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华岫宫内月色正怡人,浮光幽幽照与精致的宫殿上方,越发显得华美堪比琼楼玉宇。月影落下,披在敞开的雕花大窗上,顺着窗口望去,不难看见寝殿里暗香浮动,翠影珠帘,红烛摇曳一派温柔旖旎。宫人们垂首静立在宫殿门口,少时,听闻屋里见的话语声音,已有司帏女官领着宫女端着洗漱衣物等用具静立于槛下。
殿内盘龙飞凤的大床之上,轻罗丝帐微微撩开,龙煜闭目平躺着,双手枕在脑后,面色平静。只着一围抹胸的秦子嫣侧着身子,微微喘息着伏在他胸膛之上。
她扬唇望着他,手指尖勾划着他下巴的轮廓线,神情满意又兼些自得。“皇上,可还满意?”
龙煜吐了口气,却是动也未动地:“满意。所以朕决定,赐封你为三夫人之一,尊号‘郦郡夫人’,位至一品,另赐丝帛十匹,黄金五百两,珍珠两斛,明日即随诏书一道下发。”
“郦郡夫人?”秦子嫣蓦地蹙了蹙眉,抵住他下巴的纤指也随之停住。龙煜微微睁开眼,望了望她,又将眼闭上。“怎么?不满意?”
秦子嫣垂了垂眸,支身坐起。龙煜勾起了唇,一伸手又把她收入怀里。子嫣微惊着低呼了一声,龙煜一翻身,阴鸷一笑,又压在她身上,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挑眉道:“要是不满意,那么朕再赐你洛阳别宫一座,如何?”
子嫣抬起下巴,缓缓笑开:“好啊,那么臣妾谢过皇上。”
龙煜双眼一眯,捏着她的下巴,笑了笑,拾起一旁的衣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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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监内,黄门侍中官刘玺拿着一道黄绫圣旨,疑惑地蹙起了眉头。他望了望对面书案后正凝神挥毫的卫玠,忍不住拿着圣旨上前问道:“卫大人,这圣旨上的意思是?”
卫玠头也没抬,说道:“上面写的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照颁便是。”
刘玺抿了抿嘴,继续道:“下官有一事不解,不知卫大人能否提点一二?”
“什么事?”
刘玺道:“按理,秦府二小姐此番由礼部传诏,四抬八轿喜迎入宫,虽说按的不是皇后的尊仪,却也与太子妃不相上下,再看看皇上如今夜夜恩宠于华岫宫,想来这皇后之位也非秦二小姐莫属了。可为何如今下发的不是皇后金册,却是册封夫人的诏书呢?”
卫玠停笔抬头,正色道:“二小姐身无子嗣,又后于三小姐入宫,三小姐尚无封号,眼下皇上已然先赐了尊号与二小姐,这岂非是莫大的恩宠么?”
刘玺瞠目道:“大人所言极是,但听大人所言,莫非将来这皇后之位乃为三小姐……”
“咳!”卫玠适时轻咳一声,抬眼瞟了瞟他,“这些话咱们可不好擅自揣测,我只是说皇长子或皇长女即将临世而已。自古以来母凭子贵,万一三小姐诞下的是龙子,即便是年幼于长姐,但立为正宫也无可厚非。再说,两位小姐皆出自候爷府上,立谁都是皇上与秦家喜上加喜的盛事,皇上心中自有经纬。”
“话是这么说,可是……”刘玺赔着笑,说道:“只是二小姐是候府嫡出,其母候夫人也是当年太宰膝下的爱女,论德行品性,足可担当起母仪天下之重任,再说有关子嗣之事,过些日子,自然也就有好消息出来了。而三小姐……三小姐虽然也为秦候之女,可是到底是庶出,其母也——对了,最重要的是,她曾是凌相的夫人哪!这诞下龙种不要紧,要是万一再入主了东宫,凌相一回朝,岂不难堪?”
卫玠闻言蹙眉,沉吟了一下,轻叹了一气把笔放下,望着他道:“凌相已然不在朝中,就不要再提起为妙。历代失婚再嫁入宫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出身之事,做不得准。说到底,这是皇上的私事,一切须得看皇上的意思,外臣不便插言。”顿了顿,于是挥手道:“传诏去吧!”
“是。”刘玺闭口,俯身行了个退礼,唤了两名少监一道出了厅门。
卫玠定定望着他的背影失了回神,半晌后,方才摇摇头重新执起了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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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皇上隆恩!”
秦子嫣领着宫女,盛装跪倒在华岫宫的大殿里,接过了刘玺递来的圣旨。起身后,子嫣挥退了宫女,刘玺屈膝跪倒:“下官有负娘娘所托,请娘娘另择良才请命。”
子嫣默然不语,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唤道:“起来吧!卫玠向来谨言慎行,没那么好对付。这事也的确是我太急了,怪不得你。”刘玺叩首起身,迟疑着道:“其实娘娘为何不自己去找找卫大人呢?说不定,他抹不开面,也就应下了!”
“无知!”子嫣低骂了一声,敛色道:“你道卫玠是如此好糊弄的人么?他若是那看人情面做事的人,皇上也就不会如此信任于他了。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不要说我去找卫玠,卫玠根本不会答应,即便是答应了,皇上还看不出来是我使的巧?到时落个得不偿失,岂不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娘娘说的是!下官愚钝!”刘玺抬头,叹气道:“娘娘真可谓是深谋远虑之人,皇后之位非您莫属啊!凌夫人即便是诞下皇子,以下官看,也未必能辅佐得了咱们英明的皇上!”
“少拍马屁了!”子嫣面色缓和了一些,轻瞟了他一眼,扶着几案跪坐了下来。“你也不要小看了我这个妹妹,她虽然柔柔弱弱不言不语的,但若是横起心来,却也是有些胆量。”说罢似是思及了某处,眉目间隐隐地浮起些忧色来,自顾自斟了杯茶在手里。
刘玺见状,说道:“下官只在候爷府上远远地见过凌夫人一面,的确是一位倾国美人,与凌相也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却不知后来这背后竟还藏着这么大一件秘事——”
子嫣轻笑了笑,坐了下来。“这王公贵胄之间的事,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说着,划着茶沫的手忽地又停了停,只见她怔怔地望着前方地面,也不知想些什么,只在口里呢喃了一句:“凌相?!”那目光瞬间转了好几转,过后便似有了什么主张似的,蹙眉抿了抿嘴。
刘玺一听她先前那话,面上已有赧色。她抬眼看了看他,放下茶杯,恢复神色道:“你放心,你既是我外公的门生,我自不会亏待于你。只要你忠心为皇上,忠心为秦家,你想加官晋爵,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刘玺慌忙跪下:“多谢娘娘栽培!”
子嫣颌了颌首,忽然又道:“你觉得凌云这个人怎么样?”“凌相?”刘玺茫然抬头,愣了愣,回道:“凌相……待人和蔼,很好相处的一个人啊——”
子嫣皱起眉:“我不是问你这个。——好了,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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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天气阴晴不定,馆陶宫的花园里便多了些雨水声和扫地声,而少了些欢快的说笑声。
这一日子姹正靠在在榻上翻书,喜儿急匆匆地撩了帘子进来,立在她跟前。她挑了挑眉,一双眼仍望着书本,口里好笑地道:“这是怎么了?活似掉了尾巴似的,匆匆忙忙是谁追你了么?”
喜儿不顾她的戏谑,绷着一张脸道:“小姐!皇上下了诏,赐封二小姐为‘郦郡夫人’了!”
一抹浅笑凝结在子姹脸上,半刻,她方才转过脸庞,望着喜儿,“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日的事!”喜儿胸脯一起一伏,眉头紧皱,却又不得不压低着声音说,“皇上还厚赐了二小姐和秦府,那阵仗,却是连正经的皇后娘娘的排场比起来也是自愧弗如!”
手里的书滑落在地上,引起哗啦一声轻响。子姹目光闪了闪,一时间神色有些木木地,带着点雨打梨花的苍白。“小姐!”喜儿抬脚上前了一步,忧心地道:“我知道你不想为这些事劳神,但是你要想好,假若将来也与这孩子一道出了皇宫倒也罢了,但若是出不去,不为你自己,你也得为即将出生的孩子找好条退路!他那么寡情,到时候三宫六院真的说立了就立了,还怕没有别的子嗣么?”
子姹垂下头去,目光幽幽地望着地面。半晌却又苍白地笑了,“管得了这许多么?我从来便不想与人去争,何况眼下这虚名?争了有什么意思!秦子嫣入宫为妃这是早已在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我本道她会一步称后,却不曾想还是个‘夫人’。这倒有些意外了……”
“小姐!”喜儿跺脚道:“‘夫人’之上就是皇后,皇上如今夜夜宿在她处,难道离皇后之位还会远么?”
子姹撇开脸,浅笑道:“这正宫总要有人坐的,谁当还不是一样么?夜夜宿在她处,又怎样?这后宫总共才她这么一位嫔妃,这样不正好显示大溏天子的仁爱仁德么?她若做了皇后便也算众望所归,他会高兴,几乎全天下人都会高兴!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让毫无后台的你我去做这个皇后,这位子能坐得稳么?除却个人原因,这其实也就是权力场上的利益交换……这个后位无论从哪方面讲,她都是最适合坐的人。喜儿,”她回过头,长舒一口气,脸上又是一派淡然,“不要在意这些,这些都与我们无关。怕什么呢?我至少还有这个孩子,哪怕是这一生都将得不到幸福和自由,他也还完完全全是我的。”
“小姐!……”喜儿哽咽着坐下,再也忍不住心头委屈地靠在她肩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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