银子,有了这个东西,汇通银庄以后稳坐天下第一银庄的位子,还怕赚不回银子来?”
“这个是…”玉荷好奇地看着那袋子。
“皇上的御笔亲题,等明儿下了山,我就让人将这副字拓下来,坐成二十六块金匾,让怀家分布在大月朝各处的二十六家银号都换上这牌子,请皇帝给咱们家的银号做代言,包赚不赔。”乐以珍感觉心里的小算盘都变成金造的了,得意地笑着。
“有人刚刚上山的时候,还满手心攥着冷汗呢,这会儿就张扬了起来,这可真是浅盘子盛不下二两香油…”门口有一个声音,不客气地揶揄乐以珍。
乐以珍一转头:“就算这是你们家的地盘儿,你要进女人住的帐房,也该先敲…先在外面吱一声吧?”
“嚯!这语气!刚刚收拾了皇上,这会儿又来收拾王爷了?敢情儿我们朱姓兄弟全不在你的眼里?”朱琏广一边打趣一边走进来,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来。
乐以珍看了他一眼,堆了一脸的笑容来,上前向朱琏广屈膝行礼:“民妇谢过王爷的帮扶之恩,今儿若是没有王爷,民妇怕是难以如此顺利地脱罪呢,王爷的恩情民妇永记于心…”
朱琏广看她屈膝搭手一礼行在那里,也不让她起来,只是看着她乐:“我若是说…你这个民妇的称呼很难听,改一个吧,你会不会问我:王爷不许我以‘民’自称,莫不是王爷打算赏我个官当当?”
朱琏广学着乐以珍在龙帐中逼问弘化皇帝的语气,逗得乐以珍还没等站直腰身,便手撑着腿笑了起来。朱琏广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好笑,击掌大笑。一旁的玉荷虽有些不明所以,被这快乐的气氛感染,也咧唇笑了起来。
笑够了,乐以珍坐在了朱琏广的旁边:“若是大月朝真的允许女人出仕为官,我倒真想试一试,就怕我考不过科举,不知道有王爷这道后门可走,不考试能当官不?”
朱琏广一摊手:“你瞧,连我自己都没当上官,你怕是走错了后门儿。”
两个人又笑了一回,乐以珍这才正经说道:“玩笑归玩笑,我真的要谢谢王爷才是,我知道你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好话,还有…今儿陪在皇上身边的那位娘娘…怕是也受过王爷的请托吧?”
“哦…你说淑妃娘娘…她是我皇婶的亲侄女,算是自己人,当然好说话。也是你机灵,夸她是真命凤女,她能不爱听吗?”朱琏广想起乐以珍在龙帐里那种不似平日的表现,又会心地笑了,“你还是很会拍马溜须嘛,我还以为你一直就是耿直的性子呢,这样说来,我平时牵就着你,岂不是吃了好多的亏?”
“王爷要是看好那样一个卑躬屈膝的乐以珍,我也可以在王爷面前谦卑起来呀,我就怕拍了王爷的马屁,反而害得王爷反胃。”乐以珍说笑完毕,正经问朱琏广,“我想送延庆王爷一样东西,以表达怀氏的感念之恩,王爷一生处在权贵之巅,还有什么是他没见过的?真是让我伤脑筋。”
“也不见得非要送什么稀世珍宝,我皇叔平生最大的爱好就一样---紫砂!只要有好的紫砂壶,他老人家就将自己关在他的百宝阁里,一天都不会出来…”朱琏广知道乐以珍是在拐弯抹角地套他的话,干脆直接说了出来。
“有内线就是好!”乐以珍一拍巴掌,“我还想送王爷你一件礼物,你说送什么好呢?”
乐以珍这句问话是半开玩笑的,朱琏广却将脸色一正,看着她:“我想要的东西,怕是你送不起呢。”乐以珍笑容僵住,赶紧转移话题:“我明儿下山,将佟掌柜等人接出刑部后,要整顿汇通银庄,重新开业,恐怕还要在京里逗留几日,应该能赶得及王爷回京,临行前一定请王爷喝酒,向王爷辞行。”
“不用跟我辞行,你什么时候走,知会我一声就好,我跟你们一起回安平。”朱琏广说得那么自然,仿佛跟着乐以珍来,再陪她回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乐以珍却尴尬在那里,搓着手里的帕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事情办得圆满了,我也跟着松一口气了,这会儿我要回去好好睡个踏实觉,你也早歇着吧,明儿我派人送你下山。”朱琏广见乐以珍不说话了,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王爷,能不能麻烦你派个人现在下山,到山下邱庄的邱大福家里,将事情办妥的消息通知我家二少爷和岳掌柜,要是等到明天…我怕他们今晚睡不着觉了。”乐以珍想起在山下等待的怀明弘,起身央求朱琏广。
朱琏广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好久,最后没有说话,掀帘出了帐房。
虽然野营在外,可是因为最揪心的事解决掉了,乐以珍的身心彻底放松下来,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她起来洗梳完毕,昨儿那个宫女又来了,给她和玉荷送来了早饭。
吃罢饭,她出了帐房,准备找到朱琏广,向他告辞下山去。结果还没等到她去到朱琏广的帐前,他已经领着一顶小轿子迎着她走过来了:“知道你着急下山,我把玉硕小公主的轿子借来了,你就坐这个下山去吧。”
“王爷细心,谢谢。”乐以珍想起自己昨儿坐着那太监赶的马车上山,颠得七荤八素,再看眼前的舒适小轿,心里乱感动了一把。
“我三日后回京,到时候去云来客栈找你们,虽然事情已经摆平,但是京里人事复杂,你还是要小心为上,如果遇到什么大事,就让人上山找我。”
朱琏广细致地叮嘱,乐以珍听着,鼻子有些微酸。她抿起嘴唇冲他一笑:“王爷放心在山上打猎,我会小心的。”
随后,她带上弘化皇帝的御笔题字,坐上了轿子,下了山。
轿子刚刚下到山脚下,就听随在轿外的玉荷说道:“二太太,二少爷和岳掌柜带人在前面候着呢。”乐以珍闻声,掀开轿帘向外瞧,果然看见怀明弘和岳掌柜站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座路边亭中,亭外守着昨天跟过来的几个伙计。
乐以珍心中微暖,叫停了轿子,让玉荷找赏了抬轿的四位太监,便往那亭中走去。
怀明弘和岳掌柜也看到了她,快步出亭,迎了过来。两个来到乐以珍面前,一前一后同时弯腰行礼:“二太太辛苦,昨儿晚上已经得了信儿,二太太睿智,巧解怀氏危机,令人佩服。”
话是岳掌柜说的,但乐以珍也从怀明弘的脸上看出了欣慰与赞赏。她微笑着一抬手:“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自己家的事,岂有不尽心的道理?我也害怕丢饭碗呢,呵呵…延庆王爷和浩亲王、淑妃娘娘都帮了不小的忙,祖宗保佑,这件事总算过去了,我们赶紧回京吧,佟掌柜在大狱里受了不少的罪,我想亲自把他接回去。”
于是一行人坐上马车,于午时回了京城,也没顾得上吃饭,直接奔刑部而去。
到了刑部门口,乐以珍先是请求见韩侍郎一面。衙役通传后,韩侍郎乐颠颠地跑了出来,大夸“小世妹能干”、“虎父无犬女”、“师尊在天有灵,该多欣慰”…
等他罗嗦完了,亲自带着乐以珍他们去了刑部的大狱。当狱吏打开一间牢门时,乐以珍看见了遍体鳞伤的佟掌柜,他偏着腿靠在墙上,衣衫零碎,面无人色,无力地闭着眼睛。
岳掌柜上前喊了他一声:“运生,你醒醒,大当家和二当家亲自来接你出狱啦。”
那佟掌柜一听这话,激灵一下睁开眼睛。他只认得岳掌柜和怀明弘,对于乐以珍只是有所耳闻。听岳掌柜说可以出狱了,他挪了挪受伤的腿,眼泪流了下来:“运生做事不利,还要劳动两位当家和大掌柜来京营救,实在是有愧。”
乐以珍见他实在伤得不轻,吩咐身后伙计:“小心一些,将佟掌柜抬回去,赶紧找大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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