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兴奋,竟是像小时候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一般,动辄傻乎乎地笑着。闭上眼睛满心满眼都是胖嘟嘟笑嘻嘻的孩子,乌黑晶亮的眼睛和挺直的鼻子,像极了胤禛。黑暗中想着想着,自己就禁不住乐了起来,咧着嘴从天黑一直笑到天亮。
早上胤禛起床,我也跟着爬起来,反正睡不着,不如侍候他梳洗。
可是胤禛却不许,笑着将我按回被褥中,揶揄道,“风寒本来就没好,又傻笑了一夜,还是躺着吧,便是为了孩子,你也好生养着”
我闻言蓦地红了脸,心里像揣了只欢蹦乱跳的小兔子,眼睛缭乱着,不敢看胤禛促狭的双眼,口中却不服气地嗫嚅道,“你瞎说!谁……谁傻笑了。”
胤禛捏了捏我的脸,强忍着笑意,面上却做出无比震惊疑惑的神情道,“原来不是你,那三更半夜笑出声的人是谁,得让高无庸去查查,免得惊了朕的圣驾。”
我听了扑哧一声笑出来,红着脸羞恼地瞪了胤禛一眼。昨夜我确实一个没留神笑出了声,当时还忙捂了嘴巴,不想还是被胤禛听到了,于是再没有往日的那番自然,扭着缎面的被褥小声问,“你听到了啊?”
胤禛笑着摸摸我的头,脸上显出几分感慨几分动容之色,微哑着声音慢慢道,“也不是你一个人高兴,我……我高兴了自然也没睡着。”
我微微一怔,抬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又惊又喜,又略微有些酸楚,他不是没有子嗣,竟然会跟我一般高兴?
想到这里时不禁微红了眼眶,胤禛像是知晓我的心事一般,微微叹息着将我揽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里,“不管我又几个孩子,花楹,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盼着他。”
胤禛不再许我去永和宫抄“经书”,亲自去永和宫为我告了假,只说我的风寒极为严重,怕给太后过了病气。
不再需要去永和宫的我心情大好,小心地休养着,风寒没几日便好了。只是风寒才好,便开始有了害喜的反应,每日早晨起来必吐,所幸胃口尚好,每日里为了腹中的那个小生命,竟是恨不得吃下一头牛!
和胤禛两个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猜想孩子的一切。胤禛一直希望是个小格格,我知道他的心意,若是个格格,他便可以全心全意地宠爱,无需经历太多的血雨腥风和宫廷倾轧,这,也是我希望的。
每日不过吃吃睡睡,何太医还是每日过来把脉,胤禛也是必要守在近前,乃至每张方子都要亲自斟酌过方才放心。
我心疼他的事必躬亲,便趁着何太医把完脉时劝道,“何太医医术高明,且这么些年掌管着太医院,皇上日理万机,难道还要为我的汤药这种小事挂心?”
胤禛听了我的话只是呵呵一笑,只是揽着我道,“这些事对我本来也不算什么难事,这些年皇阿玛的汤药皆是朕和诚亲王检视的。何况……你的事情在朕这里哪里还有大小之分,都是大事!”
何太医还在一边桌上写方子,听了这句话手不禁轻轻一顿,我的脸蓦地烧了起来,挤眉弄眼地责怪胤禛。
过了一阵何太医小心翼翼地呈过方子,一面陪着笑道,“皇上已经为先帝检视汤药多年了,臣的方子还赖皇上指点。说起来多年前格格生那场病时,方子也都是皇上亲自看过的。”
我听了不语,抬首见胤禛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忆起当年指婚后的那场大病。那时的绝望惨烈,我轻轻地把手放在小腹上,越发觉得这个孩子若我的珍宝命根子一般。
因为怕太后知晓,有身孕的事被我们少数几个人小心翼翼地瞒了下来。寒烟时常借着给皇后请安的名头来探望我,事无巨细地跟我交待着与女子妊娠有关的一切,见我大大咧咧的性子不由地便咬牙切齿起来。
“你就不能小心再小心吗?动作轻些,走路小心些……”寒烟絮絮地叮嘱着,哪里还有当年横眉冷对的那种绝然。
眼前的女子在这些年的幽禁中亦是苍老憔悴了不少,然而她有十三的倾心相待,眉眼间却是安然而自得的,这样一来少了几分青葱多了一些淡定,她仍是美丽的。我看着她心里暖暖的,不由地莞尔一笑,“寒烟果然是做了额娘的人,变得好唠叨。”
寒烟有些张口结舌地看着我,半晌拧了拧我的脸蛋,咬牙恨恨道,“谁稀罕你……若不是我家十三爷惦记着皇上的子嗣,我们才不管你,让你自己闹腾去!”
她说完才惊觉话说得有些狠了,似乎想不明白淡然清高的自己怎么遇上我就总是控制不住,神色间又是懊恼又是歉然,还略微带着几分隐隐的恼火。两人对视了一阵,都明了了彼此的心思,便相对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寒烟方才止住,敛容轻声道,“听我家爷说,皇上第一时间听到太医的话,竟是喜极而泣……其实不止你跟皇上,还有我们,我们都盼着这个孩子。”
我微微一怔,胤禛竟然因为这个小生命喜极而泣?我并不知道自己醒来前还有这样的一个细节,整个人似乎都被放进了一缸暖暖的水里,由内而外地暖和起来。再看寒烟脸上极为认真的神情,更是感动不已,便对着那女子疏朗地一笑,表示自己明白她的一切心意。
雍正元年的春节悄悄地临近了。
因还是在国丧中,宫里并没有如何张灯结彩大肆铺张,但是该有的清洁打扫却是一点也没马虎。除夕前两日,养心殿的宫女和小太监把纱幔和榻上榻下的锦缎换了个遍。
我看着他们忙碌,心里忽然沉甸甸的。除夕夜照例胤禛是要赐宴的,那时八、九、十和十四都必要携了家眷进宫,太后也是必然要出席的,只怕胤禛又要面对这些头疼事了。胤禛倒是明白,早早地告诉我让我不必参加家宴,只在养心殿等他回来一同守岁。我听了只能苦笑,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身份,倒可以多起来过安生日子,却要让胤禛独自一人面对外面的怒目相向和人心叵测。这样一想便越发心疼他,心里暗骂恨自己拖油瓶。
除夕夜胤禛依着旧例赐宴。
我守在养心殿里,胤禛家宴上的所有菜色都以比平日小些的盘子盛着,仔仔细细地摆在桌上。我摇摇头,虽是小盘,面前却也堆了一大桌子,这便是胤禛的孩子气,其实只要和他在一起,吃什么又有什么了不起呢?可他却偏要如此。
随便吃了几口菜,只觉得屋子里静得有些诡异,远处偶有爆竹声响起,竟是更加衬出了十分的冷清孤寂。
我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温热的酒水暖了手中的玉杯,那洁白无瑕的白玉在灯光下无比的剔透。端起酒杯微微啜了一口,却是不由地叹息起来,太白是月下独酌,我呢?在这除夕夜里连月都没有!心中微微有些涩然,想到胤禛从三十到初二都要宿在皇后处,便越发没意思起来。只是心中方才生出酸意,便连自己也不齿了,皇后待我还不够宽和大度吗?我这样见不得光的老鼠竟然还敢嫉妒那堂堂正正坐在桌上用膳的人吗?
进宫有些日子了,我虽然没有表露过什么,可是心里却不是没有黯然的。不知这样不见光的身份还要持续多久,腹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出来时总要一个名分。可是胤禛如今举步维艰,我想要名分,难!
不知不觉吃了许多酒,心里的愁思越发源源不断起来。宝珠立在一旁不住劝慰,不劝还好,一劝反而觉得心中越发伤痛,便伏在桌上,心里的痛已痛至喉咙,眼泪静悄悄渗进臂弯里。
独自流了一阵泪,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便起身往外面走去。宝珠忙着往我身上披披风,又劝道,“外面天寒地冻的,主子出去做什么呢?万一着了凉可怎么是好,不如在屋里烤火。”
我踩着微醺的虚软脚步,只觉得浑身燥热,便摆手笑道,“热死了,还烤什么火,我去外面走走,不碍的。”
宝珠想了想,大约觉得这样的除夕夜里遇不到什么人,便也披了披风随在我身后。
一出屋子便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上方才的燥热一扫而光,冰冷的风打在脸上,思维蓦地清醒。我在干什么?我在心里问自己,白花花的雪地泛着清冷的光,在一片庄严肃穆的朦胧宫阙中说不出的寂寞哀怆。
我慢慢踱到院门口,抬脚出了院门,宝珠迟疑道,“主子……”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今儿晚上还能给谁看到?都在乾清宫呢。”宝珠低头沉思片刻,便也不再言语,只是默默跟着我。
记忆慢慢转到多年前的那个除夕夜,大殿里光辉璀璨,康熙宠溺地看着我,哈哈笑道,“花楹丫头,这可算朕给你挖的洞?”
“朕老了,喜欢孩子们陪在身边。”
“朕可有替你找到好归宿?”
……
裹着披风,泪水涟涟地就落了下来。这些年来心里一直对康熙有种很矛盾的感觉,觉得他给了我荣耀却误了我一生,不是没有怨怼,只是他真的离去,我却如此想念,如此伤心。
原来我心里的康熙,一直是一位慈父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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