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还是一幅繁华昌盛之景。
酒肆嘈杂,雪尘稍作逗留。风云山庄坐落于夕洛城城郊,从锦城至夕洛城,若走旱路则需十多日的行程,行水路可省时约半。时至天下宴,已不足十日。
“你听说了么,苏家不知为何竟得罪了官府。”
“这苏家素来安分守己,也常做些善事,真是世事难料啊!”
酒肆中的落魄书生,闲来无事总会聊些城中新近发生的大小事。
苏家,官府,落入耳中的话语真想一挥而去。饮一口浊酒,却熄不了那丝浅忧。
这一刻决定再入苏府的雪尘,若能决然离去,许命运也不会那般纠葛了吧。
是夜,雪尘轻纱掩面,潜入被官兵包围的苏府。
苏府正厅依旧灯火通明,雪尘未敢靠的太近,她嗅到熟悉的苏合香,那是南宫衍的气味,那他的影子也必在他身侧吧。他的影子算得上是个难得的高手,让她也忌惮三分。
凝神至耳畔。
只听苏老爷说着,“衍公子,府中下人都是新近请来的,你大可不必为难他们。”
而他道,“若你肯直言相告,我定然不会为难任何人。”南宫衍显得有些焦急,从赤城赶回锦城,本想再见她一面,不料却被苏府拒之门外。他派小影查探苏府,发现她竟不在苏府之中,更让人诧异的是苏府的下人在十多日前都被遣散换置了一批。他心有疑惑再次求访,苏家依旧闭门不见,一怒之下,便遣了地方官兵围了苏家。
“也罢,也罢,”苏老爷,从袖中取出一信笺,交予南宫衍。
那秀丽的小楷入目,只是简单的一句“你我之约已结,望自珍重。”
“你所寻女子,并非老朽之女。家丑不可外扬,我只能告诉公子。那名女子,不过是上门求药,她与老朽约定,花灯之夜假作我女儿罢了。”苏老爷说的诚恳。
南宫衍的耳畔不停回响着她说那句“不要爱我,真正的我并不是你看到的样子。”
小洛阿,小洛,你究竟是何人。怅然的挥了挥手示意小影遣去围着苏府的官兵。
此时,雪尘正安心的想要离去。却见端送茶水的侍婢往杯中添了些粉末,走入正厅。又见南宫衍端起茶盏,正要饮下。这一时间雪尘发现手中竟无可掷之物,匆忙间只得提声喊道:“小衍,茶水有异。”
南宫衍一愣,身旁的侍婢霎时间已将利刃架于他颈侧。却迟迟没有划下。
“放开他。”雪尘长发披散,手中执着原本用以束发的簪子抵在侍婢喉间。清冷不透生气的声音又再响起,“你快不过我。”
冰冷的刀锋终还是从南宫衍的颈间移开。
“小洛。”他微颤的轻唤,掺杂着欣喜苦痛。为何她明明是一身武艺,却在客栈被人欺凌,却那么惧水。难道,她的出现又只是一个阴谋么。对上她的眼眸,居然是那么的无惧无畏亦无丝毫的闪躲,南宫衍心中的怀疑顷刻间崩塌。“小洛,我还以为……”
“我未曾欺骗你。”不忍见他这般受伤的神情,一场意外的跌落,是她叨扰了他的人生。“那日我不便显露,却不想恰巧撞开了你的房门。若真算得上有所欺瞒的,也不过是这苏洛伶三字。”
“小洛。”南宫衍固执的唤着她,不管她究竟是谁,于他南宫衍而言她只是那个名叫苏洛伶的跌落到他心中的那灼若芙蕖的女子。但她为何要如此,自出现便是轻纱掩面,语似凝霜,那毫无温度的目光亦让人心颤。你定要如此么?在我们之间划一道不可逾越的深渊,狠狠的削去我所有的寄望。
入耳的声音怎么还是那样的冷漠:“风间柳絮独飘零,不明来路,不知归处。”
繁世落花,风间柳絮,小洛,你何苦如此看轻自己。
“留在我身边可好,不再归浊水,不再独飘零。”细长的眉眼中满是柔情,他移步走向她。却见她无声一退,绾起长发,眸中竟是一抹讪笑。
“你忘了么,”话语间笑意竟是那么的伤人,“你忘了么?你复姓南宫,堂堂南国皇子。那日,你提携宋谦,一为求才,二为养兵。我说的可有什么偏差?以此看来,你定不会放弃现有的生活,而你能给我的,不过是金银绸软,锦绣佳羞,高墙暖塌。这些与我,唾手可得。我所祈望的不过是真正的安宁和只取一瓢的爱。你,南宫衍,还给不起。”
不想看他的眼,雪尘明了,那样的一句‘你,南宫衍,还给不起。’。就是一柄最锋利的刀,分毫不差,狠狠的扎在他心上。可是,即便相遇也不过偶然,将来的他们终是殊途陌路。只有这样才能断了他心中的念想,能与他一生相守的决计不是她这样背负仇恨的女子。
乍然响起的打斗声打断了他们之间未完的对话,引得衍与雪尘疾步走出门外,方见火光四起,屋外已是刀起剑落几番来回。
小影身着黑色衣袍与数人缠斗,看不出是否受伤。
电光石火间,雪尘挡开四处涌向南宫衍的蒙面人,却听一人冷言道,“我等受命取他性命,望请姑娘不要阻拦。”雪尘终是摇了摇头,迎上前翻手为刀,斩于一蒙面人的咽喉。抄过那人手中长刀,阻退四周的蒙面人对南宫衍道,“让小影退回你身边,你与他速速离去。”就这样替他挡下一劫,当是还了他的爱,而后各自天涯不再相识。
“我,南宫衍,虽暂且给不了你你所祈望的。却也无需一个女子为我挡刀。”那是一代君主凛然的气势。初现锋芒的他,多些时日定可成就一个盛世繁华。
此刻的南宫衍,从未如此怨恨自己没有练就一身武艺,从未如此怨恨自己躲开他父皇的护卫偷回锦城,从未如此怨恨这个复姓南宫,那些想要自己性命的人想毁去的不过是此姓罢了。
看她血染长衫,恍然明了那些绝情决意的话语,是她企图阻隔彼此的利器。却未必真心实意。
来袭之人,竟然毫不顾及那些蒙面人的死活,放出漫天的箭矢。四处涌进的黑衣人也不见停息。看来来人定是狠了心定要取南宫衍的性命。
“进屋。”雪尘一掌将南宫衍推入小影怀中,语气森然。
未有半分迟疑,小影护着南宫衍闪身入屋。
一声清啸,直刺九天刹那间响彻天地。一阵阵骨肉撕裂声,箭矢落地声,惊恐的呼叫声,杂乱的逃窜声。仿若地狱厉鬼出世,将所有的生气磨得粉碎。
直至屋外重归为寂静,小影方才放开对南宫衍的钳制。
推门而出的他,眼前一片断肢残壁。
那真的是他的小洛么。
她一身血衣,那掩面的轻纱已不见踪迹,素颜之上除却几点血污,竟是惨白一片。手中刀刃翻卷,不知饮下了多少的鲜血。
她回眸望向南宫衍,万籁寂静中,只有他那袭锦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想开口唤他的名,却一口腥甜涌上喉间。眼前一片混沌,是谁在惊恐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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