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雪季来得晚,几乎到了冬月底才下雪,一场大雪过后,邯阳城陷落在雪中,天黑得早,除了少数的店铺,其余的店铺早早儿的关了铺门,按照惯例,掌柜的会命伙计们烫几壶老酒,整治几盘小菜,相对小酌,也算是一种幸福。
听风从棉纸糊的窗外呼啸而过,屋里燃着熊熊的火炉,商不忘和姬无尘并肩而坐,手中的算盘啪啪作响,大运河贯通之后,邯阳越加的繁荣,伙计们喝了酒,早早和的歇下了,得趁机算出今年的收益,然后趁早发放伙计们回家过年的银子。
算到一半,只听屋外有轻轻的叩门声,“老板,有人求见。”
互视一眼,姬无尘缓缓点了点头,在这样的天气里来的人,定然是嫣然,也许她又有什么棘手的事需要帮忙了吧!
将帐本合上,房门已被轻轻推开,首先走进门的,是抱着小芷的独孤落日,小芷裹在雪白的银狐皮衣中,仍然冷得发抖,随后进屋的,是楚韵歌,他秀长的双眸快速的在屋中扫视,然后返身拉起棉帘,宁不凡这才护着嫣然走进屋来。
相对而坐,姬无尘小心翼翼的提壶倒水,准备烹茶,不是转首看着坐在独孤落日怀里的小芷,他面上渐渐浸出一片胭红,这孩子的相貌与问风小时一模一样。
“嫣然,你星夜到此,可是有为难之事?”商不忘与姬无尘默契的配合着,很快屋中便溢满了茶的清香,商不忘小心翼翼的用热水洗过茶杯,第一杯茶却斟给了小芷,“若我猜得不错,是为重建商会吧?”
“是,”嫣然慈爱的抚着小芷柔润的皮肤,看他缓缓的绽开笑颜,这才放心的抬首凝视着姬无尘和商不忘,“正是为了商会之事,无尘、不忘,我想请你们加入商会……。”
“嫣然,”姬无尘缓缓摇了摇头,“你放弃吧,我们不会去的,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和不忘只想享受余生,你知道吗?从前我并不明白这世上有太多美好的东西,我只觉得这世上最美好的,便是权力,有了权力,便有了一切,但当我放下这一切时,我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美好的东西那么多。”
说着,姬无尘放下酒杯,伸手将嫣然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你感到了吗?这里的温暖,嫣然,从前,我的心是冷到,直到有了小若,它就像一个小小的火苗,一直一直都在温暖着我,无论从前,无论现在,在我的余生,他都将在这里,现在,我不是为了权力而活,而是为了小若、不忘和我自己而活。”
缓缓的放开嫣然,姬无尘回身坐下,扬眉对嫣然淡然一笑,“嫣然,其实你用黄世宗不是很好吗?那个人狡猾如狐,阴毒如蛇,他能够帮你铲除前朝的残余势力……。”
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仍然忍不住想要来,嫣然觉得自己老了,在心里,自己越来越依恋于姬无尘和商不忘带给自己从前的回忆,也许只能依靠黄世宗了吗?在必要的时候,将他除掉。
“嫣然,喝杯酒吧!”姬无尘拿出一坛酒,扬眉淡笑,“你一定不知道,我现在学会了几个小菜,我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野菜,这时节,可不容易得到。”
满桌的小菜,满目的翠绿,是冬日里难得的菜肴,碧梗粥熬得很稠,浓香扑鼻,执着小勺,看小芷满面的笑容,他甚至可以容忍让商不忘抱着他,然后由姬无尘执勺喂他,也许这就是缘份吧!血的缘份!
回到宫中,久久无法入睡,想到黄世宗的目光,刚刚下定的决心,又开始动摇,楚韵歌久久的凝视着她,微笑着,“嫣然,你还在担心黄世宗吗?”
“嗯,”轻声应着,“难道你不觉得他就是一条毒蛇吗?”
想到黄世宗的目光,楚韵歌也觉得异样的冷,难怪嫣然会如此的厌恶他,柔声道:“不用怕,嫣然,如果你害怕,我会让影子楼的影子保护你,他们经过了无数和训练,黄世宗根本不可能接近你。”
“影子楼吗?”嫣然轻声回应,“他们在什么地方?”
“只要你愿意,他们无处不在,”楚韵歌怜爱的将她抱进怀里,听她急促的呼吸渐渐的平息,“嫣然,哪怕是没了性命,我也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儿伤害。”
连续七日的大雪,终于在大雪过后放晴,将宫里煮的羊肉羹赏赐给叶台、独孤落日、宁不凡和楚韵歌,自下诏重新组建商会,并且册封黄世宗为商会的会长,总理商会的一应事务,一切突然都平静了,平静得令嫣然更加的心悸,也许这平静之后的隐藏更加不可测的危险。
“落日,”楚韵歌放下手中的奏章,“商会一直在上奏章,想请皇上……。”
“我知道,”独孤落日隐藏在手中的奏章之后,“皇上不可能出席的……。”
“但是商会是皇上要求设立的,”楚韵歌坚持着将目光放在挡在独孤落日面前的奏章上,“所以我认为皇上应该去,不仅要去,而且应该表明她对商会的支持。”
沉默了许久,独孤落日既没有开口,也没有放下奏章,楚韵歌知道他在犹豫,也不强逼,只是微笑着注视着他,过了许久,独孤落日放下奏章,“楚大人是想我去告诉皇上,她应该去商会吗?为何楚大人自己不去呢?”
“因为……。”
“因为楚大人不想逼迫皇上,你觉得去商会是应该的,”独孤落日轻蔑的扬起眉,“所以你觉得皇上应该去?我却不觉得,我觉得皇上不应该去,皇上讨厌黄世宗,她是不得以才恢复了商会,既然要皇上如此委曲求全,那么,咱们干脆就不要恢复商会,直接用军队去灭掉那些商贾,咱们怕什么?当年陪着龙皇东征西战的时候,杀了多少的人,人命在咱们手里算什么?真正重要的,不是这江山,是皇上过得舒心。”
从不知道独孤落日如此的维护嫣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比宁不凡更加的维护,楚韵歌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自己的确不敢劝解嫣然去商会,虽然自己觉得去一次商会没什么了不起,最多只是与黄世宗再见一面而已,自己所想的,仍然是江山社稷,却没有想到嫣然的心情。
“既然如此,那么就放弃吧!”楚韵歌微笑着将商会的奏章放到一旁,再抬首时,却看见独孤落日衣袖垂落后,露出腕间用红线系着的两个金钱,“落日,这对金钱是……。”
“皇上赏的,”独孤落日面无表情的捋下手袖,“在皇上心里,我和宁不凡就是她的亲人,除了小芷,她没有其他的亲人,只有我和宁不凡了,我们陪着她去了阳泉山,陪着她出生入死,我们名义上是君臣,实际上是亲人。”
这平淡的话语,如同尖厉的刀,一刀一刀的刻在楚韵歌心上,他不停的问自己,江山重要?还是嫣然重要?每一次他都觉得嫣然重要,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做出与情感截然相反的选择呢?难道在潜意识中,江山重于嫣然?
“小弟,”楚韵清放走飞虎,将紧紧卷在一块儿的信纸快速展开,然后放进楚韵歌手里,“二弟来信了。”
薄薄的信纸,写满了小小的字,二哥真恨不能将一切都详细道出,一切都进展顺利,边越的军队改制之后,自己安插进军队的人迅速的得到了升迁,有七成的人升至了低级或中级军官,龙飞和关辉宗已升为高级军官,也许得到边越比自己预想得要快吧!
两国的盟军在自己到安楚之后便破裂了,夏侯至对于自己的“叛逃”相当愤慨,他无功而返的过失尽数推过继善,对继善大加指责,继善在恼怒之下,也回了一封言辞颇为激烈的回信,指责夏侯至用人不当,不该以陈昭为帅,一来一往之后,两国的国君相互之间生了芥蒂,盟军还未到两国的国境便名存实亡,继善与夏侯至几乎割袍断交……。
没想到自己的离开会导致两国关系的破裂,也许是一件好事吧,当自己去获取边越之时,夏侯至一定会坐视不理吧。
“小弟,”楚韵清满面笑容,“看样子一切都很顺利,若果真如此,咱们很快就能回……。”
“不,”楚韵歌几乎是立刻便否决了楚韵清的设想,“我要留在这里。”
瞪大了眼睛,楚韵清无法置信一般,“你说什么?你若留在此处,难道不要边越了吗?小弟,你不是一直想要成为边越的君主吗?”
“我的确是想成为边越的君主,”楚韵歌有些疑惑的抬起眼眸,“大哥,我不仅仅成为边越的君主,我还想成为边越和燕卫的君主,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配得上嫣然,她是皇帝,我要成为她的丈夫,我也必须是皇帝,这样,我才有与她成亲的资格。”
成亲吗?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楚韵歌突然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想要的,一直孜孜不倦追求的,便是与她以同等的身份成为夫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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