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孤山上看夏末初秋的西子湖,确实是一种美不胜收的胜景。我站在孤山顶上的山中楼上,以一种俯视群山的姿态看着目中的一切,不由地感受到了一种波澜壮阔的豪情。
喜殊领着一个丫头走到了我的面前,我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纤细袅娜的姑娘,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娇娇怯怯,让我心中纵然有些沉重,终于还是生出了一些喜爱之情。
“你叫什么名字?”我尽量温和地问她,心里温温地泛滥着一些怜惜之情。
“回福晋,奴婢叫初夏,是喜殊姐姐一手培养的,因没进正屋里当差,主子没怎么见过奴婢。”唤名初夏的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却是难得的爽快清新,回起话来的声音如同银铃一般,轻快而迷人。
我心中有些难过,带着犹疑的眼神望向喜殊,喜殊却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福晋莫要犹豫,咱们只能胜,不能败……”喜殊温言地劝慰我,一旁的初夏亦是一脸的决然,倒让我觉得自己的优柔寡断有些可笑起来。
晚膳前的两个时辰,孙文成带着他的所有家眷到了山中楼,每个人都是端庄大气,衬着这山中楼,也算得上是一种景色。只是他们还是被山中楼的这番景象所震慑了,我看着孙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几分敬畏的神色,心里觉得十分满意,暗想在山中楼花下的大价钱果然还是极有效果的。
一行人在孤山上游览了一圈,居高临下地看尽了杭州城里的湖光山色和城市景色,大家的情绪都颇为轻松了些,宾主似乎都忘记了原本将要进行却半路夭折了的联姻那桩尴尬事。
只是孙济常的脸色却依然有些晦涩,他刚来时的目光在我身边的丫头们身上转了一遍,见没有望月那温柔袅娜的身影,便不由地黯淡了几分,让人看着心生怜惜。只是他的晦涩与黯淡却是没有维持太久,身为我身边有名的大丫环之一的喜殊似乎对于这位皇商公子颇为留心,无论是引路招呼还是端茶倒水,都细细地照应着,眼中不时地流露出一阵阵羞涩与期待并存的娇羞眼神。其实喜殊的相貌本来就极美,细细看来更是在望月之上,她这样娇羞地招呼着,照应着,崇拜地看着,赞叹着,只过了不多的时间,那孙济常的脸色便渐渐明亮了起来,连看着望月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多情的意思。
孙家今天来的人极多,孙文成的儿子女儿都在,所以场面有些凌乱,但是我却一直留心看着孙济常那边。直到看到方才所说的那一幕,便不由对男人的定力嘲讽起来,看来这孙济常也不过只是自尊心受了些打击,如今喜殊不过抛了几个娇柔的媚眼,他便马上把原本让他黯然神伤的那个姑娘扔到了脑后。可是我心里虽然微微地嘲讽着,但也不由地承认,今日山中楼中一身淡粉纱裙的喜殊确实娇媚可人,加上有心的痴笑娇嗔,又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呢?
喜殊的成功让我的心里安定了许多,按照我们定下的计划,我手中还有一张极为重要的牌,而那张牌即使失去了本来的效用,我还是可以基本上达到自己预定的计划。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的时候,我在山中楼里定下的晚宴终于缓缓地拉开了它的序幕,露出了奢华而迷人的面目。每个酒桌上的菜肴都经过了山中楼大厨精益求精地雕琢,在花厅璀璨的灯光下,映衬着那精美绝伦的餐具,打到了一种令人咂舌的效果。
毓庆班的二胡和琵琶像流水一样顺畅地响了起来,最出名的无双甩着她美丽炫目的水袖,如行云流水一般地飘了出来。杭州织造本来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这无双的戏他们必然也是听过的,可是关键问题是,我下了这么大的血本才达到的一种震撼和璀璨的效果,这就不是他们在听戏的时候就见过的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壁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曲子还是那般哀而不伤的婉转音调,唱词还是那样的美丽凄婉,可是无双的声音一起,我心里还是不觉地惊异和叹息起来,什么叫珠落玉盘,什么叫余音绕梁,便要听了这一嗓子才能完全明白,原来前些年听过的那些戏竟都是白听的了。
在山中楼灯火辉煌的垂花厅里,每个人脸上都带了一种惊异和震撼,我徐徐地笑着,端起酒杯向孙文成和他的夫人敬酒,二人有些茫然无措地站了起来,脸上的敬畏比任何时候都更为明显。
“孙大人,夫人,花楹来到杭州的时日不多,承蒙您二位的关照,并没有多少背井离乡的感觉。我心里,其实待二位也如家中长辈一般,您二位也知道的,若不是嫁与天潢贵胄,我也不过是寻常官宦之家的女子,咱们这样的人,对家的渴慕怎么着也消除不了。这不……花楹已经把杭州织造府当做半个家了。”
我颇为动情地说着,孙家的人都已经忍不住唏嘘起来,孙文成先开了口,话却比我说得更为实在,“福晋哪里的话,福晋待我孙家也是极亲近的,福晋能这么想,是我们孙家的福气。奴才本来就是皇上的家奴,请您在杭州尽量随心所欲地过,但凡我孙家能做到的,必定做到……即使做不到的,也自当勉力一试。”
话说到这里,我自然很高兴地应了,并且宣布今天的晚宴正式开始。无双又开始令人惊艳地吟唱起来,垂花厅里一时间酒香、菜香、脂粉的香气混在了一处,在这个奢华的夜里,一切的美好仿佛都开到了荼蘼。
这确实是一个有些疯狂而奢华的夜晚,孙家的人在这样一种艳到极致的氛围里渐渐地放松了起来,美丽的侍女们端庄而高贵地立在酒桌的边上,毫不停歇地给男人们斟酒,孙家的人见我亦是一杯接着一杯地饮酒,便也豪气干云起来,相互之间开始行起酒令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人们的情绪渐渐地有些迷离起来,孙家的男人们纵然是文人,也开始不着痕迹地讲起一些隐晦的黄段子来。只是孙家是世代的书香世家,孙夫人的面上终于还是露出了尴尬之色,带着小姐夫人们到酒楼后面极为奢华的客房里去休息了。
但是我却没有走,我是女主人,怎么能轻易地离席呢?于是酒筵歌席还在继续着,我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温润的白玉在我的手中已经渐渐生出了汗意。偷眼瞥去,喜殊正手持酒壶立在孙济常的边上,一身淡粉在灯光与几分若有若无的醉意下越发的娇柔无骨,一脸懵懂的笑意也越发的明眼不可方物。孙济常已经完全沦陷在了这样一种有意为之的美丽当中,只要是喜殊斟的酒,他必是一饮而尽,表现得豪情万丈。
而其他的男人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其实除了喜殊以外,斟酒的侍女都不是我身边的丫头,风月场中无非就是一个钱字,有了钱,从远些的地方寻找几个角色的清伶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难事。
这场晚宴一直持续到了凌晨,无双的授业师傅传说中的关门弟子也登上舞台唱了一曲,只是她的盛名却是有几分不符,比起无双的圆润清亮,到底还是露出些不足之色来。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这样一场场面不大却极尽奢靡的晚宴到底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到了尾声,酣醉的男人们也被侍女们扶着去了酒楼后面的客房里休息。酒楼后面孤山顶上建着玲珑别致的小楼,站在小楼的高处,晚风习习的时候,看着月色中温柔而沉默的西湖,那是一种美丽的,隐隐带着几分哀愁的美丽。
我就沉默地坐在一幢小楼高处的一个角上,身上的华服还没有来得及除去,人却已经有几分瘫软了。喜殊也沉默着,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我的身后,温柔地替我除去了头上沉甸甸的那些饰物,一个个的金簪和玉坠掉进她手边的木匣子里,发出闷闷地响声。喜殊沉默着做完一切,开始拿着一把梳子开始替梳理起垂下的长发,这样的喜殊让我有些怜惜和痛心。
“后悔吗?”我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问。
拿着梳子的手没有一丝地停顿,仍是徐徐地梳理着。“怎么会呢,福晋是要让我做主子夫人的。”喜殊笑着回答我,声音里没有什么愉悦,也没有什么惆怅,平淡地像一碗清水。“奴婢更怜惜初夏。”
我的思绪也渐渐游走到了那个纤细袅娜的身影上,只是夜色茫茫,我纵使极目望去,却也不知道此刻的她置身在这片小楼中的那一幢里。
心中弥漫着一种极为奇异的痛楚,从十三被构陷的那个夜里开始,我一天一天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虽然那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变化,虽然自保的最好手段是攻击,可是我仍旧感觉到了一丝痛意,那种对自己由衷的失望,那种对沉沦在黑暗中的迷茫。
“福晋,咱们只是用了美人计……”喜殊似乎感觉到了我心中的低落黯淡,一面替我温柔地梳理着长发,一面轻柔地开口劝慰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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