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准了。”皇上倒也不多做为难,痛快的答应了,待夜暝谢了恩,又道:“韵儿,你也一并带回去,不要拘着她,一切随她愿。半年后,朕自会下旨封后。”“是。”夜暝低着头回答。皇帝忽而又回头看着茗韵,微微笑起来,极为深情的语气道:“韵儿要离开,朕赐你杯茶,也不枉这多年情分。”皇帝看似无意的挑起茗韵下巴,已是似笑非笑,拿起桌上的茶递给茗韵道:“来,喝了,也算朕疼你了。”“你!”茗韵有些恼怒的盯着皇帝,她大概猜得到,茶里会放些什么东西。“怎么,不想自己喝?”皇帝挑起好看的剑眉问,茗韵看着皇帝,然后,渐渐敛了情绪,无所谓的笑笑,接过来仰头便喝了,放下杯子冷冷看着面前,以极温柔的姿态将自己拥在怀里的人。皇上神色复杂的注视她半晌,才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回头吩咐赵海:“去把夜爱卿那份儿也端上来。”夜暝握成拳的手,已经咯咯作响,指节发白,听到皇帝这句话,不自觉的紧了紧,却又忽然突然松开,面色如释重负般,带点解脱的意味。茶水端过来,不等夜暝接,茗韵却是猛的站起来,要过去,皇帝似是早有防备,起身将茗韵一把拉入怀里,紧紧圈住。“我一个还不够,为什么要再连累一个人?”茗韵有些绝望的看着皇帝,满目伤痛。皇帝温柔的笑笑,抱着她道:“没关系的,没关系,连累再多人都值得。”说着又回头带着愤怒与威胁的向夜暝道:“再晚一刻,她这条命,朕也救不了。”夜暝不说什么,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这天下,能这样威胁烟雨楼主的人,大概也就这一个,只因为,找对了筹码,除了已死的芙蓉,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女孩子,便是他唯一的致命弱点。“不要……”看着那人喝下明知有毒的茶,茗韵恍惚的软了身子,若不是皇帝抱得紧,怕是已站不稳了。这个世界上,只用一颗真心对待她的,还有几人?可是,她知道,这个人是的,对她只有一颗不掺假的慈爱之心。这世事,竟是如此可笑,朝夕相处的人,时时算计你,利用你,久不相见的人,却全心爱你,疼你。
冷涩的笑着,茗韵从皇帝怀里挣扎出来,冷冷抬眸恨恨的瞪着皇帝,一字一顿道:“记住今日,你,又欠我一次。终有一日,我会一一讨回来。”始作俑者此刻却是没事人一般,温柔的笑望着她:“放心,只要半年之内回道朕身边,就不会有事。”皇帝怜惜的在她苍白的唇上轻轻吻过,复又看着赵海。赵海会意,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有两颗半粒的药,赵海将其中半粒递给夜暝,另外半粒呈给皇上。“吃了吧,半年内毒性不会发作。”皇帝接过药送到茗韵唇边柔声道。茗韵也不多说什么,劈手夺过来,自己吞下。夜暝这才松口气,自己吞了那半粒。“呵!果然识时务,不亏是朕的韵儿。”皇帝赞许的点点头,略带宠溺的笑道,拥着她的手臂,在她有力的挣扎下,又紧了紧。回头向夜暝淡淡吩咐:“夜爱卿回去做准备吧,一个时辰后,朕会将韵儿送过去。”“恩。”夜暝应一声,低头退出。
“宣六皇子即可进宫。”待夜暝走后,皇帝又向赵海淡淡下令。
“你可以恨朕,但是,你要妄想离开朕。”待人都走完,皇上才坐回榻上,将茗韵安置在腿上,仍旧紧紧抱着,伏在她耳边,以情人低语的方式轻声呢喃。而茗韵却是将唇咬出了血丝,努力保持淡定的,绣着金线昙花的袖袍内,两只手已是握得没有半点血色。
这便是方才还在床上,与自己温柔缱绻的人,甚至自始至终他对自己看上去都是柔情无限,可是,他却亲自逼着她与自己的亲人喝下毒药,只为了能将她留在身边,去做一个替身,去牵制夜家,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自私都这种地步,他究竟是爱还是恨?这红尘啊,原来这样纷乱,宛如江湖一般,身不由己进去了,便难再出来。沉沉叹息着,茗韵泛着血丝绯红的唇,渐渐勾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她还要在这个没有人气的皇宫里,陪着他很长的岁月。
感觉到抱着她的手在努力收紧,勒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茗韵凄恻的笑笑,抬手悲悯的扶上他如画般的面容,俊美却如雪般寂寞,这样活着的人,也很苦吧。“性子扭曲到如此地步,可怜的帝王,该拿你怎么办?”若是旁人说这话,他定会毫不犹豫要了那人脑袋,可是,偏偏是她,所以没有了凶残霸道,他只是孩子般的依赖,仿佛,二十多年的时光,又倒流回去,那个十五岁的白衣少年,初见树下神色清冷寂寞的青衣少女,只是一眼,便刻入骨髓,嫣红的木棉花洒落一地,他踏花而过,执起她的手,凝进那双墨玉一般清莹剔透却冷然的眸子里,轻吟着开口:“做我的妻子,可好?”看着那少女如花容颜上绽放出动人的笑,他觉得心,也随着那笑,一瞬间盛开,带着疼痛与莫名的幸福,冲击着灵魂深处。却总不知,故事背后仍旧是故事,爱的背后,并非相爱。因为年轻不懂事,眼光不够犀利,误会太多事,受了那么多伤,如今,竟是连想起都不愿意了。
此刻怀中的少女,也是十五岁吧,却全然不似他那时单纯幼稚,骨子里透出的孤寂与沧桑,竟几乎要与他如今对等,这孩子明明就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长大的,这股子成熟究竟来自何处?他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个谜,想要解开,却无处下手。这孩子活在这宫里大概也很累吧,可是,他却不能放她走,无论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帝王,他都必须将她绑在身侧。重重的叹息一声,皇帝俯身,深深吻住那垂眸的少女,是啊,几乎所有围在她身边的人,都忘记了,她原本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
“万岁爷,六皇子到了。”门外极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还是打破了房间里难得的宁静。皇帝美丽幽黑的睫毛闪了闪,便道:“进来。”声音已是冰冷无情。茗韵下意识的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那人紧紧捆住,陆雪铭进来便恰巧看到,茗韵认输似地,无力的将头靠回皇帝胸前。那一点点温情又不见了,所有的东西回道现实,仍旧冷冰冰的。可是在陆雪铭看来,那该是个温柔而深情的姿态,因为他不敢抬头,所以无法去探究那双眼里,深深的绝望以及无奈。
喜欢鹊踏枝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鹊踏枝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